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说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还真不好说。
没什么看人的眼光不会耍心眼过于年轻过于容易相信他人不会分配工作不会指挥下属管理财政经营一窍不通甚至做事都有些笨手笨脚货真价实的天然呆……作为领导是完全失格的，工作就是工作——为了赚钱谋生的手段，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到要求的老大、很难让人对她点头。
但另一方面。
即使老大经常拖欠我们的工资，而且这个公司的确没有什么前途，不过即使如此全公司十几个员工没有一个自己辞职过……是的，没有一个人。那些家伙虽然天天钻空子不来公司，但该做的时候还是会回来做……前一阵子我被白雨蝶“诱拐”了都能按照日期完成工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除了我这种离开这里几乎没有地方去的人之外，其他人几乎是没有什么理由留在这种什么时候消失都不奇怪的公司的。
比如白目。
白目只是个懒人，他还是有着很强的能力的，这点从他的亲人白雨蝶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去更好的公司，我以为我会得到“这里轻松啊”之类的答案来，但白目给我的回复却是——
“因为她有趣啊。”
白目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老大刚跟他说了他这个月工资要拖很久而且加班工资也无法照常给了的当下，他还一脸轻松，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想来有一半原因应该是白目家很有钱……不过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几个员工那里也得到过差不多的回复。
“说到底，我们有很多时候都很闲，不过她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扣掉我们这部分的工资，虽然一直有拖欠，不过工资倒是一直没有少过。”
——这是接近四十岁离婚一次的单身贵族李姐的回复。
我想大家对老大的好感度，还有一半是她的努力吧……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做不好，并且公司内部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懂，不过她总是不闲着，哪怕公司清闲的时候都会做些清扫或是在研究管理和公司拓展的可能性之类的……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是我觉得高三的毕业考生都没有她这么努力，所以我曾经问了句“老大你是清华还是北大的”，结果被拉到以凶恶到极致的目光瞪了一眼，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
之后再也没有问过老大类似的问题。
教养、善良、仁慈——这些让她更像是一个深闺大小姐而不是一个领导、一个公司的老板。事实上老大也不是不存在身为深闺大小姐出门来锻炼的可能性，只是老大拒绝我们涉及她的私人生活并且那种拒绝一切私下交流的态度……也让我们只能停留在猜测阶段。
或许她是某个世界级企业大老板的女儿。
或许她是某个大明星的私生女。
又或许她本人其实就是某个大企业的老板，来这里扮猪吃老虎……
和我们都是没有关系的。
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她，只有那个每天愁眉苦脸有些呆头呆脑还容易拖欠工资但从来不会不给的老大。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介绍老大呢？倒也不是发现老大其实也是“竞争者”而开始分析老大了之类的事情，只是深夜在公司看到了坐在显示器前皱着眉头的老大，让我脑海里充满刚刚【所罗门】说的那些话了，老大应该是【所罗门】话中那些所谓的渴望者吧，如此努力、如此拼命、如此认真……实在是……
令人生厌。
“……”
黑暗中隐约看得到，老大的耳朵上戴着入耳的耳机，那么就无所谓了，我摸黑轻轻推开公司的大门，悄悄走进去……这么说吧，直到我换完一身衣服并把旧的那身打包收好完成一切，老大都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倒也不是精神集中，只是老大压根做不到分心好几件事这种有效率的行为。
换完衣服我也不着急离开了，悄悄走到老大身后。
诶呀。
刚刚说完老大停不下来的努力，老大就在这里偷懒……不过虽然在公司，但公司都是老大的，老大在自己的房间里非工作时间休息休息似乎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大正在看的东西——
《空》。
第四部分的故事，生灭由死复生，是很难懂很晦涩的一集，只有最后那几分钟的战斗让人看着神清气爽。
也难怪老大会皱眉了。
怎么办，要搭话吗？现在搭话的话老大会不会吓得晕过去？以老大的胆子，居然敢一个人呆在没有开着灯的公司里看动画，估计已经是她能够承受的极限了，我现在一搭话的话会不会出现人命？老大一声惨叫惊动楼上楼下的人，然后我背包里面的血衣被翻出来，我就只能走上逃亡的路线？一代“超人”、现实中的“英雄”，这么伟大的我就这么被迫堕落？还是要走上悲惨到不行的黑暗英雄之路？
“干什么啊，一声不吭。”
“……？！”
老大居然对我搭话了，反而把我下了一大跳。
“你发现了？”
“嘛……这动画看得人晕头转向，刚想停下休息休息，就闻到你的味道了。”
“……我的味道？我身上有味道吗？”
“废话，是个人都会有什么味道，离得这么近我怎么可能闻不到有个人，而且你还挡住风了，怎么都注意到了。”
诶……说起味道的话，少女不是会害羞吗，老大怎么这个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了。不过既然老大都发现我了，我也就随意了，黑暗中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上去：“这么晚了老大你还在这干嘛，之前不是挺害怕的吗，今天居然敢一个人在这么黑的环境下呆到这么晚……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完需要赶工吗。”
“胡、胡说！我哪里有那么小的胆子！只是电费太贵了……稍微省省电。”
老大的身体很明显地颤了一下，看来是被我说了一句之后终于想起来害怕了，还偷偷拉了拉椅子向我这边靠近。
“所以怎么啦，这个项目进展不是很顺利么，还是客户又有了什么刁钻的要求需要赶紧处理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就不会在这里看动画啦……”老大白了我一眼，然后开始整理耳机线，“这次的客户可是有史以来最温顺的了，要求不多也不高，期限给得很足钱也很多，而且进展到一半的现在都没有提过什么更改要求，甚至还对迄今为止的进度很满意……真的是闻所未闻程度的好人呀。”
“那就好，我也乐得清闲……不过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早回家。”
“当然是等你啊。”
“等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我不是傍晚就说今天要早退吗，你在这里等我怎么可能等得到。”
“你背包都还在这里，怎么可能不回来。”
“……”
我在公司这么久了老大都没发现我经常不拿背包回家的吗，如果不是我衣服溅了一身的血，这个傻妮子怕不是在这里等我到天亮，然后第二天因为我没回去而臭骂我一顿。
不，QQ直接刷屏骂我也不是不可能。
吐槽太累了，现在还是顺着她吧。
“然后呢，等我干什么，不会是想给我发工资了吧。”
“……抱歉，等这个项目结束一定能发工资……”
“……”
老大那边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以下，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的感觉看着让人着实不忍。
“我也就开个玩笑……别在意，还是说有什么事情吧，毕竟这么晚了，聊得太晚你可就回不去了。”
“恩……从哪里开口呢……”这个时候的老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果然先从这里开始吗……还是……唔嗯……那、那就……有关下午那个小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糟糕，该怎么撒谎。
“不、不想说的话也不要紧的，毕竟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太好说出口吧，我理解的，恩，我理解。”
“……”
你那一脸纠结的感觉可不像是理解啊，你肯定误会了啊！
“总觉得……”不等我回复，老大就在那边自说自话了起来，“你自从上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是这个月哦，五月。”
“……不要挑刺呀，正在说正事呢！好不容易才有的气氛，而且不是过一阵子就六月了吗。”
“啊，不好意思，顺嘴一说而已，不要在意，”我打了个哈哈，之后看着老大那露出微妙表情的脸颊，说：“老大你觉得我哪里变了。”
“……怎么说呢，变得开朗了些。”
“……”
“啊，不，也不是说你之前一直很阴沉……”老大突然就慌张了起来，我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介意，“总之就是感觉不像之前那么沉默了，偶尔也会笑一下，而且做事也不那么机械了……感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虽然还是杜良域的样子做着杜良域会做的事情，但是总感觉有什么本质的地方不一样了……”
“……是吗，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
“……”
突然沉默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只能……
“或许就和老大你想的差不多，我经历了那次‘车祸’之后……”
“还骗我是车祸呀”。
老大的脸都鼓起来了，一脸不满，我则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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