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明石前传01
凌晨三点。咖啡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咖啡的气味混合着独特的化学药剂的味道和生物组织样本的味道，导致整个实验室里面的气味实在是有点微妙。穿着白袍，身材高挑的黑发女子似乎并不拘泥于这点细节，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面前的几台显示器之上。她一边观察着屏幕上描绘着的曲线一边哈欠连天揉着眼睛，不禁想让人好好问问她为什么熬夜不睡觉。一大堆装过咖啡的纸杯、擦眼睛的软纸、吃完便利店便当留下的塑料盒子堆在一边的垃圾桶里面，桌面也乱糟糟的，导致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实验室的桌子，倒像是某个懒得收拾屋子的宅女的自家卧室。
正如上文所写的，常人都不会认为这位女子是能够“拯救人类”的伟大科学家吧。
东京大学理学及医学双料学士，主修生物化学及医学，辅修理论物理。继而在本校获得生物化学修士学位及医学修士学位，并在美国加州理工大学取得材料化学硕士学位。随后，在美国加州理工大学攻读材料化学博士学位，并同时在哈佛大学医学院取得医学博士学位，主攻内分泌学和皮肤医学。
这就是这位黑发女子的学术履历。博士毕业时的她不仅是在日本，在全球学术界都已经颇有名气。她所研究的结合材料化学及生物化学对顽固皮肤疾病的治疗法一直走在皮肤医学领域的前沿，临床试验中，她所研制的低排异反应，易附着移植且性能可调整的人造皮肤取得了良好效果，当时已经开始以此方法对许多疑难病例进行治疗。
如果深海栖舰没有突然爆发，或许她会成为一名顶尖的医学科学家，而不是如今的军事生物化学科学家。
深海栖舰爆发后，人类节节败退。深海栖舰所具有的高度灵活性和高密度的破坏力都是人类舰船不能与之相比的，在这些移动如鬼魅般灵活，射击如导弹般强大的类人生物面前，人类最强的航母混编舰队被直接打成了筛子。高机动性的单兵作战很快就被提上日程，几大国家派遣了训练经验丰富的特种部队士兵携带单兵导弹登上小型摩托艇，在海面上直接与深海栖舰交战。不过后果是可以想象的，在深海栖舰的外骨骼材质面前，单兵导弹的威力不过像是橡胶球一样。损失了大量精锐兵力的人们逐渐放弃大海，重要的航运线及渔业航线纷纷被切断，公海海域除了深海旗舰，还滋生了大量的“黑船队”，他们收取高额费用，购置舰艇并雇佣佣兵，进行着有着巨大风险的私人海运。所谓富贵险中求，大概就是这样吧。
人类放弃了大海，可深海栖舰似乎不准备放过人类。沿海地区开始报告深海栖舰登陆的案例，这种案例很快由个例变成了普遍情况，人类开始武装封锁海岸线，在那些曾经令人流连忘返的美丽沙滩上筑起围墙，设置刀片铁丝网和尖刺路障，并驻军把守海岸线。然而迎击深海栖舰的登陆是昂贵低效的，这人类陆地最后的防线时时刻刻都消耗着大量的军火和金钱，考验着一个个国家的经济实力。
形势越来越紧迫。人类急需一种新的可能性来拯救自己。
S.A.T.(Special Action Team)——特殊行动小组便应运而生。
集结全球智囊，来为当前的人类寻找一条出路。这就是特殊行动小组的使命。
这名黑发女子——我们使用她之后的代号【明石】来称呼她——便是首批入选S.A.T.的数位科学家之一。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之后，S.A.T.找到了一种听起来不太靠谱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要归功于明石的多领域涉猎。从多个领域下手，明石将她对于皮肤医学及材料化学的研究扩展到细胞领域，寻找到了如同改变人造皮肤性质一样改变细胞性质的方式。她特意修读了基因学，并由此得到了从基因层面上彻底改变细胞性质的方式，结合生物化学和材料科学，她在实验室中成功的制造出了坚不可摧的细胞组织，这些组织的硬度和韧性足以和取得的深海栖舰外骨骼样本媲美。
先注射药物使细胞“静止”，起到类似固定的效果。再使用相应的基因制剂，直接通过剪接片段修改细胞中的遗传物质。最后，再使用药物恢复细胞的活性。这样，继续转录出来的RNA及合成的蛋白质就会产生理想中的效果，使得细胞像钻石一般坚硬。
缺点是，对于性染色体为XY的人类细胞使用这种药剂会导致细胞死亡，只有性染色体为XX的人类细胞才能维持结构和一部分生物活性，但会失去细胞本身的自我修复和增殖能力。
也就是说，这种技术只能应用于女性人类。
这种技术的披露在全球引起了轩然大波。政治，伦理，人权，来自方方面面的争执、赞许、批判和怀疑淹没了S.A.T.。然而只经过了很短暂的时间，人类就意识到没有时间再去口诛笔伐了。海岸线上的形式日渐吃紧，部分防线逐渐后撤，出现了深海栖舰的陆地占领区。通过空中观察，它们在陆地上建筑巢穴，生成新的，更适合陆地作战的变种深海栖舰。外界的声音很快沉默下来，剩下的，只有内部的压力了。
理论已经成熟，但理论到实践的距离还很明显。秉着“强化单兵”的理念，兵器的小型化单兵化已经进入日程，军事科学家和兵器学家一致认为以当下的技术，兵装小型化最多只能以二战的兵器为蓝本，结合很多成熟技术，小型化兵装有望短期投产。修复单兵身体和维持单兵寿命的技术也几近开发完成，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能讲清原理所在。辅助单兵作战的计划愈来愈多，技术越来越成熟，人类甚至在政治上取得了大一统的让步，加入S.A.T.的科学家也越来越多。然而最核心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那就是改造细胞人的人体试验。也就是——
实际制造“舰娘”。
一涉及到性命，再高尚的人也有沉默的理由——各国的相关组织开始含糊其辞，S.A.T.也找不到肯充当志愿者的人。毕竟人都是怕死的——何况是为了这么不靠谱的技术献身。
然而，一向明快的明石却对自己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当然，她也勇于担下责任和承担风险，这和她所鄙视的许许多多口是心非的大人物不一样。
虽然这种心态也带着科学家特有的疯狂就是了。
现在是凌晨4:00，时间刚刚过去一小时。明石轻车熟路的来到手术台，为自己佩戴监护设备，看起来就像喝了杯咖啡那么简单。手术室的自动门叮的一声打开，随后，一名年轻的女性走了进来，手术帽罩住了她亚麻青色的头发。
“成功的话，以后就要叫你‘明石’姐了吧。”
亚麻青色头发的女生故作轻松的说。我们可以用很久很久之后她的代号——【夕张】来称呼她——虽然她的本名就是【夕】。
毕竟，面前的良师益友马上就要对自己进行人体试验了。
“不用担心我哦，小夕。”明石大大咧咧的说，语气就像是平时约对方去麦当劳吃早餐麦满分一样平常。“理论上已经证明的很好了，技术已经很成熟，动物实验也做了很多了，收效很好。现在不过是我做的事，我来承担责任到底而已。放心大胆地干就是了。”
夕张露出一丝苦笑。她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因为她也知道明石这个人就是这个性格，事情会发展到这步，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她转而开始检查术前准备。
“心率监测和生命体征监测……正常，麻醉已经配置好。紧急停止转化过程的制剂和修复制剂也已经准备好了。”
明石把一根针埋入自己的手臂，那根针接着自动注射药剂的装置。
“后面两种东西没什么用就是了。恒温箱怎么样了？”
“恒温箱中的温度已经达到-10摄氏度的标准了。”
夕张欲言又止。
“很好……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像是拿出一支笔一样，明石从自己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支密封在玻璃管中的乳白色药水。她开口嘱咐夕张，
“注射之后，要把我在恒温箱中恒温放置30天左右，这样表皮细胞可以基本完全更新一遍，才能观察效果是否明显。”
夕张叹了一口气。
“不要像是理所当然一样的说着这么可怕的事情啊。”
明石躺进恒温箱，夕张为她戴上了麻醉面罩。
“……遗书，写好了吗？”
结果夕张还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声线有点抖，轻轻地对明石说出了这个疑问。
明石好像并没听见这句话。
“小夕，注射前记得摇匀哦。”
就像是嘱咐夕张喝橙汁饮料之前要记得摇匀一样。
研究自始至终，面对残损的深海栖舰组织，面对无数扭曲变形的生物组织，面对黑暗的人性和人类之间的口诛笔伐。完成这个研究，做出这个决定，一意孤行至此，明石从未感到过一丝恐惧。只是恒温箱盖子盖上的那一瞬间，在麻醉气体的作用下，明石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似乎躺进了一口冰冷的石棺。身体由于低温变得麻木，意识含混不清，明石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向下拉着，要去向地球最深的地方。
那是明石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
“意外……”
“表现。借此实验，表明了……适性。结合……小型化……”
“……假想……成为可能。……志愿者……”
“下面，有请……发表报告。”
已经是【明石】的黑发女子愣愣的坐在座位上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场面已经陷入沉默。沉默后则是大规模的爆发，闪光灯密集的响声伴随着大量的闪光，明石的思绪一下被拉回现实。身旁的夕张慌忙戳戳她，
“明石姐，到你作报告了，赶快上去啊。”
明石慌忙离开座位走上报告台。
“那个……我是主导【舰娘】人体改造项目的学者，也是第一个……人体实验品，海军确定代号为【明石】，大家今后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面对大量的灯光和摄影机，明石有种当上了明星的错觉。
“本次实验……从结果上来说是相当成功的。改造人体的组织呈现了接受冲击时表现高硬度和高韧性的特点，经过实际的测试，证实了这种组织可以在维持原有生活质量的基础上满足现今情况下单兵海军作战的需求。同时，修复组织和寿命维持的研究也被证明为有效，我们所致力研究的人体改造项目目前已经宣告完全成功。”
“今后，我们将联合海军……”
“我们相信……”
自己讲了些什么，明石也不是特别清楚。倒是回头收看新闻录像的时候，明石松了口气，幸亏前一天把粉红色的发根染成了黑色，要不恐怕又是要被媒体追问到底了。不过要说起来，明石倒是比较庆幸自己的皮肤没有变成外骨骼那样，而是变成了出奇细腻光滑的样子。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实验失败了吓得不行，结果后来用实验证明了，大量改造细胞聚集在一起，就会产生这种效果，平时细腻柔软光滑，一旦受到冲击，就像玉米淀粉溶液一样变得坚不可摧。
发色变成粉色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普通女孩子的皮肤不可能会这么细腻吧——想到这里，明石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好像发生的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值得骄傲的一点是有的。
【明石】成为了世界上真正的，第一位【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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