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章 不速之客
失恋的男人喝的酩酊大醉，浑身酒气往自己的宿舍走去。他虽然醉了，但是大脑仍然清醒。他只想找个借口好好发一通脾气。自己的舍友想必现在已经睡了。这很好。等他回去以后，先要和宿管闹一通，然后再把舍友都吵起来，最好能找个人打一架。他平日里是一个处处替别人着想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女朋友才会埋怨他没原则，才会和他分手。
没原则？那我就闹给你看。
男人撞到了什么人。站立不稳的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男人立刻开始嚷嚷：“那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挡了老子的路，别走！”
他抬起头，酒顿时醒了一半。
虽然有着人的体型，但眼前的生物明显不是人类。它就像一个披着外套的骨骼。黑色的雾气掩盖了人类的骨架。雾气在眼眶的位置凹陷下去，勾勒出了眼窝的外形。怪物探出手，它的手从黑雾中伸出，纤细洁白，锐不可当。它的手指一点点靠近男人的眼睛。男人一下子明白了它想要干什么
——它想要我的眼睛！
“不要啊！救命啊！”男人恐惧地大喊，然后他发现自己只是在张开嘴，一点声音块巨大的石头，大脑在发出移动的指令，身体却动弹不得。男人无助地看着锋利的指骨一点点滑近。
男人的呼吸突然顺畅了起来，他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知何时另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看背影应该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大学男生，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独自一人和怪物对峙。
“走。”他微微偏头，对男人说，语气不容置喙。
男人看不清他的脸，对危险的敏锐感觉让他立刻掉头撒腿就跑。
杨玉听到了男人奔跑的脚步后重新正视怪物。就连怪物也觉察到了眼前之人并非等闲之辈。它没有轻举妄动。黑气收缩，怪物弓起了“腰”，作出了防守的姿势。
“魍魉，”杨玉微微皱眉，“为什么会出现在校园里？”他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瞳孔如同泼墨一样散开，染黑了眼白。
那是只有杨玉才拥有的，能够看见魔力流动的魔眼——潘多拉的魔盒。
魍魉的身上凭空多出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圆点，点汇聚成线，围绕着它的身体流动。所有的线都在魍魉的身体内部。
“没有主人吗。”杨玉举起匕首。魍魉仿佛害怕一样朝后移动了一步。
蓝色的纹路透过裤腿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密密麻麻的条纹像蝌蚪一样爬满了他的腿部皮肤。杨玉踩踏地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意识到危险的魍魉挥舞着双手，两只手齐齐砍向杨玉的脖子。
杨玉踏前，强行停住身体，然后下蹲，本该斩断脖颈的一击只是扰动了空气。杨玉向前推动刀柄，名唤“鱼肠”的匕首插入了黑气中。在黑气中流动的金色水流突然开始暴动。丝线一条接一条的断开。杨玉拔刀。魔力从缺口处一泄如注。魍魉拼命用手堵住缺口，却无法阻止魔力狂涌乱流。当最后一丝魔力消散在空中后，黑气消失后，一具骨架掉到地上。那是学校医学院的一具普通骨架。
杨玉记得母亲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在她死后，自己会一遍又一遍回想起那些对话。彼时的自己如同机器人一样，平静地回忆起那些场景。他还记得母亲说过他名字的由来：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 温润而泽仁也。可惜他后来做的事情和君子根本不沾边，甚至和人类都不沾边。
他是一名魔法师，还是魔法师中最臭名昭著的使徒，而现在，在这个周五的夜晚，他这个背负着罪恶的人正潜藏在女生宿舍五楼，像个痴汉一样观察着白天主动跟自己搭话的同学——曲莲。
映照在魔眼之中的曲莲的身体上泛着点点金光。金色的光点在她的躯体上静静漂浮着，既没有移动，也没有拉成长线。瞳孔重新聚回到杨玉的眼中。不论看多少次都只能得出相同的结论——曲莲只是一个没有魔力的正常人。
直到今天，杨玉还会因为任务目标而感到困惑。他的双手沾满了魔法师的血，却从未杀过一个普通人。这次的任务书上白纸黑字清楚地表明，必须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出手，在此之前，绝对不能让曲莲发现他魔法师的身份。
杨玉半蹲在曲莲的床前。他不得不承认，曲莲生了一副好的皮囊。他见过各式各样美丽的女人，她们之中有纯洁如圣女者，也有不惜出卖肉体只求苟活于世者。在他见过的女人中，曲莲有一种别样的美丽。那是一种独属于中国女人的韵味。或许她的容貌算不上美丽，这种独特的风韵让人我见犹怜。杨玉想不通这种人是如何同魔法师世界产生联系。
困惑他的还有另一点。这个房间中的任何人在夜晚都不该醒来，然而昨晚他清楚地看到了曲莲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尖叫。他被迫离开了房间，解除了结界。如果她不是魔法师，自己的魔法为什么会对她不起作用？
也许他该试图叫醒她，来证明昨晚只是一个例外？
杨玉朝曲莲伸出手。曲莲翻了个身，将头往枕头深处埋去。
“还是算了吧。”杨玉收回了手。
他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曲莲，直到太阳东升，他才起身离开。
杨玉走出校门。两侧已经有小贩在叫卖各种小吃。周末的清晨静悄悄的。间或有学生从学校旁的宾馆走出，随意买了早餐后回到宿舍。杨玉暂时的居所是在学校旁一所小区租的公寓。学校处于郊区，所以这所公寓的租金相当便宜。就连魔法师有时候都得为生计所迫啊。
“最近协会的资金也不宽裕啊。不但要去处理罗马尼亚暴走的火球龙，还得处理马里亚纳海沟深处失控的炼金矩阵——那次可真是够呛，如果一个不小心，恐怕地球就得裂成两半了。总之，最近所有任务的资金你都得自费了。”
想起陈晓宇的话，杨玉不禁苦笑着摇头。在成为第九使徒的一年时间里，他只完成了一次任务。魔法师不同于一般人，魔法道具的购买相当昂贵。他为了将自己的存在强行挤入城市中，不得不用了上好的象牙，在前一周的每一天的魔力高峰期依次放置在城市的外围，依次构建起的庞大的结界才改变了城内所有人的记忆。
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一份工作。
幸运的是，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时间少，赚取报酬高，丰富的闲暇时间足以让他执行任务。
杨玉在楼梯间遇到了班上的班长——白芷。白芷穿着运动装，刚要出门晨练。看到杨玉，他楞了一下，然后立刻笑着打招呼：“啊，杨同学，你好。”
杨玉点头致意。
“你是来找人的吗，还是？”
“我住在这里。”
“是吗，我从前从未见过你。”
“刚搬来不久。”
“好吧，我先去晨练了，再见。”走出几步，白芷又回头补充说，“我住在502，有空来找我玩呀。”
杨玉点头，看着白芷一点点走远。
杨玉住在七楼。他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脑，skype软件上发来了视频聊天请求。杨玉点击了接受。电脑另一端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任务如何？”
陈晓宇看上去忙得不可开交。协会总部现在时间接近午夜零点，陈晓宇却一点没有下班睡觉的打算。房间内灯火通明，陈晓宇在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双手频繁交错，一沓又一沓的文件在眼前交错。
“目前进度一切正常，但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曲莲很明显是一个普通人，但我的魔法对她不起作用。无论是针对个人的暗示，或是足以影响整座城市的结界，都对她不起作用。”
“哦，这么说她觉得你是一个陌生人。”
“是的，她的记忆毫无改变。所以我昨晚潜入了她的房间，在这之前我对宿舍里的所有人都施加了暗示，她们本该一觉睡到天明，但是……”
“她醒来了？”陈晓宇终于抬起头，饶有兴趣地说，“这可真是有趣，我还不知道那孩子还有这种能力。”
“您能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吗？”
陈晓宇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能。”
“可是……”
“听好了，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一个普通人。知道她的身份对你的任务毫无帮助。或者，你可以自己去调查她的身份，不过你最后注定只会徒劳无功。”
杨玉没有一点沮丧的意思，他开始汇报另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昨晚我在校园里发现了一只魍魉。”
陈晓宇皱起眉头：“这么说，这所城市里还有其他的魔法师？毕竟魍魉可不会凭空出现。好吧，保持警惕，小心行事。”
视频聊天断开了。杨玉扣上了电脑。他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睁开眼睛。
城市蔚蓝色的天空中，一条又一条增横交错的金色光线开始滑过。它们呈弧形将整座城市牢牢包裹。在这星罗密布的金色牢笼之中，突然有一根巨大的横梁开始移动。它偏移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开始崩坏。先是一点，然后是整根断裂下来。如果这是一根真实的巨大钢梁，发出的声响足以震碎全城一半的玻璃。无声的坠落着的巨物之下还有行走着的行人。他们浑然无觉，脚步匆匆，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在逼近。
横梁坠落，金色的碎片四处迸溅。行人们毫发无损。碎片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炸裂成更细的水滴，挥发成气体飘散在空气中。
支撑着城市的牢笼开始剧烈地晃动，有那么一瞬间，杨玉认为这座精美绝伦的建筑物会崩溃殆尽，但最后它还是稳定了下来。杨玉回到了房间内。
这座城市已经“污染”了，这种程度的扭曲，恐怕不是一般的魔法师能做到的。
杨玉并不想要插手这种任务之外的事情。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在这庞大的术式影响到曲莲之前，他不准备做任何事情。如果因此而被迫跟一个强敌作战就划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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