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后，我便经常去山丘上的坟看他，有时是躺着赏着墓碑前的花，更多的时候是陪他说话，聊着一些最近围绕在自己身上发生的琐事。
“爸爸你知道吗，我最近有在认真的学习哦，成绩提高了不少，老师在都夸我有飞跃的进步，明天学校有公开课呢，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爷爷奶奶在昨天的时候走了，说自己老了厌烦城市的喧闹待不下去，不过我知道，他们是怕自己难过的时候被我看到才急急忙忙地走，爸爸你要保佑他们身体健健康康的呀，你还记得苏朝干瘦的模样吧，最近她特别喜欢吃巧克力，胖了不少呢，啊啊啊啊啊啊还有呢，因为我年龄太小的缘故嘛，人情世故不是很懂，所以妈妈暂时替我打理公司，天天做我爱吃的菜，温柔地对我笑，妈妈她真的对我很好呢。”
“所以，爸爸你可以安心了啊。”
说到无话可说，听风吟，看云涌，盯着墓碑上的刻痕，心底滋生的落寞无处安放。
“嘿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呢，吃个橘子。”
「已经卑微到要在墓碑前遮掩了啊……」
笑嘻嘻地伸手从坟前的供果中拿出个橘子，冰凉凉的，握在掌心有些局促地吐了吐舌头： “爸爸你不会怪我贪吃的吧。”
说完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我为什么要低头?
一滴水珠落在橘子上晕开，我哭了，也下雨了。
冒着雨一路小跑回了家，开门的是妈妈，她不顾身上的雨水紧拥着我，好在泪水与雨水混合，是看不出泪痕的，但还是心虚地低下头。
「我现在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千万不能让妈妈看出来我哭过……”
妈妈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蹭着我的脸颊，使我与她的眼睛对视，额头传来轻柔的触感：“欢迎回家。”
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妈妈，明天学校要讲公开课，我去学习啦。”
“乖孩子，去吧，换套衣服别着凉了。”
窗外狂风暴雨中夹杂着闪电，而屋内漆黑一片，霎时一道光亮从天上来，映着苏烟的眉眼，和手中那把泛着光的菜刀。
“铛，铛，铛。”
从厨房传来有节奏的闷锵声，那是菜板承受刀刃强有力的摩擦所发出的声响，伴着阵阵娇笑回荡。
“真以为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细摩着额头上残留的余温，回味着，模仿着电视剧中的情节发誓：「我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妈妈和苏朝！！！」
学校公开课讲的课文是晏子使楚，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将视线转向摆在桌子上的橘子，一时间失了神。
“谁来翻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刘清风，你来回答！”
“橘子树种在淮水以南则长出的是酸甜可口的橘子，如果重在淮水以北，则长出的是既酸又苦的枳子。”
踏着淡粉色的黄昏回家，躺在床上握着昨天晚上从墓碑前拿回来的橘子，依旧是冰冰凉凉的倒是再也没有想吃的欲望。
学业繁忙，复习预习作业考试，被这些填满生活，倒也没了时间去看望父亲。
在一个深夜，学累了，把作业撕掉了，踩着满地的碎纸来到桌子前望着那个橘子。
表面橘子皮的水份已经被蒸发殆尽，硬巴巴的，不过细嗅橘子可以闻一股淡淡的清香，用指甲费了下劲才剥开橘子，果肉倒还算是饱满得很，剥开一瓣放进嘴里又苦又涩。
三三两两文登天，不似桂离水涨钱。
尝到橘子又猛然想起父亲，自他死后，再也没有人那样亲昵地摸着我的头了。
——身无病娇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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