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天使都应当拥有一段黄昏,我喜欢秋天雨后的那些,湿润的暖色调。
坡道下面安静的河流,慢慢的,跟时间一起流动,天上是渐变的透明水彩。
他们穿着黑色的礼服,在枝叶尚青的树林,一步一步,踩着红砖的小道,像是她曾经每天会做的那样。白色公主裙的她,一步一步,旋转着像在跳舞,有时躲到那丛蓝莓后面,兔子一样转着小眼睛寻找什么。
光从晚霞的每一片云飘落,落在枯草上,看不到太阳,它却像是在每一个地方,微微照亮。
也许只是单纯的错觉,我几乎以为这是某个没有雾气的清晨。
她坐在秋千上,白色蕾丝跟蝴蝶一样。有时我会悄悄推她一把,看她惊讶的可爱表情。不知是谁搬来的石桌摆在林间空地,风吹了落叶上去,她就趴到桌面去看,仔细地,看清每一支叶脉。而我就看她的睫毛和唇瓣,看她认真的样子,看她垂下来的头发,不敢撩拨。
她的眼里有个世界,我从那眼里看见世界每个角落,每只飞鸟和它的每一片羽毛,看见一切,除了我自己。
他们在这树林里,哭得很小声,我却还是听不到她的心跳。
他们身上黑色的礼服就和黑夜一样冷,连眼泪都显得冰凉,滴在她苍白脸上。
泥土一点点盖住她的棺木,一层又一层,于是整片天空都暗下来。
很安静呢。
不管怎样的黄昏,都变成了夜晚。
每个天使,到最后,都会见证一场葬礼。
然后所有灵魂坠入深海,不再归来。
浮于海面的那颗月亮便是我,月之天使沙利叶,即便如此,仍无法触碰。
无法挽留,甚至连怀念的资格都被一点点剥夺,从它诞生之时便是如此,就连乐园都不能摆脱的定律,真正的永恒不被允许,一直背负着“失去”的十字架存在着。
“阿撒兹勒,你做不到的。”
“谁知道呢,也许我只是一心求死而已。如果我的焰火在伊甸园里也能看到的话,替我告诉她那是送她最后的礼物。”
“你错了。”
他捧在手里的水晶球映出翡翠样的梦,长发淌着光垂下来,睫毛遮住眼底的不甘,只剩下温柔,六对枯叶一样的羽翼在背后展开,像他曾经背离天国时的那样,怀着美好的罪,哪怕要堕入地狱。
“我们不是火,只是烟和灰烬而已,阿撒兹勒,我们都一样。”
竭尽了全力背叛这个世界,也只不过留下波纹或是裂隙。
1.
虽然说是华丽丽地逃亡了一次,结果却是跟幽灵小姐一起被几个恶魔大汉看着。
不如就叫做安达的失败吧,感觉像是一部无聊小说的名字。
自从遇到弥赛亚之后生活就变得越来越微妙,先是在阿崎的怂恿下大老远跑去找他,后来又在他家过了一夜,然后就经历了不明所以的世界末日还有一大群非人类的生物出现,一个个还都跟她——不,跟她妈,很熟的样子。
只有这种时候还会想要做一个平凡的上班族。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坚持要找失踪的老妈,会不会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呢。究竟哪种情况算是更糟糕也无法衡量。
“阿撒兹勒被漂亮阿姨撩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你也算半个当事人。”
突然有人开口说话,安达看看在一边的幽灵小姐,发现她也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找什么。四面都是将近两米高的背影,在视野里的就只有沙发上的一人一鬼,也是幸好幽灵小姐长得蛮可爱,虽然有点腼腆,但至少不会让安达像置身恐怖片一样坐立不安。
“给我让开啦,一个个站在这像一堵墙一样很好看哦,滚开啦。”
声音果然是从外面传来的。
“可是加百利大人,老板让我们严密看守……”
“怕个蛋蛋,跑了你们抓不回来吗?”
“是,大人教训的是!”
黑道打手一样的西装大汉们集体弯腰行礼之后挺直了身子立到两边,露出身高直到他们胸口的金发少女,从额头正中分开两边的长发显得很乖巧,穿着棕色羊毛大衣反而衬得脸庞更稚嫩了——这居然是加百利吗,明明完全换了个人。
“你看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安达,皱起眉头。
“啊,没啊,就是觉得好可爱。”
“总感觉被羞辱了。”
“不不不,这是表扬。”
安达着急地辩解,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大概就跟人类换发型一样随意吧,而且看阿崎也是这个画风,大概最近流行小萝莉装扮?
不过从头到尾都金闪闪的自带粒子效果,倒也只有加百利能做到。
“算了。那边的小朋友是什么情况,无关群众吗?”
“啊啊,我……我刚死,不是很清楚这边的规矩……”
幽灵小姐又飘了起来,虽然很想提醒她底裤会被看见的,但是说出来好像才更尴尬。
现在安达终于能看见外面的太阳了,折腾了一夜,就算只是对面大楼玻璃上模糊的倒影也好,算是某种安慰吧。
“对面那个里面没人想求救是没用的。”
安达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加百利正笑着,手里接过恶魔们递来的茶,分给她和幽灵小姐,自己也拿了一杯,把盘子还给他们,朝这边走过来。
“挤一挤,我也要坐。”
加百利坐下之后还是比安达矮了一截,和幽灵小姐倒是挺接近的。
“气氛有点沉重呢。”
坐到她们中间之后加百利才觉得很微妙,不知道说点什么能打破这个天使幽灵和人类的对峙场面。
“嗯。”
“那,自我介绍一下?呃,不过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就叫幽灵好不好。”
“哦哦,我是加百利,现在兼任炽天使和座天使,现在代理看守天使的管理者一职。”
“安达,人类。”
“好简短。”
幽灵这么抱怨着。
“这是好事不是吗。”
安达心不在焉地辩解,事实上,她一直在用目光试图给加百利施加压力。
“看样子有必要讲讲正事对吧。”
“是的。”
“那幽灵小姐你假装没听到可以吗?”
“啊啊,好的。”
“抱歉了,这涉及到一些丑闻。”
加百利喝了一口茶,嘴唇和杯沿金边接触的地方很好看,就和她身上其它地方一样严谨而精致。
“安达你可能不是人类。”
“干。”
不过能看见幽灵什么的,已经是不寻常的表现了吧。
好的,这个故事又多了一个神展开,仿佛写了她命运的那个人根本不曾仔细思考过。
“而且你父上刚刚搞出一个世界末日,你知道的,虽然他没有成功。顺便一提我才不是打不过沙利叶,只是旧伤复发。”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爸就是那个天使?”
“阿撒兹勒,也就是阿崎的另一半灵魂。的确就是他。他一开始只是解释说自己的样子很像你死去的老爹——你知道的,天使化成人形总要有参考——不过我们推测根本就是他自己没跑了。”
“所以他骗了我和我妈这么多年,并且这件事跟阿崎也有关系?”
“对,剩下的还有很多很多更久远更复杂的关系,不过我觉得现阶段你只需要理解这些。茶凉了吧,我叫他们给你换。还是说想喝点别的?”
加百利把手掌覆在安达的腕子上,看着她有些泛蓝的深色瞳孔。
“那个,大叔叫我过去,我先走了哦,下次再聊,拜拜。”
有个恶魔过来跟幽灵悄悄说了什么,于是她跳到安达面前跟她挥挥手,看安达笑了一下才离开。
“你们也没有他们两个的消息对吧。”
“嗯。事实上除了弥赛亚,没人知道伊甸园现在的位置,可是他太固执了,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迟到的叛逆期。”
“只是中二而已。虽然对你来讲有些残忍,但还是请做好最坏的打算。”
“从我小时候突然听到自己老爹死了的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接受不了了,真的。我当然还想当面问很多事,不过做不到也没什么了。这么说显得我很冷淡吧?”
稀薄雾气在外面笼着,大概今天会放晴吧,天花板过于干净了,反而显得很压抑。安达努力地伸展着腰,眼睑却还是垂下来。
“或者说,就连一点悲伤都没有,像没有心一样。”
“你只是累了。我们会帮你的,你可以先休息一会。”
人在某些时候会很想抱在一起,加百利扶着安达的肩膀让她躺下来,枕着大腿根部最柔软的部分,她的呼吸隔着布料,热热的像是能直接渗进皮肤。
这种感觉很像小时候,像大家都还很弱小的那些日子,互相依偎就能入睡,只是很快就长大了,然后越来越多的东西夹在世界和自己之间,那种危机感如同追赶最后一班公交,而想要回去的那个地方,却正是一直在远离的那里。
“我还是很想再撒娇一次啊。”
“我知道。”
加百利的绒羽不知不觉间已经盖了她满身,洁白得如同婴儿第一声啼哭,温暖如襁褓。
“天使都这么温柔吗?”
“温柔并不总是好事。”
作息算是被彻底打乱了,就算躺一整天也不能彻底恢复,可是安达想要闭上眼的时候才觉得难以入睡。
恶魔们的墙后面有一阵骚动,安达听见加百利笑了,但她并不想睁开眼,眼睑沉得像是被胶水沾上了。管他是谁呢,是谁都没关系吧。
“姐姐,抱歉回来晚了。”
她吓得立起来,弄飞了一大团羽毛,然后透过飞散的羽片,弥赛亚眯着眼笑的样子是树冠的金色阳光。
“你还是那么可爱呢。”
他说着,手掌轻轻抚过安达湿了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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