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不及反应，直到地上的碎石碰得脸侧开始发痛的时候，庄游才缓过来一个事实——他被人阴了。
随后，一声混带着不屑的冷哼，也自他头顶传来。
“哼，就凭这点修为，连勤奋点的七岁孩童都能轻松解决你，还妄言对付一个尸巫？”
对手出乎意料的弱小，让明霞心下讶异，不过一动之下，却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那截手臂固然是尸巫留下的没错，可办到这点的人，却绝不可能是这个连基础修为都没有，甚至自己有伤在身都可以轻松制服的家伙。
“说！”
扣紧手中的手腕往后再扭，明霞伸出另一只手，将对方开始挣扎的脑袋往地上按紧，沉声喝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然，我就先把你这只胳膊废了。”
“……”
冰冷的地面给皮肤传回了一丝凉意，抵在后脑勺上难以反抗的力道，也给紧压在碎石上的侧脸带去了不适之感。
这种似曾相识的处境，让庄游的心神恍惚了片刻，一些深埋于记忆深处的景象，也难以控制地涌现出些许。
……
【你不是很拽吗？再给老子拽啊？】
【哈哈……还告老师，你今年几岁了？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
【哟~~不服气是吧？还敢瞪我，吃土去吧你这傻*。】
……
“你说不说！？”
又是一声怒喝，将转瞬失神的庄游惊回现实。
眼见身下的男子对自己回以沉默，明霞丝毫没有留情，手上当即又加了一分力。
肩膀的酸痛已经转为麻木，这代表正常痛感已经超出了一定程度。
不过庄游没去理会这些，在自身自由受到限制的当口，他本能地就开始挣扎了起来——
另一只没有被控制的手支着地面，试图将被压在地面的身体撑起，同时脑袋也不安分地朝上发力。
只可惜，这片大陆上的人纵使不修行，体质也比他认知中的普通人要高出一截，更何况是掌握了特殊力量的修行者。
纵使明霞现在的伤势颇重，也不是他这百来斤可以抵抗得了的，所谓的挣扎，不过徒劳。
“老实点！”
明霞眉头一皱，按在庄游头上的劲力随即再增半分。
对方的硬气远超出他的实力，正常人胳膊被扭到这种程度的话，早就该痛呼出声了，可这家伙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俨然当做无事发生一样，这无疑会让她的讯问变得困难不少。
“……我警告你，快点给我放开。”
意识到双方力气差距，庄游咬牙隐着怒气，勉力移着视线瞥向上方，“我不想跟人动手，别给自己找麻烦，这件事我本……”
“哼！大言不惭。”
一个被制住的小喽啰，居然反过来威胁自己，心焦着消息的明霞闻言，也不由被激起了几分火气。
她抓着庄游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侧过少许角度，让双方都能更清楚地看见彼此。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事老实交代出来，不然就去死，听……”
话音未止，明霞的表情突然变了下。
对方挣扎的小动作停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沉默敌意，透过那双溢着怒气的眼睛，直震心神。
一股恶寒陡然袭上心头，刹那之间，明霞只觉眼前被自己制住的这家伙，气势上仿佛变了个人。
明明实力依旧弱小，但却给她一种看透了自己的错觉。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不禁想起幼时训练她们的那个导师，每一次面对那人的招式实训时，她便会有类似的异样体验。
实际上，这一感觉是正确的。
（庄游的视角）
在心里真正涌出敌意的那瞬间，他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声音像是变得缓慢，动作如同有了延迟，仿佛五感在这转瞬之间内得到了莫名的强化，让他对周围的观察也变得细微起来。
同时，已经被视为敌人的明霞身上，更是出现了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变化——
视野所及半身之处，上臂，腰腹，脑侧，现出了显眼的红点微光，而在头顶位置，两个庄游熟悉无比的红蓝条框，也虚悬于上，各自四去其三，显然状态恶劣。
没有惊异于这种莫名变化，庄游放弃了挣扎，另只手臂握拳聚力，在一声“喀”响中强行将身体扭过少许角度，反手挥向身后人下腰，直对那处显眼红光。
刹那的失神，待明霞意识到对手动作时，双手再要回防，已是慢了不少。
“呃——”
随着拳头甩中，明霞的脸色猛地一白，手上力道也不由松了少许。
落在腰侧的攻击算不上重，甚至可以说轻了。
但就是这轻轻的一击，却导致她体内的元气运转滞了一瞬。
这若放在平时自然无碍，顶多也就是气闷下而已，只是她如今伤势未复，身体状态本就不好，任何一点行气疏忽，都会影响到她的伤势，甚至行动。
感受到身上压制稍轻，庄游也不管右手还被抓在对方手里，曲膝使力，同时扭转腰身，趁着这片刻空隙，一举将背后人顶至旁侧。
“！！”
失衡的体感让明霞惊了下，她急忙压下体内的不畅，一手撑着地面稳住身形同时，抓住庄游手腕的手也没有因此放开。
可惜，没等她将这张牌用上，下一发攻击就到了。
好不容易脱开压制的庄游，非但没有趁机站起来，反而再度挥起唯一能当做武器的左手，在这种对他极其不便利的体位下，直取对方脑侧。
眼中的恼火一闪而过。
这种软绵绵的攻击，自己居然还被伤到了，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耻辱。
事情只发生在数秒之内，无暇多想的她，并没有把刚才那瞬间的错觉放在心上，只当是庄游的攻击凑巧触发了她的伤势。
而就算给她时间细思，她也不认为那是庄游故意瞄准的，因为后者要真有这份实力，单凭刚才那一下，只要再用上少许元气加持，便足以让她伤势加重，倒地不起了。
心下怒火炽盛，明霞没再留手，伴着一道骨折声响，将扣着的手腕往上狠狠一提，让庄游的右臂跟躯体形成一个看着就疼的角度。
其实，这里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放开庄游，回手防御甚至反制，如果是这样的话，凭双方此刻的硬实力对比，后者绝无胜机。
然而有轻视情绪的人并不是只有庄游，将之视为小喽啰的明霞，同样没把这种弱小的对手放在眼里。
所以，她选择了这个能给予对方更多痛苦，并迫使对方停下动作的应对。
这个放在常人身上并无大碍的选择，成了她眼下最大的败因。
嗡——
脑侧一阵猛击感传来，明霞只觉耳边一声翁响，体内元气运转顷刻散乱，意识也跟着懵了片刻，不时还伴着恶心和疼痛上涌，连撑在地上让自己不至于倒地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觉得有些使不上力。
混乱之中，她感觉庄游已经脱出了自己的掌控，但碍于自身的状况，却已经无力去阻止了。
“你……唔……”
右臂不自然地下垂着，无言起身的庄游，看着勉力坐在地上，似乎有话要说的明霞，眼中怒意稍敛。
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崇尚省时节能，像【浪得时间跟别人发生争执】这种事，向来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即使刚才那种情形，他也只是单纯生气对方的行为而已，还不至于到想弄出人命的地步。
毕竟二十多年的法制道德观念，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跨过去的。
“……”
思绪一瞬犹豫。
或许是因为伤势加重的关系，对方身上的红点增加了不少，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头部这个脆弱位置。
【……算了，这种程度应该差不多。】
担心她很快会缓过来，庄游没有时间多想，他小心将落在对方脚边的短剑踢开少许距离，然后弯腰捡了起来。
随即，他又捏住刀身将握柄换了个方向，递到明霞面前，同时坦然坐下。
“这样，你多少能平心静气地沟通了吧？”
“……？”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短剑，明霞捂着发涨的脑袋，兀自犹疑。
“嗯？不明白？”
见明霞没有动作，庄游怕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解释道：“如果我是敌人的话，那现在大可趁机一剑杀了你，一了百了，所以，这是诚意，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刚才所说的，只是，还请你收起那种对待敌人的态度，替自己省点力气，也替我省点力气，行吗？”
说罢，他维持着递刀的动作，静待对方回应。
“……”
明霞的四肢仍有些发软，她的视线在庄游脸上顿了一会，随后又看了看身前的短剑。
对方的实力可谓差到了极点，但好不容易用一根胳膊换来胜利后，却又转手放弃了这一优势。
这种堪称愚蠢的行为，让明霞对自己的判断动摇不少。
【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
像这样自我质疑的想法，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却已经在她心里悄悄浮上来了。
片刻之后，明霞的状况稍有缓和，犹豫也似乎有了结果。
“……我暂且信你这一次。”
一把夺过自己的兵器，她顶着晕眩感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不过，要是你再敢扯刚才那种谎，就算不是敌人，我也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记住了。”
恶狠狠地瞪了庄游一眼，明霞如此警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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