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25日
女生之间，邀请一位课间结伴去洗手间的同伴，是绝不亚于求婚的一件大事！子夜倒不是屡战屡败，只是她从来就没有战过；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子夜更像是娇羞的女孩，但子夜也不是会因此就含羞胆怯，她只是不擅于交际，从小就不擅长。
“要不要去呢？”……“被拒绝了怎么办？”……“要不……去试试？”……
在RabbitCafe养成的待客习惯至今改不过来，谈吐万分客气，敬语自然也是少不了，以致于同学们同她搭话都感觉太拘谨，最后人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对不起，我已经和其她同学约好了……”这句话从没有任何人对子夜说过，但在子夜眼中，每个女同学身周都在向她散发着这句话。
虽然也不喜欢独来独往，但这对子夜而言并不算什么，反正从小就没什么伙伴。所以她也不会主动找人相邀洗手间，她给自己心理安慰的理由是：还是不要扰乱她们之间的友谊了……不要怀疑，少女间的友情充满了男生无法理解的独占欲！
“我和她谁重要？”加“你们都很重要啊！”等于《绝交信》……
所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讶更胜于惊喜，子夜不禁在桌下悄悄掐了下自己……
“要不要一起？”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是缇娜……
缇娜——骄傲的冰之女王，帅气、神气、傲气……赞美男生的词她貌似都适合，却偏偏找不到一个赞美女生的词适合形容缇娜；身材高挑修长，外貌也恰到好处地能更突显她的性格气质，秒杀各路前仆后继的学长学弟，这一点令子夜最为震撼；在男生眼中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存在，也不怎么受女生欢迎，不过看起来，缇娜毫不在乎……所以，缇娜也没什么朋友……
最好的闺蜜，这是继小慕之后子夜交到的第二个可以交心的闺蜜，倒不是喜新厌旧，只是她再也不愿回麓澧了，而无情的生活还会继续……
已经习惯了祁风凛不再陪她度过的暑假，但只能一个人在小区内折柳枝逗鱼玩，还是蛮无聊的，用子夜的话说她这是“寂寞守空房”，祁风凛竟无言以对。
和缇娜一起在外吃过午饭后，缇娜就被赶回家里补作业了。因为不擅长人际交往，她从小朋友就不多，最多的时候是在麟趾，满孤儿院的小伙伴，所以缇娜不在身边后，她就真没可以交心解闷的闺蜜了。
将双腿伸入湖水之中，凉意逐渐漫过双膝浸润全身，好不清凉舒爽，她是淌水来到湖中礁石上的，礁石又恰好处于柳荫之下，真想就这样直接坐水里好了。
“哟！思考人生呢？”休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
子夜一怔，回眸，首先就被钻出枝叶的阳光与阳光之下闪耀的金发刺痛双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自带光芒的男人？“是啊！世道沧桑人生蹉跎啊！”子夜故作愁苦的表情，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
“给我留点地方，我跳过去！”说罢休摆臂预备起跳。
子夜让到一旁，她虽然为休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但礁石可是人工打磨过的光滑大理石，表面还带有水渍……以致于结果就是——令休始料未及，完美的立定起跳，紧接着的却是狗趴式落水……在滑出礁石的瞬间，休下意识抓住子夜的手腕，想让她拉住自己，但只凭子夜的力量怎可能抓得动他，所以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双双落水……
泉水虽深刚过一米，但突然落水令子夜慌了神。她在水中扑腾，休费了好半天劲才将她抱上礁石。两人扶着礁石，半截身子还浸在水中，但都不愿再爬上礁石了。阳光晴好，渗入浸过水的皮肤下，暖暖的，沁心入脾；湖水没过腰际，足尖探不到湖底，便在水中踢踏，一圈圈波纹荡漾阳光，甘泉触摸肌肤，凉凉的，霡霂心灵……如斯舒爽，但当两人注意到自己和对方落汤鸡似的模样时，又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好凉快！”休再一次潜入湖中，然后猛地出水。
子夜被休如海豚凫水般的姿态逗笑了，水花溅在她的眉间眼角，如沐春雨的凉爽。“哦对了！”她从内侧衣兜中取出银铃花首饰，虽然休在她每次生日或过节时都会送她礼物，但这是最为珍贵也是她最珍惜的一件，“我还是不会簪，能再教我一遍么？”说罢便从另一衣兜中取出小圆镜，她从不把任何物件和银铃花放在一起，生怕磨损。
“当然！”休接过银铃花，游到子夜身后，于她左鬓角捋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首先呢……”
维科利嘉百货商城，子夜和休衣服半湿未干地就跑来了。作为将子夜衣服弄湿的赔偿，休坚持要为她买一身新衣，尽管子夜一直推脱说没关系不用了，但休还是强行将她拉来了。
算是男孩的天性，休很喜爱漫威超级英雄，更喜欢为英雄设计服装，为此还专门请家教教导绘画与服装设计。
不得不说休的专业是陆箬离与丝薇尔完全不能媲美的，想必灰姑娘与丑小鸭都能被他打扮成白雪公主与白天鹅，更何况子夜素颜决胜化妆。开始时一件两件还突显不出什么，但最后一身装束完毕，再配以一两件发饰，连店员都惊讶地呆立许久，只能说子夜的美已难于言表！
“嗯，完美！”休拍拍子夜的双肩，冲试衣镜中的她微微笑，“你果然也很适合偏中性的装扮。”可高冷御姐的气质下，可爱萝莉的感觉依旧在朦胧弥散。
“话说……”子夜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同时问道，“东家西家买了这么多，怎么都没见你付过款？”
“哦，我的消费都是算在商城的营业额内。”休毫不在意地挥手说道。
“诶！”子夜一惊，一时还不明其意，“算在营业额内？为什么……难道说……”
“嘛，我外公是这家商城的董事长，妈妈还是独女，所以是继承人。”休尽量做出无所谓的表情。
子夜不由仔细地全身打量休一遍，满脸不可置信。
“别这样看我呀！”休慌忙道，“像是我们之间突然多了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似的！”
“哟呵，这不是我们的休公子么！”一群男生远远地向休招手，子夜面对这群男生只觉眼花缭乱，他们中金发、黑发均有，碧瞳、褐瞳、黑瞳皆具，黑肤、黄肤、白肤一应俱全。作一不太恰当的比方，子夜只觉自己看到了会自动调色的调色板。
“嗨，好久不见！”休回以微笑。
“公子？”子夜轻拽休的衣角。
“是他们非要这样称呼我的。”休无奈笑笑。
似乎是早就约定好的，男孩们同时一怔，随后又同时诡秘地微笑。“我就奇怪休公子怎么会御驾亲征呢，原来是陪女朋友啊！”又有人适时接话，“果然只有休公子亲认的心肝宝贝才能请得动公子啊！”
“诶？”女朋友？子夜一惊，正欲摇头否认，然而还未待她做出反应……
“哈哈，好像是呢！真不好意思啊！”休抱歉地挠头，另一只手却是叉于腰间，隐隐显露几分得意。
“诶！”休的回应令子夜又一惊，声音不禁提高几分。
休突然一把揽住子夜的腰，将她揽至自己身侧，小鸟依人地贴着自己。“哪怕看在我为你买衣服的份上，能不能先假装就是我的女朋友？就一会儿，不会委屈你太久的！”休低语道。
“啊？哦……”子夜似懂非懂地答应。
“不胜感激！”休松开子夜，“就你们几个？”
“女孩们把我们驱逐了，说是要谈论女孩间才能知道的秘密，让我们滚远远的。”其中一人无奈地摊手，“女孩间总有秘密。”
“呀！这不是休公子么！”忽然一声少女的惊呼打断了谈话。
“真的诶！是休公子！”又一声惊呼，夹带兴奋。
“大家快过来！休公子来了！”女孩们都围拢上前，叶拥花团般簇拥着休。
“休公子不是向来以宅画师自居么，今天怎么愿意来逛商城呢？”一名女孩趴在休胸前，歪着头问道。
“休公子不要只为超级英雄设计服装啊，也为我设计一身嘛，商场的衣服都不如休公子设计的好看！”另一名女孩摇着休的胳膊，露着虎牙笑了，“性感可爱都可以哦！”
“呐呐，休公子，今早我出门遇见一位中国卦师，卦师说我今天宜购物。于是我就来了，结果惊喜远超想象，中国卦师的占卜果然准耶！”又有人上前抱着休的另一只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这算不算命运的相逢？”
“瞧你说的，那我们岂不都是命运的相逢！”
女孩们七嘴八舌，都希望能与休搭话，与休更亲近一些，休忙于回应她们，完全将身后的子夜忘却了。子夜茫然地望着被“花丛”簇拥的休，他身周的女孩们如百花齐放，那么休便是盛绽的牡丹，相较之下子夜便显得淡之若素，充其量不过是幽莟的兰花……休看来相当受欢迎，男孩们恭维讨好，女孩们投怀送抱……
子夜则被冷落着，她不知该如何插话，也不想加入他们。莫名的心塞悄悄漫开，她自觉地退后几步，找一处软椅坐下，摸向头顶，可惜提比不在，于是她将软椅的靠垫抽出抱在怀中……休也许会将她忘却吧，不过那样更好，等休同他的伙伴们离开后，就算独身一人她照样能找到回家的路。
“说来快到晚饭时间了，休公子能否屈尊同小女子共进餐呢？”她半条戏半傲娇地背身，“不过想想休公子可是忙人，怎么可能有空闲陪我呢，看来我还是只能孤自空伤了，是我多情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陪你们去就是了。”
“嘻嘻，我才不是为了引你说出这句话才故意那样说呢！”她跳步上前双手拉起休的手。
休向后探手，却只摸到空气，一怔，回头却见子夜远远地坐在软椅上，抱着靠垫发呆。
“夜夜！”休向子夜伸手，“去吃饭了，我请客！”
“哦？哦……”子夜停顿几秒才回神，将靠垫放回原处。
“快点！”休上前揽过子夜的胳膊，在他人看来两人是亲密地手挽手，但其实子夜算是被拖着走的。
晚饭期间，子夜一直都是处于被忽略冷落的状态。休同女孩们谈天说地聊得格外开心，男孩们只是偶尔能插几句，不过没关系，男孩们自成一窝，他们偶尔也会调侃子夜几句，子夜漫不经心地应承后，就又陷入沉默。这顿饭的时间对子夜而言分外漫长，她偷眼望向休，忽而感觉心口难受胸腔憋闷。
可是不应该啊，自己并非真的是休的女朋友，她也不喜欢休……忽然一怔，子夜收回目光，将头沉得极低……真的不喜欢么？她竟是不敢确定了，对休的感情不同于对陆箬离，所以她不确定对休自己是报以何种感情。是喜欢休么？也许喜欢休会好一点，这样或许就能忘记陆箬离。
子夜再次望向休，还是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她借去洗手间的理由离开了饭席，整顿饭她就只吃了一点自己面前的食物。
子夜在商城内的几个楼层间闲逛，算是逃避吧，总之就是不太想回休身边。
夜幕已经降临，商城内顾客逐渐减少，一小簇人群从面前走过，随后一名女子徐徐流入视线……竟是程莹！子夜惊呆了，恍惚片刻后，双腿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愈跑愈快愈跑愈急。程莹正在儿童柜台前挑选童装，一名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欢快地环绕着程莹奔跑，色彩艳丽的玻璃隔墙在女孩身上投下各种颜色的光，将她化作斑驳陆离的光精灵。一簇人群从侧面走出，横挡在子夜面前，她着急地拨开人群，再过一道交叉口，只剩最后一道了……而与此同时，小女孩恰好经过那扇玻璃装饰墙……
“轰——”，毫无预兆，就是这般突然一声爆炸骤然升天，声音几欲震裂耳膜，随之剧烈席卷的热浪直接将子夜掀翻在地！眼神呆滞地在地上躺了许久后，在她强撑着意识爬起，脑中如装满蜂窝般满是蜂鸣，快速奔跑闪掠的人影如浮光，在视网膜前留下道道重叠而久久不散的叠影，听觉模糊连近在咫尺的声音都化作寥远，感觉整座商城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但摇晃的其实只有自己……
“雅雅！雅雅！”程莹的悲鸣……
听力逐渐清晰后，首先辨识出的便是程莹的声音，声音刺破其它一切杂音，直刺入耳膜！子夜扶着衣架稳住身形，望向程莹所在的方向。
“雅雅！雅雅！”程莹摇晃着原本一直环绕她欢快奔跑的女孩，撕声叫喊，全然不顾自己额角的伤——碎玻璃刺入额角，血水与泪水混杂着流淌……她发疯似的，一遍一遍，不断嘶喊着女孩的昵称，拼尽全力摇晃，但女孩就是固执地不作回应……
女孩的伤势岂止更为严重，简直惨不忍睹。与其说她是被热浪掀翻，不如说是被正面玻璃墙拍倒更为恰当……美丽的彩墙忽然化身为邪恶的魔鬼，或大或小的漫天的碎玻璃一股脑全扎进了女孩的身体，一侧眼睛被细长的玻璃捅入，一侧耳朵已被削掉……浑身都扎满碎玻璃、浑身都布满光怪陆离的彩光、浑身都在流血！半侧腿被烧伤，血水混杂着浓不知名的黄色的液体流淌蔓延……而女孩似乎还活着，因为她的嘴唇轻不可察地在动……
虽然只有三五米的距离，但子夜听觉朦胧，而且周遭杂音噪鸣，她无法听清女孩的声音，然而她却恍若能看到，通过口型判断，仿佛真切地看见了女孩流出的缓慢断续的残音……
“妈妈……我疼……”女孩只有机会吐出这一句，一句过后，万籁俱寂，包括她那残弱的呼吸声……
刹那间，子夜泪如泉涌！自己也不知为何，她甚至没能听到女孩的话语，只是单凭口型判断，却是那般真切，心底某种感情被被狠狠刺醒了！心脏抽痛着剧烈跳动，她仿佛真的感受到了程莹此刻的痛苦——那么痛不欲生！
尽管感到恐惧感到害怕，但泪水一涌而尽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前进，她来到程莹面前，程莹也注意到了她。女人与程莹那么相像，以致于走到近前子夜才辨认出她不是程莹。很久没有这种即视感了，将与程莹相像的人认作程莹，自己果然还是忘不掉曾经啊，毕竟曾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所以当女人扑倒在她肩膀上哭时，子夜并没有像陌生人一样推开女人。
很快消防人员便赶来引导人群疏散，火势并不凶猛，随着消防人员赶来便显露出减弱的趋势，商城也没用垮塌的危险。医护人员将女孩抬上担架，然而她早就没救了，护士也为女人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子夜并没有受伤，不过好心的护士姐姐还是为她披上了一张棉巾，之后她隐没于人群之中，悄悄出了商城。
夜幕已经降临，暗云遮天，空气潮湿，似乎是将要下雨了，天气预报应该是说过今夜会有阵雨。已过晚高峰，街道中鲜有的人群也被商城的爆炸事故吸引而去。爆炸起因已经调查清楚，原因是一家餐厅坏掉的煤气警报铃一直没有更换，而今晚有一位厨师没有关紧煤气，以致后来厨房有人抽烟时引燃了煤气造成爆炸，是事故起火。
商城坐落于河畔，河面极宽似要漫上远方的山腰，子夜沿着横跨长河的桥栏行走，眺望河水于天边徐徐淌来，又徐徐流向彼岸的天边，在心脏仿佛被淹没似的压抑同时，倏有一种“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旷达心境……她也同样是体味过死亡滋味的人，而且体味过两次，她为女孩芳华早逝而道哀，为她感到惋惜，但没有丝毫的悲痛……死亡确实是残酷的，但死亡同时也是平等的，不存在特别残酷的死亡，所以她只有惋惜却并不悲痛。
子夜沿着桥沿，向对岸漫步，火光离她愈渐愈远……桥上除了子夜空无一人，也不准确，当子夜逐渐走至桥心时，一道黑影——女子的身影逐渐显现。子夜不禁暗暗自嘲，自己只是看到身形，黑暗中无法看清容貌，她却又差点将女子认作程莹。
女人安静地坐于桥栏上，双腿伸向桥外，身体微微后仰，仰望月色如玺星空迷朦。即时桥栏没有贴告示，她也应该知道这样是极其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河中性命不保。
“夫人，这样很危险的，下来吧！”子夜本着善心提醒道。
听到呼唤声后，女人慢慢回头……月光恰好一点一点乘着河面叶舟粼粼漫来，漫上桥面，又一点一点浸入女子的皮肤与眼眸之中，月华在她身周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色光晕；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但扬起了她的发丝，三千青丝散漫飘逸；女人将鬓角翻飞的发丝捋至耳后，唯任冷风蜇面发丝卷掩月光，恍若水仙下凡……女人温软而笑，笑容中却满是受伤，祈愿与凄凉的眸光同时溢散，美得痛心。
“没关系，我早就，不想活了……”女人继续望向河面，河水淌去的方向白雾蒙蒙，月光于水面破碎，愈向天际愈是密集，银白的月光将天际浸润，仿佛那里是月的家，而月光则是百鸟归巢。
子夜一时竟无言，如果只是比较激进的求死分子，或许还有劝阻的余地，说一些“生命如此美妙，生活如此美好，你不能……你怎能……所以说你……”如此这般的话。但女人方才的表情，明显说明了这个世界给了她极深的痛楚，遭遇那般痛楚之后，便再没有活的动力了，她绝非一时无法自控情绪而激动，而是已经丧失感情的看淡，于她而言再美妙的生命再美好的生活都失了意义，没有意义地活，确实不如死……
“我呢，曾经嫁给了一名法国贵族的少子，之后便有了女儿，丈夫崇尚华夏文化，希望我能为女儿起一富有中国古典气质的名字，我便为女儿取名白雅，素之为白，典之若雅，长大后果然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呢！”女人的神情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可是上天偏偏容不得这样的女孩。雅雅四岁那年，我领她去买庆生的新衣，我挑衣服，她高兴地围着我转圈跑……‘轰’的一声爆炸，那么突然，我都没来得及准备，她倒下的时候我却还是傻呆在原地……整整一面墙倒下来将她拍倒，那可是玻璃墙啊，无数的碎玻璃就那样……”女人是含着泪哽咽着说的，丧女的悲痛令她捂紧胸口，“一下子全扎在她身上，她只来得及对我说一句……”
女人的话语令这一瞬间的时间忽然变得极其缓慢，同时子夜的双唇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女人的唇型咬字，女人发声，她在心中默语：“妈妈……我疼……”
那个瞬间——白雅死亡的瞬间，恍若追溯到了很久以前，明明女人所述应该是就在刚才发生的悲剧，难不成是很久以后的现在又发生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连死去女孩的名字都几乎一样……可是怎么可能，而且女人的额角也没有伤口，更何况她又是何时来到桥边。
“我是真的想救她，但没能救成……这究竟该不该怪她的弟弟呢？”女子轻柔地抚摸腹部，怜爱与痛苦并存，“这个未出生的小家伙，是不是不想要那么个姐姐呢？偏偏挑那个时候不老实地乱动……”
子夜大概明白女人此刻内心的矛盾了，丧女的悲痛令她丧失了活的意义，但她又不忍心连累腹中的胎儿，这个矛盾令她痛苦不堪……
“请活下去！”子夜也只能这样安慰了，“就算是为了宝宝，请坚强地活下去！”
女人轻轻摇头：“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宝宝出生后是不会幸福的，至少不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一段糟糕的童年往往会导致更糟糕的人生……你不会明白的，我本以为我只会有雅雅，所以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现在我的爱随她一起死了，我已无力再爱这个即将出生的宝宝了……你不会明白的，你只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才会明白，但我不想你明白更不想让你经历，所以……”她咬紧下唇，紧紧盯着子夜。
确实，子夜不会明白，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女人此前的人生，她不认为糟糕的童年就会导致糟糕的人生，但她也不敢说宝宝的童年就是美好的……她真的没办法再劝女人了。
“雁雁，请一定要记住自己最本质的内心！”她戳戳子夜的心口，含着泪，却令子夜感觉义正严辞，“无论发生什么，切记要遵循内心真正的想法！”
子夜怔住了……因为发音相似，她无法确定女人说的是“夜夜”还是“雁雁”，但无论如何，她究竟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
衣兜内有铃声蓦然奏响——《女魃》的片段，是她为祁风凛设的专属铃声，祁风凛说过今晚会晚归，子夜只得自己解决晚餐，但子夜忘记告诉祁风凛她会和休一起吃晚餐，所以也会晚归。
“不用劝我了，快回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女人温软而笑。
“等等我很快！”子夜取出手机，转身，语气尽量平缓，“喂？妈妈，抱歉我今晚会晚点……”
话还未说完，但不知为何子夜突然哽咽了，祁风凛在等待她将话说完，所以她身周一片寂静……但就在这片静谧之中，一声空灵的话语于脑海中悄然碎裂——至死……不渝！
子夜迅速转身，良辰美景依旧美得醉心，月光轻轻柔柔流转于湖面，但水仙不见了，下凡的时限已到，水仙已羽化归天……如针刺的冰凉忽然落于眉心，令子夜不禁一颤，紧接着落水的扑嗵声打破静谧……远远地，救护车与消防车的笛鸣与人群的嘈杂传来，雨滴同时愈落愈重愈落愈急，恍惚是从仙境瞬间回归现实！
“喂？夜夜？夜……”
子夜挂断电话，她就快忍不住了，泪水已然夺眶，她明白女人为什么会跳，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暴雨骤降，打湿了她的发丝衣衫，但阵雨很快就停歇了，乌云漫漫飘向远方，遮住了星月令天地刹那黯然无光。
夜渐深，子夜呆呆地坐在商城前的长椅上，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回来的，意识一直恍惚不定，她找到这处长椅，也不知做了多久。
“夜夜！夜夜！”呼唤声将子夜拉回现实，休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原来你在这儿啊！终于找到你了！没受伤吧？”
“嗯没……谢谢。”子夜半回神半未回神地说道。
“呼——”休长舒一口气，“真是的，你害我担心死了！”
子夜一怔，双颊微微羞红，不由别过脸去……说来与休认识也有几年了，可休不仅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甚至连她有电话都不知道，也难怪休会担心地到处找她了。休会为自己担心，这令子夜不禁感到一点小窃喜和小开心。
“那个……夜夜……”休犹豫着开口，“我被那么多女孩围着，是不是让你很不开心？我……我没别的意思！”休的双颊也开始泛起潮红，他尽量装出漫不经心，“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感受什么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不，不会……。”子夜慌忙答道，但话一出口气势就颓了，语气也愈渐愈弱。
“真的？”子夜感觉休的语气中似乎流露着伤感。
子夜确实在撒谎，因为她并非真的是休的女朋友，她清楚自己没有权利难受，更没有权力限制休交友，但奈何她的想法被休察觉出来了。“稍微……有一点。”子夜将头垂得很低，“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你感觉难受，反而让我觉得有点高兴……”休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这说明你在吃我的醋！”
“诶？”子夜惊讶地望向休，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一直在吃休的醋，立刻就又别过脸去，竟小有些生气：他突然说什么难为情的话啊！
“该道歉的是我，夜夜，对不起。如果你不希望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休挠头，又抿了抿唇，口齿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子夜则咬紧下唇，女人告诉她要遵循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也认为该如此，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喜欢陆箬离，还是喜欢休？舌尖尝到点点腥甜，貌似是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离开麓澧已经五年了，陆箬离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而她还只是尚在念初二的未谙世事的小女孩，陆箬离与丝薇尔肯定已是热恋中的情侣，说不定已经契订了婚约哩，所以就算她再喜欢陆箬离，爱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又有何用？
终于下定决心，子夜松开下唇；休同时上前一步，似乎是也决定开口。两人同时慢慢得一字一字地说道，竟是相同的话：“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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