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赛亚在成为弥赛亚之前也叫弥赛亚。
这么说其实只是为了糊弄人。
这个名字并没有特别的含义，倒不如说，给它赋予什么意义也只不过是在庸人自扰。
就像半价出售的便当，不用考虑上面那些宣传语到底说了什么，它只是廉价并且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弥赛亚对于那些女人来说，其实也只是这样的东西，用来填补某种欲望，不需要付出很多精力或者花费很多金钱就能获得。但是番茄牛腩饭和猪排饭还是存在差异，因此弥赛亚很合一些女人的口味这件事也就能说得通了。
此刻弥赛亚站在一架子的便当前面，保鲜柜的柔光照在他脸上，衬得他也好像更可口了，酒液般微微透明，染着一点金色。外面黄昏已经接近尾声了，在玻璃上变成温暖的色块。他下巴的线条就像长岛冰茶，尖锐却没有棱角，香甜里藏着浓烈辛辣，轻轻绕着舌尖，入喉却又暴虐如火，让人沉溺。
手机在裤包里震动起来。
他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穿着套头衫的模样，像极了哪里的无聊大学生，在室内很蠢地戴着帽子，故作一副不想引人注目的姿态。脚上软皮的鞋已经有些变形了，脚踝裸露，拖鞋一样，看上去有种廉价的舒适。不是很适合这份工作，大概今天就没想工作吧。
姑且还是划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没有设置联系人姓名，不是熟客。
如果是熟人，这时候一般他会等很久再接电话，然后不等对方开口就先道歉，让对方陷入被动。
但在不是常客的情形下，就只有接与不接两个选项了。
他把手机干脆地扔到了购物车里，它落在速冻汤圆的包装上袋弄出很刺耳的噪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
回过神来时已经远离了摆着便当的货架，弥赛亚也没有要折返的意思，直接去了前台。
“买这么多，一个人吃吗？”
收银员小姐问他，低头熟练地扫着条码。
“嗯，我食量蛮大的。”
“这样啊，还想着能去你那边蹭吃的。”
她抬头对他笑了，他也回以腼腆的笑容。
“没关系，随时欢迎哦。”
“开玩笑啦，欢迎下次光临。”
“再见。”
他接过白色的购物袋，回过头时自动门已经打开了，风嚣张得有些过分，指尖几乎在一瞬间就要被冻伤了，不得不缩进袖子里。
这里离住的地方只有大概五分钟的路程，可是在相反的方向不远处有一台卖热饮的自动售货机。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是决定往家的方向走，却没走几步就又想要一罐热咖啡来暖手，这时候包里的手机也再次动了起来，在那个时刻弥赛亚十九岁的大脑明显地陷入了某种选择困境。
于是他转身，打算买点什么的同时接电话并且慢慢往回走，虽然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忙碌。
所以冥冥之中不知道是谁决定了他会在掏出手机那一瞬间遇到那个人，把这个夜晚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那是一个脸上泛着潮红的可爱女人，穿一身很得体的职业装。她一边的手里拿着电话，另一边的手里提着芝华士，身后一辆出租车刚刚开走。
差不多是在路灯突然坏掉的前一秒，他看见她踩着危险的高跟鞋踏出一步过来，刚好倒在他胸口最暖和的位置，让他可以清楚看见她紧紧扎好的高马尾。
“能带我回家吗。”
她说。
“不然我会被冻死的。”
“也许是因为你穿的很少？”
突然陷入黑暗的境地让弥赛亚也手足无措了，从隔着衣料的触感来看，也许光靠她身上的脂肪和衣物是没办法在大街上睡一晚上的。刚才那句话里有某种暗示，如果站在人类男性的角度会很容易解读。
“所以我现在很冷啊。”
“带身份证了吗？也许我可以送你去宾馆还是说有什么比较复杂的状况？”
“说了要你带我回家，不就是这种事吗，你理解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她推开弥赛亚，拿起手机摆弄了几秒，然后弥赛亚包里那个也不甘寂寞地动起来，像一只**的狒狒。
“懂了吗？我要你一晚上。”
“啊，对不起，那么……让我们倒回一段时间吧。”
“什么意思？”
夜晚在没有光的时候格外安静，安静得不像它了，所以有些神奇的事也能发生吧。
她还是疑惑着看他，他却只是闭上眼，慢慢调整呼吸，像是在做什么准备。
“那么，现在终于是进入状态了，先说好，没有预定的工作可是会额外算钱的。”
“我以为你会在意别的什么。”
“哈哈，没办法呢。所以，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开始——”
弥赛亚后退了一步，单膝跪下，托起她的手，轻轻吻下去。
“我爱你。”
“怎么……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天使爱所有的人。今晚，我就是你的天使。”
他抬起头，刘海还是乱糟糟的，一双眼里却有星星一样可爱，然后，并没有其他很神奇的事发生。
他还是半价便当一样的少年，风吹着还是很冷，所以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抱起。她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像是新买回来的小仓鼠，他却小心盯着湿滑的路面，时不时冲她勉强地笑一笑，她感觉他在抖，却不敢说，怕他抖着抖着就摔倒了。
“你好拼。”
“因为我爱你啊。”
他笑出了声，就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
。
终于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被放了下来。他想掏钥匙，却半天也没办法把它从腰带上取下来。
“对不起，手冻僵了。”
“我来拿吧。”
她把手伸去他腰侧，头埋得很低，悄悄摸索着他的髂骨。
“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
“是谁介绍你来找我的呢？”
于是她拿起钥匙，白他一眼。
“上周我去过你酒吧。你都不记得我还敢说爱我？”
“这么说来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所以你都是说谎咯？”
她吐出的话结成白雾，在旁边轿车莫名其妙亮着的远光灯里格外清晰，那张脸却看不见了。
“那就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我会记住的。”
弥赛亚搓搓双手，看着她，也不管后面灯光刺眼。
“你很会撩妹。”
“受到这样的客户评价我会开心哒。”
“有毒哦。”
“那就糟糕了，要不要再来以毒攻毒呢？”
“够啦够啦，快点进屋我冷死了。”
“呃……等一等哦，我眼睛有点花。”
她这才注意到弥赛亚已经闭上了眼。
“你傻啊。”
“我想多看你一眼嘛。”
他眯着眼笑起来。
“这边走。”
他伸手牵她，手心已经很热了，手背还是冰凉。
欧风小高层的楼梯拐角装饰了吊兰，红漆的木头架子在下面装着一些有意思的书，落地窗挡着风，她把指头贴上去，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却莫名很舒服。
“你以前接待过多少女人？”
“很多。”
“看得出来，这房子很贵吧。”
“不知道啊，是一个姐姐送的。”
“姐姐？”
“有些客人不想被知道名字，我就叫她们姐姐。”
“我不想被叫姐姐。叫我阿萨谢尔好了。”
“有点太长啦，就叫姐姐好不好。”
他摘下帽子，黑色头发泛点棕红，铁锈一样贴身的保暖内衣也有些旧了。她觉得也许那层衣服下面会有很多肌肉。
“好啦好啦，就告诉你真名好了，我真名蛮好听的，叫安代。”
“安代姐姐好可爱。”
“不要叫姐姐啊。”
“叫姐姐会亲近一点。”
弥赛亚刻意弯下腰，让自己看起来矮一些。
“不是这个意思，你叫我姐姐我总想摸你头。”
“请便。”
弥赛亚走下几级阶梯，把头顶给她，那样子有点像养了很久的狗狗。
“停一下，不摸了好嘛，快进屋穿衣服去，要感冒了。”
“啊，是的，谢谢姐姐关心。”
他先跑到门前，却只是把钥匙**去，并不拧，等她走到了才一下子推开，于是一屋子暖气都扑到她脸上，同时出现的还有躺在沙发上裸着上身看维密秀的男人背影。
“你怎么才回来？我饿得快死了，虽说恶魔没那么容易死但是还是很难受啊，一会要去见老板要是被知道我没吃东西肯定会被逼着喝炼狱茶的，一想到这就觉得没有希望了啊……好像恶魔不需要希望这种东西但是会死的真的——啊，嗨？这位女士是……”
“是今晚的姐姐哦。”
“你好。”
安代姑且打了个招呼，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悄悄观察着弥赛亚的表情。
天天跟女人泡在一起，会有这种癖好说不定是很正常的，她这样想，却仍然不能好好地去接受这个事实。弥赛亚看起来这么软，给了里面那个糙汉实在很可惜——但是几秒钟过后她就开始意淫某些画面了，其中甚至包括会脸红的部分。
“啊啊，很荣幸见到你，我叫利维坦，是这家伙的朋友。”
那个男人起身，他下身紫色的四角裤上印着龙，龙头就在最微妙的那个位置。
“是男朋友啊，没事是我打扰了，你们就当我是普通客人吧。”
“不不，我不是他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实际上我是他哥哥。”
利维坦试图辩解，但是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而脸红起来。
“就和‘姐姐’一样吗？”
“不是啦，是同行而已，自己不会做饭就经常过来。”
弥赛亚捡起地上的裤子和衣服扔给利维坦，然后把安代领到侧面的椅子坐下。
“我自己去外面买夜宵好了，你加油工作啊，再见，再见！”
利维坦匆忙地穿上那套西装，万事后竟然看起来很干练的样子，头发短短的，风格与弥赛亚截然不同。
“打扰了，我不知道他今天也有客人的，对不起啊。”
说完他就匆匆走了，关门声估计会把隔壁的窗户也震得直响。
“他……”
“不用管他的，你饿了吗？我做饭去。”
弥赛亚把手提袋直接扔到茶几上，打开冰箱开始清点食材。
“没，啊，这瓶酒我居然还拿着。”
“那我去炒点下酒菜吧，你可以去洗个澡，浴室进门左边那个框里是专为客人准备的。”
他拿着一把还算新鲜的白菜走进厨房。厨房没有跟饭厅隔开，事实上，就算在客厅也能看着弥赛亚做菜的样子——这几乎是一种享受，可以想见送弥赛亚这套房产的那个女人也有同样看法。
“我不觉得洋酒可以配耗油白菜什么的……而且我没有准备好，其实，我……我还是处。”
安代的脸从刚才到现在似乎一直都红着，而且屋子里的暖意让她酒劲发作，她觉得今晚怕是少不了挨一炮了。
她看着弥赛亚，他也从厨房出来看着她，一副担心的模样，越看越可爱，这样好像挨一炮也不亏。
索性就豁出去了，安代这么想，把发带取下来，头发于是披散开，然后她有开始解外衣的扣子。
“等一下啊！”
弥赛亚在围裙上擦干手跑过来。
“呃……不用你帮我的……我有点害羞。”
“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难道要直接脱掉裤子吗?”
“冷静一下。我没有要那个你，工作内容也不包含这个的。你躺着休息一会吧，我去拿被子给你。今晚就别喝酒了，还有些番茄和苹果，你需要喝点果汁吗？噢，香蕉也有的。”
弥赛亚有点手足无措了。
“香蕉……我，我……”
“停一下，睡会吧。姐姐你怎么醉得这么厉害，有不舒服吗？”
“没有，休息一下就好，嗯。”
安代把头侧到一边，用抱枕藏起来，过一会她感觉有鸭绒被盖到身上，本来想说谢谢，却困得睡着了，隐约听见弥赛亚在哼歌，于是睡着睡着就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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