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着的气氛就像整个空间被毒蛇充满了一般。
事实上偌大的书房中只坐着两个人——额头不断渗出汗水的中年男子、以及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极为闲适的金发少女。
书房很豪华，红木桌椅四处摆放，看上去闪闪发光的欧洲艺术品和大瓷花瓶合理地摆放着，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书架围起来的书房正当中是华丽地毯上放着的主从三排沙发围着一张木制茶桌，上面放着紫砂的茶具，然后仅仅摆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摆在少女的面前。
少女坐在主座的沙发上，但那一身西装革领怎么都应该是保镖而不是主人，相反另一边穿着华贵长袍的中年男子反而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但此刻满脸愁容地坐在客席，双手紧握似乎在思考什么。
女性自然就是【海伦】。
“你不用思考那么多，这次我来不是为了征求你的同意的，我来只是单纯地通知你。”
“……你以为我会同意吗？”
男人的声音浑厚成熟，此时却有些颤抖。
“你的同意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海伦】的声音冷漠而淡然，听到的男人手颤了一瞬，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虽然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
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紧握，就像是要将彼此抓碎一般。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在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你女儿对于我的重要性，所以我认为今天不应该花费我太多时间才对。”
“……但我并不知道是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
“荒诞？”
【海伦】用墨镜下的眼睛瞟了男人一眼：“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荒诞的事情。”
“拉我的女儿进入一个莫名其妙的游戏，现在还要用她来获得胜利，这还不荒……”
男人没有说下去，或者说……他说不下去了。
雪亮的陶瓷碎片，不知何时【海伦】面前的小茶杯被【海伦】以握力握碎，戴着黑手套的手抓着其中最大的一片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无法反应。男人虽然每日沉醉于工作当中，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适，甚至托抽空锻炼的福，身体能力上可能不输给自己周边的大部分保镖。但是……无法反应。男人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每一次都难掩惊讶，这次还更为特殊，因为这是她的利刃第一次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男人之前一直很“听话”。
“……在你看来可能是这样，”【海伦】虽然拿碎片抵着男人的脖子，但踩着木桌的她语气一点都没有变化，“或许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明明对现实一点影响都没有，唯一能随便使用的也就是进入战争状态然后拥有的高速能力……还不是每个人都具备。更过分的是胜利的奖励没有任何的保障，谁会知道能不能真的让动漫角色化作现实角色啊！……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的现实一片坦然，而我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心仪的角色，我的目标也不是胜利，和我相处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对吧。”
【海伦】停了停，男子会意地点点头，丝毫不在意点头的动作让碎片划伤了自己的脖子，血线流下。
“然后你也知道我想要你的女儿帮我一些忙对吧。”
“……”
男子沉默了一两秒后，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男子确认了一下【海伦】的眼神后，开口道：“……会死的吧？我的女儿。”
“……”
这次轮到【海伦】沉默，过了几秒之后，【海伦】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碎片，坐回了沙发上，有些不耐烦地靠着沙发，说：“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条……相信我，是真的。不过实在是有些麻烦，说出来你估计不会知道，但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身处破产的边缘，而要债的银行只需要你的女儿就可以打发。”
“……用我女儿的一条命？”
“不是，你的女儿只是会死一次，命不会丢的。”
“……你为什么能够保证我的女儿死后会复活？说起来这种事根本没有科学依据。”
“你知道吗？那个网站虽然很简陋，但上面写的、包括登陆者写下去的，都是‘绝对’的文字，就是真理。”
“但我也不能拿我的女儿赌博！”
“你啊……”【海伦】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这个世界上父亲并不是一切，回想一下过去，你为了你女儿做过哪些事情呢？”
“……我是在保护她！就算那些，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你可真会说笑啊……”
“……”
一句话出口，男子就像是脖子被掐住了一般，想说什么但是只有嘴唇蠕动而说不出口，来回几次后，男子便彻底沉默了。
“……我也不想干涉你们家里的那些事情，我只是告诉你你别无选择，我原本只是想这么说一下然后就走人的，不过部下的心有芥蒂可是我们这些当老大的隐患。我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事情也是出于对你女儿的‘爱’啊，你不领情的话也不要紧，有你爱着你女儿的话你女儿自然也是不需要我给予的这份爱了……不过你似乎不清楚我给予的这份爱可是加入了对你的怜悯啊，消除对你女儿的爱你自然是可以无所谓，但是你会舍弃这份怜悯吗？”
“……你在说什么，你离开我女儿的话不是正好吗，她也就可以离开这个莫名奇妙的游戏了！”
“你看，你从来没有思考过你女儿的想法，为了这场战争、为了我，她是可以去死的。”
“……你这……妖女。”
“那是、她的意志。”
汗水仍旧不断从额头淌下的中年人瞪着【海伦】，【海伦】则俯瞰着中年人的双眼，威严混杂着蔑视。
“碰！”
的一声，书房的大门骤然打开……不，倒不如说被瞬间撞飞。
“妖女，你最好别动。”
来人是个和【海伦】一样西装革领戴着皮手套的女人，只是来人黑短发标准亚洲面孔，身材较为娇小，此时手中端着一把枪瞄准了坐在那里的【海伦】。
枪身黑得发亮，金属质感很强烈。
“美黛拉，你这是干什么！”
男子比【海伦】更先惊讶了起来，甚至离开座位走向了这边……反观另一边的【海伦】，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突然闯入的美黛拉……不，是她所持有的枪。
“……我可听说这个国家的枪械管制是很严格的，就算是改制枪支也是犯法的吧。”
“我知道不用枪械是解决不掉你的。”
“这样。”
【海伦】的回复很轻描淡写，随后视线也离开了美黛拉的身上，看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中年人。
“住手！美黛拉！这么做是没有用的！”
“放心！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女人从俄罗斯来的时候并没有向本部报告，所以她就算在这里消失暂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只要在这里能够制服她把小姐救回来，即使追究问题，组织的规定里也不会牵扯到老大的……小姐是家族的未来，一点也马虎不得！这里只要牺牲我的话，怎么样都有办法的！”
“不是，美黛拉你不懂……”
“不要紧，”【海伦】制止了中年男子的劝诫，看着美黛拉，镇定自若地开口：“下属的下属不是我的下属……这种情况在组织里并不少见……美黛拉·王对吧，有关你的报告我是听到过的，的确是个人才，而且就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都可以原谅你。组织的确规定过‘分族下属准断独行时依据情况可判断单独处决犯事者’……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条规则不够严厉、太过怜悯。不过你们知道吗？这才是老大的精明之处……破洞百出的规则，过于怜悯的制度，松散的纪律……这样的组织，没有老大是不可能持续长久的。怜悯是老大一个人给予的怜悯、规则是老大一个人的规则、纪律是老大一个人的纪律……没有老大是不行的，老大就是神！这才是我们组织的核心……美黛拉小妹妹，你懂吗？是否处决你们大老不是规则说了算的，所以你的如意算盘……”
“碰！”地一声枪响，在【海伦】还在高谈阔论的时候响起。
“！”
然而露出惊讶表情的不是中年男子不是【海伦】，而是开枪本人的美黛拉。
“……下次杀我记得使用霰弹枪。”
【海伦】轻描淡写地说着，歪了一瞬的身体恢复原位、随机她又轻松地靠在微微冒烟的沙发靠背上，右肩盖住了被射穿的沙发。
“刚才说到哪里了？”
无视目瞪口呆的美黛拉，【海伦】继续说着：“也就是些结尾的陈词滥调吧，不重复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大概也了解到了我想让你了解的东西，你的确是很有勇气的家伙，也不枉你们老大对你的担心和栽培，今天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我不会追究也不会上报……感谢老大吧，虽然刚才夸了他那么久，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懒癌晚期。”
这个时候美黛拉已经回过了神来，不过似乎已经无心继续，软在了地上。
乱射还是会有希望的……美黛拉并不会傻乎乎地持有这种想法，乱射的子弹没有目标，先不说目的是生擒她、如果不小心杀掉可是血本无归，另一方面自己的子弹即使乱射，对方也不会躲不开的……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自己也是上过真实战场的，战场上生存的秘诀不是勇猛、而是自知。
不能再此之上给老大添麻烦了。
——美黛拉如此思考着。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是不是看穿了自己会来攻击，所以之前一直拖延时间不走呢？
美黛拉无从得知，但美黛拉已经知道了……【海伦】是有多么祸国殃民而恶毒的女人，正如神话中所言。
中年男子——赵惜灵的生父，对着美黛拉叹息一声，坐回沙发当中，即使【海伦】走后很久，也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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