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池塘里的小人鱼
开学的第二天，丹木一中正式开始了普通高中课程，开始时的内容比较简单，即便是不才小铃我，也很轻松就听懂了，而且为了以后能跟喜鹊考上同一所大学，我必须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话虽如此，我到底能不能跟得上她呢？
下意识地往喜鹊座位的方向望去，却刚好和她对上了视线。
——“小铃，要认真听课！”
发小的眼睛仿佛这样鞭策道。
或许到了升上同一所大学后，我们之间甚至会获得心电感应能力吧？
而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学校迎来了社团活动的时间，开始西斜的太阳将校园分割成热烈的金色和阴冷的阴影，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学校都沸腾起来了。
与喜鹊道别后，我们分别前往各自的社团。
喜鹊在昨天下午就正式成为了奏乐部的一员，而且似乎已经被安排了重要的位置。
而我则小跑着向旧校舍的方向跑去。
旧校舍是一座建筑面积不大的三层建筑。
听桐森学长说，在新教学楼群建起前，这里本来是丹木一中的主教学楼，有着相当的年月，而且也出产了不少的校园怪谈。
相对于篮球部、奏乐部、美术部那些有专门活动场所的传统大社团，没有被学校重视的弱小社团几乎都聚居在这里。
在这些小社团中，文学部的部员人数能排在前三，而且拥有一个大教室作为据点。但后来部员一直减少的缘故，文学部在前年就被收走了大教室，剩下的部员也无奈地被塞进了原本作为杂物室使用的、现在的活动室。
大概五分钟后，我到达了文学部的门前，往墙上望去，社团牌子虽然依旧写着“文学部”三字，但实际上它已经从一年前起变成了“轻小说部”。至于会在表面上一直维持“文学部”的名义，听桐森学长说是因为这样跟校方接触时在各方面都会更方便……真是好现实的理由。
就在这时，活动室内传来了“咚”的一声，发生什么了吗？
焦急地打开门后，我整个人都石化了——
桐森学长正仰倒在地，而佩萝正四肢着地，像一只**的野猫一样趴在学长的正上方。
补充一点，她的双脚只穿了一对浅蓝色的短袜，鞋子什么的已经被脱到了一边！
“请、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用全身仅剩的力气挤出了这个问句。
“小铃，你听我解释，这是恋爱喜剧作品中很常见的……“
被压在下方的学长侧过头想要解释，但压在上方的佩萝却不慌不忙地抢过主导权：
“诚如学长所说，这是恋爱喜剧作品中很常见的——在放学后共处于幽暗的活动室中、压制不住年少冲动的少年少女准备越过最后一条线的桥段。”
不知为何，从佩萝口中说出来，我会感到松一口气呢？那大概是因为她的角色已经逐渐在我心中定型的关系吧——积极地制造既定事实的病娇女主角之类的。
总之，先将房间灯管的开关按下去吧——滴答，好，成功地消除了“幽暗的活动室”这个情景条件，H小剧场到此为止。
白色的灯光将小小的活动室照亮，地上除了姿势让人忍不住多想的学长与佩萝外，还有好几本散落在地上的轻小说和一张倒下的椅子。
我往两人的正上方望去，看到的是被抽出了好几本书的书架最上层，不禁叹气：
“所以，正如学长所说，这是恋爱喜剧作品中很常见的——男主角为了接住站在椅子上拿书的女主角，但是保持不了平衡最后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的桥段，对吧？”
“嗯！”
学长用明朗的笑容回应了我……话说你现在可是被女生压倒在地的啊，这样脸不红气不喘真的好吗？
但因为还是有点在意，我走近书架，然后将手伸向了最上层，结果小个子的我还是轻松地碰到了那里。
这时，学长和佩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学长表情有点痛苦地捂着后脑勺，大概是倒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地面。
“佩萝是故意摔倒的吧？”
我阴沉着脸质问道。
昨天强势地讽刺着我的身高和胸围的她别开头默不作声，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
“好啦好啦。”学长挡在我们两人中间，脸上并无任何怪责佩萝之意，“虽然说我等轻小说部为了取材偶尔要身体力行，但是会导致人身危险的举动还是pass的。那么现在就给点惩罚给佩萝，让你以后不要再犯好了。”
接着，学长在佩萝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佩萝也发出了“呜”的一声。
“对不起，学长，我错了。”
“知错就好，这次就原谅你吧。”
学长微微一笑，这个温柔的笑容让我的胸口小小地紧了一下。
但是很突然地，前一秒还温顺得像只小猫的佩萝将矛头指向了我：
“这次的事贫乳呆萌也有错，所以你也要跟学长道歉！”
“诶？为什么？”
明明我除了进门撞见两人倒下的模样，成功地以“事故见证（误解）者”的角色参与了这个老套的桥段之外就什么都没做过啊！
但学长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轻抚着佩萝的头：
“我明白佩萝的意思了，她会做出这样的小把戏，的确要算上小铃你的责任呢~”
“诶？连学长也这样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开玩笑的啦，说到底这次只是佩萝自己产生多余的危机感的关系，小铃你就不要再深究了。”
“呜唔……”
当我还以为经过昨天一天后自己已经能跟上他们对话的节奏，结果还是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这个事实让我感到非常不甘。
就在我沉浸在这微微苦涩的心情中时，学长明朗的声音再次让我打起精神：
“好，既然全员都到齐了，那么就让我们开始社团活动吧！今天的活动内容是轻小说鉴赏。而我们的鉴赏对象就是它——锵锵！已完结小说《魔法少女小豆子》！”
配合着嘴上蹦出来的谜之特效音，学长从电脑桌下拿出了一套共十卷的未开封文库本，麻利地撕开塑料纸。
“学长你特意买了实体书吗？”
“嗯，虽然这个系列有网页版，但为了支持喜欢的作品，顺便为社团的书架添加一些库存，所以就网购了实体书。更重要的是，阅读印刷在纸张上的文字和阅读屏幕上显示的文字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啊！人类延续了几千年的习惯是不可能在数十年间就完全颠覆的！小铃，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嗯！我懂我懂！哪怕现代的电子阅读再方便也好，有些东西还是只有将实体书捧在手中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
“知音哦！小铃！”
“嗯！我们是知音呢，学长！”
好高兴，能够跟学长有同样的感想原来是这么高兴的事情！嘻嘻~♪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差别就是了，而且从环保和保存的角度来说，实体书迟早要被淘汰。”
与我们两人相反，佩萝对实体书发表了理性的意见，总感觉有点扫兴。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从第一卷开始看吧，因为只有一套，实体书就给小铃看吧，我和佩萝可以用活动室的电脑在网上看，我已经将小说网址放到收藏夹里了。”
“不行！这是学长新买的小说，我不能比学长先看！”
“我早就在网上看完了整个系列，现在只是在重温，所以不用在意我。”
“不要！至少……至少我们一起看实体书吧！因、因为我们同是纸媒派！”
呜哇！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竟、竟然，要主动提出要和学长肩并肩看书！小铃我今天怎、怎么会这么大胆！
结果，学长扑哧一笑，在给了我“那好吧”的回答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注意不要把脖子歪痛就行了”。
就在我和学长之间气氛良好的时候，佩萝冷冷地插上了一句：
“那我也要看实体书。”
喂！你不是觉得纸媒和屏幕都没差的吗？
“那我用电脑看，你们两人看实体书？”
“不要！”/“反对”
结果，学长的建议被我们一致驳回，最后还被我们左右夹在了中间。
“我现在……算是身处修罗场吗？”
学长露出苦笑。他现在的情况，的确像是后宫系恋爱喜剧中被醋劲大发的女主角们包夹的男主角——可是我才没有醋劲大发哦！只是同为纸媒派想要分享实体书阅读的喜悦而已！嗯！我的理由是正当的！小铃之大义毫无阴霾！
“被两个女孩子夹着就以为自己身处修罗场是不是太自大了点了呢？别以为全世界的女生都会对你有好感啊，会喜欢你这种混蛋没种臭处男的蠢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复数！所以修罗场根本无法成立！”
我有异议！喜欢学长的蠢女人才不可能是单数啊！因此修罗场成立……呜、但是我怎么可能把这种台词直接说出口啊。
“总、总之开始吧，哈、哈哈……”
学长干笑着将小说的第一卷放到桌子上，结果下一瞬间，社团活动室陷入了死寂。
“学长……跟昨天一样，这也是新式的性骚扰吗？”
“学长……原来你喜欢这种play啊，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些心理准备。”
以上，是我和佩萝各自对小说封面的感想。
“你们两个，姑且听下我的解释！”
是的，桐森学长向我们推荐的轻小说《魔法少女小豆子》的首卷封面，是印有一个被触手捆绑住四肢、全身衣衫破裂且沾满迷之白色液体的现代风魔法少女的——被标上18禁标志也绝不出奇的封面。
“跟色色的封面不同，这本小说讲述的可是一个严肃认真的感人故事哦！所谓人不可貌相！作品不可用封面量！”
“但学长你当初在网上点开这本小说时，是被封面吸引的吧？”
“……”
“我没说错吧？”
“完全无法否认……啊哈哈哈……”
在佩萝逼问之下，学长终于老实投降。
不过原来连学长也对H的东西感兴趣吗……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对这方面的事情宽容些才行。
封面的感想过后，我们正式开始了阅读。
我与学长并肩而坐，虽然隔着衣物，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总感觉……静不下心来。但当文字映入眼中后，我却渐渐被故事吸引，全身心地投入到阅读当中。
故事当中的女主角名叫向小豆，昵称小豆子，是个懦弱内向的女孩子。她有一位与她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叫做傅日辉，只可惜，两人一直都没有越过关键的那条线，所以一直停留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但小豆子并不介意这种暧昧状态，并觉得哪怕是维持现状日辉也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直到有一天，日辉为了保护过马路时晃神的她，而遭遇了车祸。
那时，出现在小豆子与濒死的日辉面前的，是自称来自魔法国度的精灵露比。露比向小豆子提出了一场交易——它可以保住日辉的性命，但作为代价，小豆子今后必须作为魔法少女为魔法国度工作，而且日辉将会失去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结果，懦弱的小豆子竟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所有的条件，与露比签订契约成为了魔法少女。
日辉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但也正如露比所说，他失去了关于小豆子的所有记忆。
为了救回最重要的青梅竹马，小豆子却失去了和他之间最重要的宝物——直到亲身体验到这个事实后，小豆子才终于深深地感受到寂寞。
但是，这件事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寂寞——
与内向的小豆子不同，日辉在学校里的人缘很广，在女生里面也有不少的崇拜者，从以前开始，那些女生就觉得小豆子碍事。而在日辉与小豆子变得疏远后，那些女生便开始对小豆子进行各种霸凌。
失去了青梅竹马一直以来的保护后，小豆子第一次直接遭受到了那些一直躲藏在暗处的恶意。
但是，孤单一人的她却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连向学校举报的勇气也没有。
同时，因为小豆子的逆来顺受，原本以对她的嫉妒为起因的霸凌，逐渐演变成了更为单纯的暴行。
终于在某一天放学后，小豆子受人威逼来到了学校生态园，还被扒光校服、赶下了池塘。
以她的懦弱为粮食而日益成长的这份无形恶意，最终化为了具有实体的魔物，而这种魔物，正是魔法少女需要治退的对象……
魔法少女小豆子的战斗，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故事的骨架是典型的灰姑娘式恋爱喜剧，但因为作者打着魔法少女的旗号却加入了不少反传统魔法少女的元素，所以在阅读时会有不少惊喜，而且女主角小豆子不断地克服自己的缺点得以成长的情节，以及失去了记忆的日辉一点一点地取回昔日感情的情节也让人很感动……虽然不时也会出现一些让人脸红耳赤的H喜剧事故就是了。
第一卷读到将近二分之一的时候，因为坐在学长的身边，头一直往一个方向侧的关系，我的脖子已经开始发出悲鸣，偷偷地往和我同样状况的佩萝一眼，却发现她竟然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学长的肩上！
好大胆！好过分！不带这样子的吧！我也想这样做！
我又偷偷地瞄了学长一样，发现他正依然在全神地看书，没有发现我的目光。
那么……稍微将头靠近一下……
“小铃。”
“呜咦！”就在我感到自己的发丝碰到学长的时候，他突如其来的呼喊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怎、怎么了？”
“要翻页咯，你这页看完了吗？”
“啊！差、差一点！”
“嗯！”
学长对我微微一笑，但挨在他肩上的佩萝却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眼神……应、应该只是我做贼心虚而已吧？哈……
翻到下一页后，我再次寻找机会，嗯，发丝碰到了，头皮甚至感觉到学长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热气。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一鼓作气地靠挨上去？还是说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地往学长的肩上增加重量？
果、果然还是选后者吧，第一个选项被发现的风险太高了。
好~发丝已经被压变形了，快要碰到了……
但是——
“总感觉这个青梅竹马真蠢，就算失忆了也好，小豆子对他的好感明明都已经露骨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察觉不了……还是说他是在装疯卖傻来一招欲擒故纵？如果我是小豆子的话就肯定直接用魔法把他洗脑变成自己的宠物，再给他戴上只要对其他女人起色心就会勒紧而且一辈子都脱不下来的狗颈圈。”
就在我的头快要碰到学长肩膀的前一刻，佩萝突然用她那惯用的冷淡语气发表了让人发寒的漆黑感想，还顺带发出两声瘆人的寒笑。
“佩、佩萝？我们会觉得小豆子对男主角的好感露骨完全是因为我们站在读者视角而已哦！还有你刚刚说出的愿望超具体超可怕的，麻烦你不要往自己身上增加病娇属性好吗……”
不，学长，她根本就不需要往自己身上增加病娇属性，我认为她已经足够病娇的了。
总之，这一次将头靠在学长肩上行动被打断了。
但是小铃我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泄气！
将头靠在学长肩上行动——第二回合，开始！
好，眼睛保持看着书本，发丝又开始被压变形了，加把劲~加把劲~
“我要翻页了。”
“嗯！”
哼哼，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两次的，这次我并没有被学长的提醒吓到，而是一边冷静地进行了应答，一边持续地将头贴近他。
差一点了！差一点了！要碰到了！
与此同时，学长翻开了下一页，但是——
“呜！”
“唔！”
“呃！”
在我、佩萝和学长分别对突然展现在眼前的插图作出以上反应的三秒后，学长“扑”的一声将小说正本盖上，而他的肩膀也因此轻轻地将我的头撞开。
“我都忘了竟然还有这种比封面还劲爆的插图，哈哈、哈哈哈哈……呃，总之……抱歉。”
我们所看到的，是变身后的小豆子被触手怪物拘束，白丝连裤袜和小裤裤在男主角面前被触手怪的迷之白色液体溶解的一幕，因为插图比文章内容先出现，所以我和佩萝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真的、非常、非常不知廉耻……
竟、竟然在会在男主角面前……
呜……总之……书盖得太快了，我还没看清楚男主角那时的表情……嗯，纯、纯粹是了解一下男生在那种情况下会是什么心境而已……万一以后我跟学长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可以考虑应对方案……呸！那种非现实的场景怎么可能会发生啊！
“学长这时心里一定在想——‘如果我也有那种神奇的白色液体的话，绝对会泼佩萝一身，咕嘿嘿嘿~’之类的吧？”
又来了，那个人偶娃娃又开黄腔了，但是学长的应对态度依然游刃有余：
“嗯，我想只要是男生都一定会有这个想法的。”
“虽然我想科学界还没有这种衣物溶解液面世，但如果学长你真的想体验这种play的话，我可以穿那种用指甲轻轻一刮就破洞的连裤丝袜。”
“为了增加真实感，是不是还可以再准备些酸奶？”
“真不愧是工口妄想膨胀的处男学长！Nice idea！顺带一问，学长你偏好白丝还是黑丝？”
“虽然我是博爱主义者，但非要选的话，还是黑丝吧。”
“两位！在开始工口相声前注意一下周围！我也在！我！也！在！”
“啊，抱歉，贫乳呆萌还是小孩子，受不了这么刺激的情话呢~”
“呜——！”
大概是遭到了比以往还要强烈的精神攻击，我夸张将额头撞在桌子上……另外，学长刚刚好像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性癖。
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袜子……只是非常普通的白色水手袜。
“小铃，是时候传授你一招秘诀了——在面对佩萝的工口攻击时，一定要正面迎击。在害羞的瞬间就形同败北了~”
这就是学长你陪佩萝说工口相声的理由吗？
“不过说到袜子就不得不联想到到裙下的大腿……”
那为什么学长你现在又要自己开工口相声的头啊！
就在我心中进行连番吐槽时，佩萝也毫无悬念地接上了话：
“嗯，所以呢？学长你是想说自己经常会偷窥少女光滑的大腿咯？还是说总是期待着会有善解人意地上升气流吹飞女生的裙子？”
“一点邪念都没有肯定是假的。”
先不说佩萝问得这么直接，掐没学长在回答与欲望有关的问题是总是那么老实啊！这样反而都让人讨厌不起来了——嗯，下定决心了，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对H宽容的女生……总、总之，尽量努力的。
而就在我暗下决心的同时，那个人偶娃娃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轻轻地掀起了自己的裙摆：
“那学长，要看吗？”
结果我和学长同时伸手将她的裙摆压了下来。
好吧，挡在小铃我恋爱征途上的这名对手岂止是对H宽容，简直是向着H的方向飞突猛进——没错，以后就叫她“18禁暗黑人偶娃娃”吧，简称“18禁人偶”。
对了，我刚刚是想对学长做什么来着？
◇
分针跑了两圈多后，我们终于结束了《小豆子》第一卷的阅读，顺带一提，在学长的要求下，我们将非正文的后记也好好读完了。
“真的跟学长所说，故事很感人啊。而且结局所披露的真相还真的吓人一跳啊，万万没想到如果一年之内失去记忆的男主角日辉不爱上小豆子的话、就会小豆子的身体就会化作泡沫消失，而灵魂居然还归魔法国度所有！”
“是啊，这个转折的确让人很意外，整本小说的剧情也因此由白变黑。总感觉这一情节很像安徒生的《人鱼公主》啊……无法得到王子的真爱，此身就会迎来终结——由爱所带来的，最终不一定是幸福，也可能是灭亡。”
话的途中，学长的声音温度逐渐降低，散发出了一种不同于佩萝的、哀伤的寒气——这时，映入我眼中的已经不是那位温柔的桐森学长，而是昨天那匹与白雪学姐对峙的伤兽。
不过……无法得到王子的真爱，此身就会迎来终结……正如学长所说，在这一点上《小豆子》真的跟《人鱼公主》很相似啊。
在我为学长的变化以及两部作品的相似之处而陷入思考时，学长的声音再一次毫无预兆地变得明快起来，仿佛他刚才的那股哀伤都只是表演出来的一样：
“近几年不是特流行‘虐萌’吗？这本《小豆子》也能归入这个分类呢。”
“虐、虐萌？”
“嗯，是由某位自称‘爱的战士’的人所引领的一个新兴题材。既然你喜欢这部作品，今晚就把第二卷拿回去读吧。”
“诶！但这是学长新买的……”
“我说过我早就读完了整个系列。而且这是对新部员的特别照顾。我以副部长的身份命令——小铃，不要跟我客气。”
“那……谢谢学长，嘻嘻。”
“这就对了。不过……”学长顿了顿，然后从我们两人之间抽身走到白板前，用大头笔写下“作业”二字，“小铃、佩萝，我们轻小说部的鉴赏会可不能单单看完小说就完事！在将十卷《魔法少女小豆子》看完后，你们要给我上交一份读书报告，要罗列出主要人物的性格和萌点，大致剧情，以及说清楚这部小说到底有趣在哪些地方，为什么有趣，字数不限，但不能几句话结束，没异议吧？”
“学长，”我举起手，“所谓的读书报告就是读后感一类的东西吗？”
“嗯，比较类似，但读书报告比读后感更注重格式和要求。”说着，学长从书架中抽出了一本笔记本递给我，“这是部长用来写读书报告的笔记本。你可以参照它来写。通过整理出一部作品的各种要素，就能一定程度地了解到作者写作时到底是怎么安排推进剧情与刻画人物，这对自己今后的小说写作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就是部长的读书报告啊。”我接过笔记本，快速地翻了翻内页，发现里面的字迹相当清秀，“说起来，今天部长也没有来呀，我都还不知道部长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就连读书报告也没写名字。”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发现活动室的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样。
学长和佩萝的样子都有些奇怪，是我的错觉吗？
“因为我们的部长是幽灵部长啦~”
最后，学长用明快的声音微笑着向我解释道。
“也就是说，经常偷懒不来活动室吗？”
“嗯，让人头疼的部长，对吧~”
难怪会连续两天都看不见人。
“那白雪学姐昨天说现在学长你才是轻小说部的部长也跟我们的部长太爱偷懒有关系吗？”
“嗯，因为她已经半年多没有出席社团活动了，现在社团已经全由我来打理……”
“竟然半年没有出席了啊，也难怪会被除名……”
我点着头，接受了学长的说辞。毕竟昨天曾听珊瑚学姐说学校有规定小社团要定期上交活动报告这种事情，那位幽灵部长半年以上不出席活动的话，恐怕也挤不出什么活动报告出来吧。但这个人却留下了这种读书报告，按理说应该是喜欢社团的活动才对的啊。
这时，在我心中荣获“18禁暗黑人偶娃娃”称号的佩萝加入了对话：
“学长，这篇读书报告我可以pass吗？我讨厌这种蠢毙了的女主角，如果我获得了魔法之力的话，绝对不会像小豆子那样到处做好事，肯定会去报复那些霸凌过我的人，让他们承受百倍以上的痛苦，向世人宣扬被废除的《汉谟拉比法典》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原则的价值。”
还真是充满黑暗气息的发言啊……这家伙成长路上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过学长还是娇惯着她，同意了她的请求：
“那佩萝就不用写了，不过作为代替，请把《小豆子》改编成一个有关于复仇的黑暗系故事吧。”
诶？学长，这样真的好吗！不是应该将她这种扭曲性格纠正过来才对吗？！
“嗯，我会认真完成作业的♪”
笑了，那个18禁人偶笑了！而且笑得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灿烂！
这时，我心中再一次回想起昨天白雪学姐对我的警告——跟这两个人共处同一个社团是一件折磨精神的事情。
啪啪两声，学长的拍掌声让我回过神来：
“那么今天的社团活动就到此为止，佩萝，小铃，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离校吧。“
“嗯！”/“好的。”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半，因为时至初秋的关系，天空昏暗的速度比暑假时快了不少。
旧校舍大部分社团都已经归家了，我们轻小说部三人是走得最晚的一批人。
按照丹木一中的传统，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虽然会因为备考的关系而逐渐停止所有社团活动，但校方依然会给他们留下两个月的缓冲时间将社团的大小事项交托给后辈们。而且在9月至10月这段时间，省内乃至国内都会举办各种大型体艺赛事，这段时间如果缺少了高三的主力们，学校的竞争力会遭到大幅削弱。因此，这三个月是他们享受高中社团生活的最后时光。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逐渐进入了备考状态，在结束社团活动后，这些学长学姐已经迅速投入到了晚间自习，教学楼的灯火通明正是最好的证明。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还真是辛苦啊~”
走出旧校舍后，我将学长借给我的《小豆子》第二卷捧在怀中，望向主教学楼的灯光，发出这样的感叹。
“毕竟是升学强校嘛。有听说过吗，成绩没有达标的人连社团活动也要被停止。”
“嗯，有听过。说起来，学长的成绩怎么样？”
“高一第一学期的时候没有下苦功总是勉强低飞，但第二学期多亏佩萝帮我补习，我现在大概有中上的水平。”
“哦，佩萝原来是学霸啊……”
我探头望向走在学长另一侧的18禁人偶，向她投以了些许敬佩的眼光。
………………学、学长的补习是身为学妹的佩萝帮的忙？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就在我忍不住发问的时候，佩萝先开口了：
“学长……你听，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大部分社团的活动已经结束，远处教学楼的学长学姐们也已经开始进入学习状态，与白天相比，整个学校显得尤为寂静，所以包括我们的聊天声在内，任何一点的声音都会显得特别明显。
我也静了下来，聆听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呜呜……】
“学长，好像真的有声音，是女孩子的声音。”
【呜咕、呜呜呜……】
“嗯，好像是哭声……”
【呜、唔……呜呜……】
“会不会是学校里自杀学生鬼魂在作祟呢？嚯嚯~”
佩萝冷冷地说道，虽然还诡异地笑了两声……我看你比鬼更吓人吧！
“大概是从生态园那边传来的吧，小铃、佩萝，我们过去看看。”
学长毫无犹豫地提出了建议，在我听来，他的声音少了几分明朗，多了几分冰冷，而我们也无条件地顺从了他，紧随在他的身后。
入学不久的我对学校的建筑布局还很不熟悉，在路上学长为我介绍道，生态园建于图书馆后的一座不高的小土丘上，里面种有各式各样的植物，另外还设有花田、菜田、饲养笼和池塘，是园艺部的活动基地。
天色越来越暗，我因为不熟悉路而且视野变差，只得紧紧跟在学长身后，而越来越清晰的女性哭声，也让我变得胆小起来。
突然——
“呼~”
“呜哇——！”
我因为感觉到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被一股温暖潮湿的气流吹过，吓得连小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这时，跟在我身后恶作剧成功的佩萝呼呼地冷笑起来。
我忍不住埋怨起来，不小心把心中暗自为佩萝起的绰号也说了出口：
“你这18禁暗黑人偶娃娃，别吓人啊！”
结果，一旁的学长却噗哧地笑了出来：
“小铃取外号的才能很不错嘛~”
“诶？是、是吗？嘿嘿！”
“别给我‘嘿嘿’，你这只贫乳呆萌！还有学长你也别笑！”
佩萝露出明显不高兴的表情，大概是非常不喜欢这个绰号吧？哼~谁叫你总是不肯好好叫我的名字！
而我们稍稍打闹了一下后，哭声似乎停止了，难道是我们打草惊蛇了吗？
“哭声停了，学长。”
“都怪贫乳呆萌嗓门大。”
“还不是因为你恶作剧，18禁人偶！”
“不过说到18禁人偶，就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 ‘18禁抱枕’呢。”
“学长，你的意思是想将我当抱枕吗？你现在点头的话我今晚就马上到你家叨扰。”
“好了不要说话加紧脚步，我想搞清楚那个哭声是怎么回事。”
虽然与佩萝仅仅相识了两天，但从她对学长露骨的好意也好，对我带刺的态度也好，我都能明白她是喜欢学长的。
而学长也并没有迟钝到感受不到这份好意，因为他回避佩萝直球的方式实在太过刻意。
如果我是佩萝的话，被这样对待肯定会感到沮丧吧。
明明是竞争对手，但我却忍不住同情起她来，同时也对学长所立起的铜墙铁壁感到困惑。
学长他会对佩萝的追求如此抵抗，是因为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想着想着这些事情，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绕过小土丘，来到了池塘边上。
“学长，池塘里……”
因为池塘处于小土丘的东边，所以阴暗的丘影让我们的视野变差，但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能清楚地看见池塘里的“东西”——那是一个身上只剩下内衣、瘫坐在浅水中抽泣着的长发女生。
她的头发被池水濡湿，那模样就跟生前被水淹死的冤魂一样。
——“会不会是学校里自杀学生鬼魂在作祟呢？”
佩萝方才所说的话，就像冰冷的蛇一样钻进我的衣服一样，让我的脊背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开、开玩笑的吧，又不是轻小说，哈、哈哈……
“呼~”
“呜哇！别再吹我的后颈了，18禁人偶！”
我因为佩萝的恶作剧而再次大叫，而对方也颤了一颤。
呜！眼神对上了，怎、怎么办？
我因为害怕而默不作声地躲在学长身后，而佩萝也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对方。
但学长却保持着和平日别无二致的温和态度，向这个女生问道：
“能自己上来吗？”
对方缩了缩身子，并没有回应。
这时，学长脱下了鞋袜卷起裤脚走下了池塘，不顾女生同不同意，直接用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
“本来以为遇上的是一只可爱的女鬼，结果却是一条小人鱼啊。”
我所站的地方只能看到学长的背影，但我能从他那明朗的声音中感受到，他现在的笑容一定能让人心头感到温暖。
如果我是在他怀中的那位女生的话，现在一定会幸福得不知所措吧。
但我现在却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任由胸口的那股酸涩扩散。
◇
大概十分钟后，我们再次回到活动室，室内飘着的，是学长为了帮那位女生取暖而泡的速溶咖啡的香味。
时间已逾七点，这已经是一旦被老师发现就要遭到责备的时间。
刚才被学长从池塘中抱出来的半裸女生，校服已经找不回来了，只能换上了学长平日放在活动室备用的运动校服，本来湿得像池底水草的头发，现在也已经被擦干。而她那套彻底湿透的内衣，则是塞进了一个塑料袋里。
可能是因为之前泡在水里的关系吧，这个女生的脸色有点苍白，即便如此，从她那薄薄的嘴唇、细细的双眉和水汪汪的眼睛还是能让人看出她是个美人。
“现在暖和点了吗？”
女生捧着装有热咖啡的马克杯，瑟瑟地点了点头。
慢着！那个马克杯，该不会是学长的吧？那、那、那这岂不就是间接接吻了？！就算学长洗过之后再给她用小铃我也不同意！
“这里是我们的社团活动室，我是这里的副部长。虽然高一一年我们没怎么说过话，但你应该对我有印象吧，我高一第一学期受到停学处分的那个星期里，你每天都帮我送笔记和作业过来。”
“不可能忘记的啊……”
女生点点头，用蚊蝇一样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同时，我也终于从学长口中亲耳听见了他曾经被停学的事情。
“学长，这位学姐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嗯，她叫做筱芢萸，高一高二都跟我分在同一个班。”
“小人鱼？”
“不是《人鱼公主》中的小人鱼啦。”听到我的话后，学长噗哧地笑了出来，接着拿起大头笔在白板上写下了“筱芢萸”三个字，“这就是她的名字，发音跟‘小人鱼’一模一样。”
这时，这位芢萸学姐缩着身，拘谨地向我们三人点了点头：
“安桐森，还有你们两位，谢谢你们。”
“把你搬回来的是桐森学长，跟我和那边那只贫乳呆萌一点关系都没有。话说你明明能够自己从池塘走上来，却偏偏要让学长来搬你，害他衣服都湿透了，厚脸皮也该有个度吧！”
就像昨天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本来一言不语的佩萝突然就开始对芢萸学姐毒舌相向——拜托谁来矫正一下她这种糟糕性格啊！
“对、对不起……”
被佩萝训斥后，学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向学长道歉了。
“不用道歉，这种事情回家换一下衣服就行了。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你怎么会掉到池塘里的呢？”
“……”芢萸学姐沉默了，神色十分尴尬，过了好几秒才挤出一句话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是吗？”学长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是被什么人推下去才对的吗？”
“诶？学姐是被人推下去的？”学长的猜想让我不小心惊呼了出来，“那、那不是跟我们刚刚在《小豆子》上读到剧情一模一样吗？”
学长回过头，向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哦，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存在轻小说的神明大人的——祂让我们的三次元生活变得像轻小说一样。”
“哈？轻、轻小说的神明大人？”
那是哪路神明！？
就在我为这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神明大人感到困惑时，身旁的佩萝却和平时一样释出寒气：
“先不论那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神明大人，我也很难想象有什么人会在这种天气脱光衣服到脏兮兮的池塘里碧波畅泳。八九不离十是被人霸凌之后将自己当成悲剧故事的女主角、呆在原地哭可怜吧，明明如果不是我们碰巧走得晚路过那边，根本就是白哭，然后冻死在那里。”
“好了佩萝，不要落井下石！”学长以轻柔却不失严厉的声音止住了佩萝，然后再度望向芢萸学姐，“方便的话，能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吗？或许我们能帮得上你什么。”
“我……”
大概是被学长温和的态度软化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芢萸学姐简要地为我们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因为她的声音小得快要消失一样，所以即使在寂静的活动室中，我们依然要竖起耳朵认真地听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芢萸学姐是合唱部的成员，今天下午社团活动结束后被几个女生叫到了生态园的池塘，然后被威逼半裸跳进池塘，还被拍了出丑的照片。
本来以为丹木一中这样的高中不可能发生霸凌事件，所以听到了这样的事情后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而且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的遭遇与《小豆子》中的小豆子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让我不禁想要相信学长口中的“轻小说的神明大人”是真实存在的。
“明明才刚刚开学不久就遭到了这种事情啊……筱芢萸，你曾经做过什么招人怨恨的事情吗？”
面对学长的提问，芢萸学姐用力地摇着头，想表明自己人畜无害。
但过了几秒后，她又变得有所迟疑了，看来心中有了什么头绪了吧。
学长和我都认真地竖起了耳朵，而佩萝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事不关己地坐在角落读起来。
“她们会这样对我，是因为我和不能亲近的人亲近了。”
和不能亲近的人亲近了？
就在我斟酌着芢萸学姐这句话的意思时，活动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小！铃！你怎么还呆在这里啊！”
闯入轻小说部活动室的，并不是值班老师，也不是巡校保安，而是我的发小兼挚友，满脸怒容的喜鹊。
“喜鹊？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你在说什么话啊？当然是等你一起放学啊！”
喜鹊和我回家路上有一段路是相同的，所以我们从昨天开始已经约好了等各自的社团活动结束后就一起回家，但因为今天在生态园遇到芢萸学姐，结果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喜鹊，对不起！今天有突发事件！”
我双手合十地向喜鹊道歉。
喜鹊在盯了我好几秒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这个举动，是她虽然感到无奈、但还是决定原谅我的信号。
之后，她开始环视活动室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几秒她用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桐森学长，但最后却将视线停驻在芢萸学姐的身上：
“你是……合唱部里面饰演‘灰姑娘’原主唱筱芢萸筱学姐吧？怎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
芢萸学姐困惑地望向喜鹊，而我和学长则是困惑地望向她们两人，至于佩萝，只是往我们这边望了一眼，就又将视线回到了书上。
结果，因为喜鹊的闯入，芢萸学姐直到道别前都没有再跟我们多说半分有关她被霸凌的事情。
这时，轻小说部新人——小铃我也没有察觉到，一部名为《魔法少女小豆子》的轻小说已经正式在现实生活中拉开了帷幕。
而这时的我更不可能知道，在这部小说当中，并不存在我的角色。
我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在观众席上寂寞地看着舞台上的人们被轻小说的神明大人捉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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