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山相传是赤鸢仙人的居住地,地势险峻,山高路险,因此也鲜少有人来此。
但是今日太虚山狭窄的山路上,却有一位老先生抱着位小女孩走着。虽然还抱着一个人,手上还拎着不少东西,可老先生的步伐依然稳健,不快不慢地,若不是头上已经生了些白发,眼角也带着深深的皱纹,他完全没有个老人的样子,比之年轻人也不遑多让。
符诚儿坐在老人的臂弯里,她自幼在山庄长大,见惯了朱门庭树,白墙青瓦,也瞧过春树暮云,繁枝茂叶。但她今生却是第一次见到太虚山这般的怪石嶙峋,峰回路转,抬头望山峰仿佛直入青天,低头看峭壁则是深不见底。她虽然被稳稳地抱着,可是心中还是难免涌起了深深的惧意,被寒风一吹,便怯生生地抱紧了老先生肩膀。
“别怕。”察觉到符诚儿的反应,老先生对她回以微笑,把她抱紧了些,“马上就到山顶了。”
“嗯。”符诚儿乖巧地点头,老先生的微笑让她安心了些。记忆中爷爷从未对她笑过,每天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繁琐的规矩与礼仪,学习礼数,学习书画,学习女红,还有学习如何治理山庄。爷爷最大的心愿是能找一个男子入赘山庄,可惜还未等她长大,爷爷便患了重病。
老先生就是在爷爷重病的时候来的,他自称是符诚儿的叔公,那段大家家里旁系的长辈们几乎都在争吵,是叔公陪着爷爷走完了最后一程,然后与她一起在爷爷坟前守孝。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叔公,可却总觉得叔公比起别的长辈更亲近。叔公与他见过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符诚儿还小,她说不上叔公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但她坚定地认为叔公是不同的,所以当守孝结束后,叔公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时,她第一次毅然决然地点了头。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来到了山顶,山顶不比山路的陡峭,除了一条连向道观的小径,周围种满了花草,阳光下,绿意入眼,符诚儿舒心了许多。叔公将她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对她说道:“你看,这一片的花草都是我种的,还有那几棵树,当初我种下去的时候还没你高呢。”
叔公说着,牵着符诚儿来到道观门前,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符诚儿看见一名女子正站在大堂中,她穿着一身赤白相间的衣服,很漂亮,可对符诚儿而言,却有些过于暴露。她当时提笔在桌上的宣纸上画一幅水墨画,听见开门,侧脸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本是古井无波,但在看见叔公后,嘴角微微上扬了下:“遗兮,你回来了。”
“这是我兄长的孙女,叫诚儿。”叔公伸手在符诚儿背后轻轻推她进门,说道,“那位是赤鸢。”
赤鸢对她笑了笑,微微顿首:“你好。”
“姐姐你,你好。”符诚儿紧张地走上前,又很快缩了回去,拉着叔公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姐姐好漂亮,叔公,她是您孙女吗?”
“咳!咳!”转身正在关门的叔公听见符诚儿的话,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他苦笑着摸着孙女的头,纠正道,“别叫姐姐,叫赤鸢婆婆。”
“婆婆?”符诚儿惊得瞪大了双眼。
叔公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婆婆。”
“可是姐姐那么年轻。”符诚儿指着赤鸢婆婆,脸上表情满是诧异。
叔公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叹了口气,退了一步:“好吧,但不许叫姐姐。”
“遗兮,”那边的赤鸢突然开口了,声音轻而略带沙哑,听着很冷漠,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仍旧放在眼前的画上,“你以前并非这么拘泥于礼数的人。”
“好吧。”叔公倒是很听赤鸢姐姐的话,他蹲到符诚儿面前,摸着她的笑着说,“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你就跟赤鸢在一起,有什么想说想问的都可以问她。不用怕,赤鸢看着严厉,但人很好,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叔公和赤鸢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叔公说完就提着手上的东西走了,应该是去厨房了。而赤鸢姐姐则继续安静地在桌上描绘那副山水画,符诚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到她身旁,打量着她笔下的那幅画。
画只完成了一般左右,依稀可见似乎描绘的是太虚山的景象,明明只是用墨水所画,但山石草木,流水小兽,仿佛真真切切地印在其上,隔着纸张也让符诚儿由衷地感到震撼,她在家中跟着先生学过书画,可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先生,都画不出像这幅画一般的意境。
赤鸢姐姐也发现了符诚儿站到了自己身旁,看着对方聚精会神的模样,她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不动声色地往一边移了移,给符诚儿留出空间。
道观不大的空间里,一个人作画,一个人看着,安静而和谐,符诚儿与赤鸢姐姐的距离,在此刻拉近了许多。
一个时辰后。
叔公做的菜真是太美味了,当符诚儿抱着碗将里面的鱼汤喝得一滴不剩时,才突然回想起往日爷爷的教训。她连忙把嘴擦干净,端正坐好,余光偷偷打量叔公和赤鸢姐姐,希望自己的失礼没引起他们反感。
不过两人似乎都没注意符诚儿的失礼,叔公虽然就坐在她对面,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赤鸢姐姐身上。从爷爷去世以后,符诚儿就一直跟在叔公旁边,她见多了叔公的笑容,对外人的笑容总是彬彬有礼,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对她的微笑是宠溺又带着亲近。唯有现在,叔公看着赤鸢姐姐的微笑,显得比以往都更加自然,让人感觉,他心中仿佛也带着同等的笑意。
可是赤鸢姐姐也同样没注意到叔公在看她,她反而是三个人里最认真的一位,安安静静地吃着菜,小口小口慢慢咀嚼。所谓见微知著,仅仅只是吃饭的这一幕,就能看出赤鸢姐姐平时也一定是个举止得体的人。爷爷心中对她的期盼,大概就是像赤鸢姐姐这样的人吧。
“叔公。”符诚儿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您和赤鸢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嗯?”这个问题让叔公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赤鸢,后者正安静地吃着饭,表情如常。
“朋友。”叔公想了半响,才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姑且算是朋友。”他又强调了一遍。
“嗯?”符诚儿看了看叔公,又看了看赤鸢姐姐,两人怎么看都不像能做朋友的人,不过她却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哦,是忘年交啊。”
“噗。”叔公笑出了声,见符诚儿疑惑地看自己,他点着头,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没错,的确是忘年交。”
虽然叔公承认了,但那副笑容,符诚儿觉得根本就是在反驳。于是她侧过头又看向赤鸢姐姐:“赤鸢姐姐,你和叔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赤鸢姐姐看着符诚儿,冷漠脸显出了一抹笑容,轻轻地说到:“是朋友,你叔公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你看,叔公没骗你吧。”叔公夹了一块鱼肉到符诚儿碗里,语气却不似之前那般高兴。
入夜。
山上白天看着比山下冷清许多,但夜间却有着别样的热闹,虫鸟小兽在此时开始了白天未完的交流,像一首独特的小曲,寂静的夜中带来别样的感觉。
但对于没听过这样曲调的符诚儿来说,夜间反复的虫鸣鸟叫等实在是有些过于折磨,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穿上衣服下了床,山上夜间虽然更冷,但幸好叔公有提前备好棉衣。
符诚儿裹着衣服,她本来只是睡不着想起身走走,却发现有个房间透着微弱的光,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
“叔公?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吗?”符诚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见叔公坐在一堆杂物中做着什么。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叔公在桌上放了不少灯,让符诚儿能清晰地看见房间的情形。
这里或许是个杂物间,到处都是各式各样完全不同的东西,却又意外地很整齐,墙上几乎挂满了画;桌上放着些小雕塑,做工精致,栩栩如生;角落摞着许多书,看起来比符诚儿还高出一截;门边的架子上横着几把剑,有生锈的,也有还闪着寒光的。符诚儿进来把门关好时还发现门上挂着个箭靶,不过射中红心的寥寥无几。
“过几日是我和赤鸢姐姐认识的时间,我做点东西送给她。”叔公指了指桌上的小玩意,看着像个钗子的模型,轮廓与符诚儿头上戴着的倒有几分相似,同样是一只小鸟盘踞在上,展开的翅膀带这些赤红——看桌上的小瓶子,叔公应该正在给鸟儿的翅膀上色。
“叔公很喜欢赤鸢姐姐啊。”符诚儿注意到,满墙的画几乎都是画的赤鸢姐姐或文静读书,或平静练武的模样;桌上的雕塑绝大多数也是小一号的赤鸢姐姐或者一只飞鸟;就连架子上的宝剑,剑穗也无一例外都是赤羽飞鸟的造型。符诚儿不由得感叹道,“所以叔公才这么认真地做这些东西吧。”
“这你就错了,叔公做这些可不是因为赤鸢姐姐。”叔公伸手摸了摸符诚儿的头,向她指着这满屋子的东西,很自豪地说道,“只是因为叔公喜欢而已,叔公一向不务正业,就喜欢这些歪业,所以什么有趣的事都喜欢,都想学,日子久了,东西也就越来越多。”
符诚儿似懂非懂地看着这满屋的杂物,抬起头看向叔公,问道:“叔公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天下第一喜欢。”叔公摸着符诚儿的头,笑了。
“比赤鸢姐姐还喜欢?”符诚儿又问道。
“赤鸢姐姐是天。”叔公笑着说。
符诚儿又环视了这个房间一圈,不知是桌上的灯光太亮,还是叔公说的话影响到了她,那一件件整齐堆积的物件在符诚儿眼中仿佛开始闪光,她瞪大了眼睛,想努力把这一幕记住。
叔公也注意到了符诚儿的变化,他抱起符诚儿坐到自己的腿上,笑着说道:“怎么?有什么想学的吗?叔公可以教你……听赤鸢说,你今天看着她画画,看入了迷。”
“嗯。”符诚儿下意识点了头,又连忙转过脸看着叔公,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期待,“什么都能学吗?”
“诚儿想学什么?虽然叔公不一定教的好。”叔公伸手从桌边拿过了一支翠绿色的笛子,说道,“叔公最擅长的是笛子,感兴趣吗?”
“叔公做菜也很好吃。”符诚儿握起小小的拳头,露出与她年纪不相容的坚定,“我想跟叔公学厨艺,以后长大了,做菜给叔公和赤鸢姐姐吃!”
“好,叔公等着。”
在他们的隔壁,房间已陷入黑暗多时,赤鸢已经睡下,她闭着眼,睡得很香,嘴角在此刻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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