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宛如梦境。
航躺在床上眼睛圆睁，一动不动地盯着被街边路过的车灯照亮的天花板，欣赏那光线随着车辆移动所改变的轨迹，心中祈求着这般无聊的景象能给自己带来睡意。
那超过心中煎熬的睡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归到这种被内疚、后悔所煎熬的失眠状态呢？
航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不经不觉间，自己的生活状态就变成这样——重新回归到了短期打工合约前的状态。
越是失眠，便越是思考。航试图寻找自己回归这种状态的症结所在。
首先，在完成短期合约后，为了慰劳成功打工的自己，航安心地打了好几天的游戏——平时无所事事打游戏完全算不上安心，那可是一边玩、一边被脑袋中某种声音谴责自己是废物，所以，那几天作为奖赏而言是必须的。
然后……然后呢？
然后发生什么了？到底是什么让我变成这样？我不是成功打工了吗？我不是已经得救了吗？
……为什么我现在又会惧怕街上人们的视线？
航咬紧牙关，在床上激动地翻滚了数圈，期间发出了低沉的怒吼。要是被其他人看见，肯定会觉得这样的航就是个神经病——是的，就连航自己也这么认为。
自己肯定是个神经病，不然为什么会害怕人们的视线？明明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意擦肩而过的自己，为什么每次出去买外卖都要鼓足勇气？都要战战兢兢？
并不是自己克服了困难，所谓的短期打工合约，只是暂时麻醉了自己的病情而已。而自己则沉浸其中，沾沾自喜，为自己终于成为了“正常人”兴奋不已，真是可笑。
“……希希。”
希希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来家里串门了。所以，航晚上甚至连透过酒精来麻醉自己都做不到。
在床上渐渐冷静下来的航，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当初在希希面前沾沾自喜的**样。自从他回归到这个状态后，当时的记忆随着陷入状态越深，回想的频率便越高，甚至开始了变形——航不太记得当初希希是不是为了忍着眼泪要紧牙关离开的，也不记得她临走前是不是说了句脏话，或者是永别。
现在的希希，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饱受着失眠的煎熬呢？
“……说起来，她之前好像说过房租快到期来着。”
“完成了短期打工的我还有钱能撑一两个月，她的话……”
这时，航想到了个不好的念头，他脑海中想起了当初希希说过的一句话——
“要是没钱，不正好吗？用饥饿来自杀嘛。”
航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自杀方式，只是，他觉得自己始终没有自杀，不是自杀方式的问题，而是自己没有自杀的勇气。真正的懦夫是连寻死也不敢的，航如此对自己进行定义。
但是，希希又怎么样呢？她真的没有勇气吗？
从她多次忍受着街上视线的恐惧来自己家里这点来看，会不会说明她比起我这个懦夫更有勇气呢？
……万一她真的有自杀的勇气，那么，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积存下来的睡意全被一个念头吹走，航甚至觉得自己从未试过如此清醒。
“一定要去……一定要去找希希……”
航起床后，穿上衣服很快便出门。
路上，他不禁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讶——倘若是为了自己，自己可能出来吗？不，这不可能。因为刚才那保安的视线是如此地刺人，仿佛在说：“啊，那个**无业青年，那么健康却不工作赚钱，真是废物啊。”那些街上人的视线也是如此地刺人：这货怎么那么搞笑？怎么还留这种发型？快、快看那家伙的衣服，好土啊！哈哈哈！笑死人了！
现在，为了希希，自己居然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出门了。
“……我只是想减少一件能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而已。”
这么想着的航，快步去到希希租住房间的门口。
其实两栋楼就在隔壁，根本没隔多远，所以这才是自己这么果断的真正原因吧。航敲门后，如此想道。
这时候的航，仍不知道，希希几个小时前已经搬离这间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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