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型驱逐舰舰娘，你的代号是？”
“响（ヒビキ）。”
“姓名是？”
“……”
“就任时间？”
“……”
“还记得你出生在哪里吗。”
“……红色。”
“什么？”
“红色的……海水。鲜红色的，浓稠的，海水。”
“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姐姐……姐姐就在那里。但是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响？”
“什么……都做不到。姐姐……打开了探照灯……可我什么都做不到。”
“响？”
“……”
银发少女安安静静的，目光涣散地坐在椅子上，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是偶尔发出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少顷，她连破碎的片段都不再说出口，只是呆滞的坐在那里，这使得她白皙精致的脸颊看上去像是某种工艺品。
“……情况就是这样。”
夕张站起身来，对身后的明石点了点头。
明石像是有点懊恼般的用双手虎口扣住了头颅。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随自闭症。这个样子，应该没法继续在战场上作战了。”
夕张递过一张纸，
“这孩子在海军里还挺有名的，算是有着赫赫战功的老兵。但孩子毕竟是孩子，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些东西了。”
明石拿过那张纸读起来，
“这孩子说到……姐姐……但是看起来晓型一号舰仍然健在，而且一直都在……‘远海镇守府’服役。这果然是……”
“对的……和我们的猜想一样。舰装所带来的‘记忆’的侵蚀……会使得舰娘的精神状况变得不稳定，甚至让舰娘本人有曾亲身经历那一切的错觉。对于这个孩子……这是雪上加霜。她这么坚强的抵抗着这一切……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这种精神负荷叠加上作战所经历的场景，摧垮了她的精神。”
“对于这种情况……海军决定怎么处理呢。”
“这种情况也不算极其罕见……通常选择链接舰装后将舰装解体，这样可以去掉那些‘记忆’，最后把舰娘本人送去专门机构疗养……”
“……做不成舰娘了啊。”
明石叹了口气。
银发少女的脸颊划过泪水。
“……不要。姐姐……我还要姐姐。大海……大海。……不要……不要。”
夕张不忍看下去，回过了头。明石走近少女，轻轻抚摸着她丝绸般的银白头发。少女还是木偶一般不动，也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着泪水。
半晌，明石开口了。
“我知道一个人有治疗她的办法。让赤尾把手续办一下，这孩子交给我们吧。”
“如果小八有个妹妹的话，现在估计就是这么大吧。”
“爷爷，不要拿我来打趣。”
“开玩笑，开玩笑的。这么早就出门，小八你冷吗？”
“不冷不冷。但是这孩子……是叫做响吧……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担心。”
伊8穿着驼色的外套，头戴一顶白色贝雷帽。雪下个不停，夹杂着猛烈的风，一行人站在码头的栈桥上，正在等一艘来迎接他们的鱼雷艇。佐川信长穿着一件长长的军大衣，他打开风衣下摆，把小小的响紧紧拥在身体侧面。
“响……冷吗？”
少女很久都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她轻轻摇了一下头。
“不冷不冷，有爷爷我给你暖着呢。响真是个好孩子。”
明石在白大褂外面套了件羽绒服，看起来仍然是冷的瑟瑟发抖。
“小八，伊19呢？”
“伊库估计是又起晚了。”
“还是按照原计划，我们和伊库一起走，剩下的人过几天再走。除了响之外的舰娘……带着舰装，护航水路。”
“……用不着护航了吧。”
“不行，爷爷。近海现在还很危险。尤其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是为了收复近海重新启用的旧设施。”
“……对不起对不起，伊库我来晚啦，啊哈哈……”
一个觉都没睡醒就套上外套，头发随便扎了一下就出门的笨蛋急匆匆地跑过来。
佐川信长的胡子抖了一下，随即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伊8抓住伊19的头用力摇晃，
“这也是你能睡过头的时候吗？这可是近海出航啊，出航！搞不好晚一点就撞上深海舰队了！伊库你到底在想什么……”
伴随着伊19的惨叫，伊8继续着她猛烈的说教。不过这说教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只并不大的军舰伴随着几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水平面，进而愈来愈近，直到船体上的接驳缝都清晰可见。鱼雷艇缓缓停下，两位舰娘像是花样滑冰一样在水面上画出优雅的弧线靠近岸边，随即登上栈桥。鱼雷艇的汽笛轻轻地响了一下，在漫天大雪和薄雾中，它看起来有点像一只鲸鱼。
一位灰色头发的舰娘走上来，向佐川信长伸出右手。
“您就是佐川提督吧。我是隶属于‘远海镇守府’的金刚型三号舰，战列舰舰娘榛名，特此来迎接您前往‘远海镇守府’。下着暴风雪的情况下海面能见度低，我们被深海栖舰发现的概率也会降低，因此还请您尽快动身，趁着暴风雪的掩护赶紧抵达镇守府。”
另一名舰娘则是和响同样身形的黑发少女。她冲进老人的风衣里面抱住响，轻轻地哭泣。
“响……都怪姐姐……没事的，没事的，姐姐在这里……”
响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点微笑。她回应了姐姐晓的拥抱。
“姐姐。”
晓单薄的身板也在寒风中轻轻颤抖。老人用大衣把两个孩子裹得更紧。
“时候差不多了，就像榛名说的，我们赶快出发吧。”
话音刚落，轻微的发动机引擎声从上空传来。明石抬头，发现许多小小的绿色舰载机掠过上空。它们以整齐的编队缓缓爬升，到达一定高度又开始调整姿态，开始在鱼雷艇上空盘旋。佐川信长望向飞机来的方向。在远处的楼顶，两位身着弓道服的女性正在拈弓搭箭。箭从弦发，拉出一道长长的火光，随即炸裂成一组组舰载机，飞向鱼雷艇的方向。
看到老人回首，留着及腰披肩发的女性笑眯眯的挥手告别，而留着单侧马尾的女性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致意一下。佐川信长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都灌满了笑意。
“赤城和加贺都是好孩子啊。四十年了，到了今天，还真有点舍不得的意思了。”
“承两位老师美意，我们赶紧走吧。伊库，赶快把衣服脱了，准备潜水。”
“啊啊啊，这么冷的天——啊——你不要揪我耳朵啊，我——我照做就是啦——”
慢慢的，寒冷清晨的吵闹声仿佛被雪吸收一般安静下来。沉默的鲸鱼在赤城和加贺的视线中，渐渐地沉入了地平线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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