机械地重复着交替双脚走上路台阶的动作,汗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界。
这里的楼梯到底有多长?
我究竟走了多少时间?
大脑里不断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目的只是为了让意识保持清明。
一旦我在这里倒下了,可能就会发生我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即使压榨本能也要向上前进。
强行用出剑阵的后遗症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前几层还好,到了后面,想要往上走一步都要卯足全力。
在不知多少层的景色掠过我的眼角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但是,在我扶着墙壁将其推开之前,来自另一侧的强烈风压便将其整个吹飞。因为靠在一边,我堪堪逃过被门砸中的命运。
「主人……!?」
「啊呀,看来有人来打扰我们了,今天就先告一段落好了。对了对了,临别前再送你们个礼物好了。」
「等——阿尔西娅!」
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是魔力的波动,这样的对话后,还未等我适应屋顶的光线,视野里在场的人就只剩冥月一个了。
轰——!
想着那个很可能是魔剑的人已经离开了,危机感随之消失。然而,就在我想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时,脚下突然却传来了明显的晃动。
抬头看去,出现的一幕让我哑然。
白骨的洪流。
从地面涌上上空的,各式各样森然白骨的洪流。
洪流的终点就是这所建筑的正上方,那里,无数的骨骼紧紧地拥在一起,像有意识的生命体一样秩序井然地开始拼凑。
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知道这个现象是不是那个疑似魔剑的人引起的,但至少能肯定的是……那些「白骨」组成的东西是敌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靠着墙慢慢站起。虚弱感却让我差点连这个动作都没能完成,最终还是凭借一旁的栏杆才得以站直身体。
再向上空投去视线时,「白骨」已经完成了它们所期待的变化。
「那个是……『埋骨之龙』?」
虽然是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传说中的生物——严格意义上来说应叫做「亡灵」——真没想到能在这种时候见到。
埋骨之龙。
最顶端的亡灵,3看上去的确是巨龙,但身体却全是由骨头组成的。
没有器官也没有内脏,更是没有释放圣术或是魔法的能力。即便如此,据说全身的硬度连上位术式都没法创伤。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冥月没有出事而放松了神经的缘故,我几乎是在那只「埋骨之龙」对我甩出长达七八米的龙尾后的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向前方的屋顶的空地用最大的力气扑去,避免了被那种庞然大物直击,撞击的余波依旧将我轰飞到了远处。
似乎听到了冥月的惊呼,但自上而下坠落的龙尾引发的巨响几乎夺走了我的听觉。
本就虚弱的身体在贴地平飞的同时不断与地面撞击,巨大的痛楚让我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
不过,对于习惯了这种事情的我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害顶多只是「疼」而已,还没到足以让我受伤的地步。
待到身体停下来后,疼痛和疲劳已经让我不想再起来了。
「主人!……你竟敢……!」
隐约间,听到了冥月愠怒的声音:
「无光之黑月,阴云之落阳,其揭露缄默之虚伪,幽幽暗夜乃死寂的回声,层层纱幕为谎言之败落,吾为裁断者,吾裁断不洁,吾裁断罪孽。因之于此,深渊之歌,黑暗的恸哭哦!展现汝等真实的裁决吧!」
咒文的咏唱结束后,只能看向上面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柄比那头骨龙还要长出许多的,黑紫色的镰刀。
印象里能引起那种规模的现象的,只有超位术式。
镰刀——圣术「断裁黑冥」带着尖锐的风声呼啸着劈向敌人。
虽然这么说,实际上我根本没有看到那柄镰刀的轨迹,视觉上只觉得一道暗紫的闪光掠过眼前,接着周围便陷入了安静。
咔。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那头埋骨之龙被一分为二的声音。
轰……!
这个是脚下的大楼即将倒塌的声音。
……给我等下。
要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身体已经接近动不了。
「主人,请您抓稳!」
被赶来的冥月扶起,「穿隙」的圣铭阵也随之启动。
……
「主人,恕我直言,您又乱来了。」
「比起那个,你没受伤吧,刚才好像有血掉下来……」
「血……?啊,那个只是发动圣术时的触媒而已,是我自己咬破手指流出来的。」
「什么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请您不要转移话题,您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虚弱啊?」
「嘛……为了清除掉那些挡路的亡灵强行用了剑阵,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用圣术转移后,脚下的土地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承受了超位圣术的一击,再坚固的结构都会被瞬间破坏。之前攀爬的那座建筑物此时已经不复存在,化作了破碎的石块和钢筋。
「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和那个人战斗?」
「啊,嗯……」
「是吗……起码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啊……」
「因为,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敌人,我认为没有和您提的必要……」
和冥月坐在一块还算平坦的残骸上,我们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虽然看见她平安无事让我很高兴,但气氛有种微妙的感觉。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是那个人……其实是『柩魂魔剑』吧?」
「诶?为什么您会知道……?」
「雷姬告诉过我了,『柩魂魔剑』有自己的意志而且还会自己行动的事情。」
「……是的。」
「事到如今我不想问你太多事情……可是至少告诉我……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偏要一个人来找她战斗?」
「这个……」
目光变得躲闪,冥月似乎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果然,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十分抱歉,主人……」
「……」
想开口,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换作平常,我一定会说「不想说也没关系」这种话的吧,但是现在的我说不出来。
不清楚原因,明明那样说才不会让冥月有什么负担,可就是说不出来。
事实上,大概还是因为我在纠结那些问题吧。
明明那么担心她,也是真正想帮她忙,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难道一切只是我的固执,实际上不但没帮上她的忙,还拖了她的后腿?
心情再次烦躁起来,之前那种莫名的,让人讨厌的急切也不由得升上心头。
「那些亡灵,都是那柄剑呼唤的啊……」
「是的,这就是那柄『柩魂魔剑』的能力……亵渎死者的遗体,囚禁他们本已安息的灵魂,再以此制造出污秽的『亡灵』,散播混乱。凡是在『柩魂魔剑』影响范围内的遗骸,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真是恶劣的能力。」
「啊,是啊……所以我要……」
说到这里时,冥月忽然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那是绝对会招来灾祸的魔剑,我已经不想再让那种东西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虽然很难做到,但这次我会彻底破坏掉它的,即便代价是我的——」
看着冥月前所未有的狠恶眼神,那一刻,讨厌的感觉瞬间自心头升起。我顺从内心的冲动,赶在冥月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之前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不要再说了。」
「……」
怀中的娇小身体起初先是因惊讶而有些僵硬,而后便放松了下来——这反而让出于一时激动就做出这种举动的我变得不知所措。
这哪里是不需要帮助啊。
明明,明明被这种事情困扰着的。
这哪里是什么不需要帮助啊?
可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说?
是我做的不够好么?
是我身为「剑圣」,也没法帮她解决这些事情吗?
为什么——
——不肯信任我?
「主人,为什么……要阻止我?」
然而,明明前一秒还处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状态,面对冥月的问题,心中不知为何涌现了不甘心的情感。
就像长久的怨念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样。
我下意识地,将那种情绪说出了口:
「当然要阻止你啊。我不想冥月那样做。只是说出来也不行。我是剑圣,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让自己的圣剑去做那种事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而且……」
一瞬间,情感里不知为何突然染上了冲动,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变大:
「我不明白啊!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如果你总是想一个人承受的话……我对你的事情就一点都不明白啊!就算那样你也要问我为什么吗?」
难以言喻的,郁结在心中许久的那种不安和忧虑,此时此刻却被转化成了切实的话语脱口而出。
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还是说你没法信任我!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面对那柄剑吗?做不到啊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不说出来的话,谁都没法理解你啊!你想一直就这样独自一人么?」
差劲。
明明知道冥月……圣剑们不是那样的。
可是还是说出了口。
原本就已经处于疲惫到随时都可能睡着的状态了,有些激动地说完这些话,我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冥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我的身体。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连我自己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
只是,把心里的困惑和不安,没过脑子一股气全都说出来了。
没考虑之后的事情,也没考虑冥月会怎么想。
意料之中的沉默占领了之后的时光。
漫长的安静中,能听到的只有我那有些粗重的喘气声。
少女一言不发。
月亮爬过楼顶,照进这条街道,将皓白的光披洒在我们身上。
我平复了呼吸,但是没有说话。
因为我不知道之后该说什么。
她会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就算不会也无所谓,现在想来,我,只要能帮上她的忙就好,其他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不想让她再勉强自己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可以的话想帮她承担——
「不说出来谁都没法理解吗……?明明我最清楚这一点的……」
——沉默最终被她打破。
「我一个人就好了。」
「……哎?」
但那句话却让我的内心蒙上了压抑的阴霾。
一个人就好了……?
为什么……?
「……呐,主人,您知道吗?……我啊,其实最讨厌月亮了。」
「那是……什么意思……?」
依偎的错觉只停留一小会儿。
轻缓而坚定地,怀中的少女推开了我的身体。
「抱歉,主人,唯独这次我不能接受您的要求。这次的事件我会一个人解决,请您不要再多费心了。」
暗淡的月光无法照清她的容貌,静谧的黑暗亦衬不出她的深邃。唯有晚风低咽着拂过那几缕柔顺的美丽紫发,吹来苦涩的味道。
那一刻,我意识到了。
在紫发的少女扔下从不离身的那把阳伞,转过身背对我的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
她拒绝了我的话。
彻彻底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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