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站在背后偷窥陌生女孩子这件事,我向来不存在任何形式上的羞耻感。
只是站在对方视野的盲区偷偷打量人家而已,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倘若我一时脑热,直接走上前对女孩子动手动脚了,那倒可以被抓起来送进警察局;但像现在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窥伺行为,从法律角度讲是无罪的。
正因为无罪,所以才可以心安理得的站在陌生女孩的背后仔细观察。
在我身旁,一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社畜,以及两名大学生模样的时尚潮男,大概也是如此想的。
前者虽然打开了一份报纸,但视线却已有意无意的略过铅印文字瞄向目标高中女生;后者则把偷窥行为做得更加明目张胆,甚至发展到最后,同伴之间开始小声耳语品头论足。
这是一位值得被众人凝聚目光的少女。
她的双肩瘦削腰肢纤细,但完全到不了弱不禁风的程度,高挑的身形由我这个外行人来看很适合跳芭蕾,而且裙下的两条长腿也立得很笔直,该不会真的是舞蹈专业的学生吧?
她现在所穿的这身制服我认识,是离这附近比较远的清海市女子中学的。
藏青色的纯棉毛衣在领口处有洁白的衬衫翻领,同样藏青色的长裙堪堪及膝窝,小腿部分是黑色中筒袜,脚下则是普通的深黑圆头皮鞋,标准的现役女子高中生装束。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她宛如瀑布悬垂的长发。
未经过任何烫染,乌黑的发丝一直倾泻到臀后,甚至在阳光下有略微明亮的反光。
说实话,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夏琳的发型也是类似于这种的黑长直,但夏琳的头发长度只到齐腰,而面前这位陌生的女孩子,顺滑浓密的发梢已然垂落到了臀部以下十几公分处,日常养护想必很麻烦。
作为男生,我其实挺羡慕能留长发的女生的,特别是长发随风轻轻飘扬的感觉,但这种单纯的欣赏极易受到欲望的驱使而变味,人类毕竟是相当喜欢得寸进尺的生物。
所以此时的我为了打发无聊的等车时间,开始暗自琢磨:既然光看背影就颇具不识庐山真面目的美感,那这一袭艳丽长发的主人究竟是何等姿容呢?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一阵初春时节经常出现的微风便给了我答案。
几缕发丝沿着少女白皙的侧脸轻微扬起,拂过耳廓。
她,下意识的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挺的鼻梁,粉嫩的樱唇,紧接着,就是一双盈盈妩媚的丹凤眼。
我一直觉得,女人神情流转间的媚气分为先天和后天。
后天的媚气或许可以靠成熟的人生历练慢慢养成,但缺点则是模仿的痕迹过于明显,让人看多了有种千篇一律的乏味;而先天的媚气却更为难得,它甚至能让清纯和魅惑达到匪夷所思的平衡,即使拥有者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
我从没想过能在开学的第一天享受如此眼福,陌生女孩的醉人容颜再配上脑后那一袭随风飘扬的乌黑长发,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历史上的某位倾国佳丽穿越回了现代,凭她的古风绝美姿容,如果转到清海二中上学,肯定是洛采薇在校花宝座上的强力竞争对手。
———糟糕,盯着人家瞧的时间太长了。
———陌生女孩努力睁大了自己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在这之前,她把脑袋彻底转向了我所站立的方向。
四目相对,数秒。
首先移开视线的是做贼心虚冷汗涔涔的我。
不过,我也暗存侥幸,因为我猜想像她这种容貌的女孩,恐怕早已习惯了路人对自己行的注目礼,所以按常理应该不会大为光火的发脾气。
充其量仅是白我一眼的程度。
所以说啦,还是将其当做一场并不美丽的尴尬误会吧。
我掏出手机,假装确认现在的时间,但其实连触屏的开机密码都没解锁。
总之,暂时还是不要把头抬起来为妙。
“……你。”
短短的一声惊呼,随之而起的急促脚步显示正有人向我走来。
莫非是我判断失误了吗?这个外表长得很美的陌生女孩脾气或许相当暴躁?她准备当着所有等车乘客的面大声呵斥我一顿?
想到此,我连继续摆弄手机的心情都没有了。
搔搔脸颊,酝酿了一副自以为阳光灿烂的笑脸,我决定打死也不承认刚才偷窥女生背影的“罪行”。
“那啥,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哈。”
糟糕,话既出口,瞬间暴露破绽。
掩耳盗铃的事情即使做得再多也没能稍稍悔改,未曾想,我竟会在寒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如此失态。换做以前,我早该知道和陌生异性在大街上寒暄是很唐突的行为,搞不好会让对方觉得非常恶心。
尤其是我并不帅。
偶尔从妹妹房间借阅的少女漫画里都曾出现过类似的情节———樱花飞舞的上学坡道,男主角和女主角擦肩而过的初次回眸,时间和场景凝固,懵懂的校园爱恋在相顾无言中悄然绽放。
像是童话世界的公主和王子一样。
不过,在此时此刻此地,理想和现实相差甚远。
走到与我几步之遥的距离,少女露出莫名激动的笑容。
“你——您是?”
欸?出什么问题了吗?她非但没对我进行劈头盖脸的责骂,反倒临时改换了敬称。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
超蠢并且中二度爆表的回答,竟然是我搜肠刮肚才想出来的,不由趁此机会惋惜了一下自己悲哀的智商。
“果然是恩公大人~~~”
然后在这一瞬间,有比喵星人征服地球更扯淡的大事发生了。
少女如同奔向终点线的百米冲刺运动员,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扑入我的怀中。
“我擦。”
不禁爆了粗口。
在几分钟以前还只是远观的乌亮浓密的长发,现如今近在咫尺,馥郁的香气剥夺掉我所有的感官,大脑运作不能,意识即将陷入一片空白。
排除掉精神错乱的可能性,这位满脸幸福倒入我怀中的女孩有百分之一百二的概率认错人了。
假如出于男人的劣根性,我应该一言不发的继续享受她主动送上门来的福利;但源于内心深处那点仅存的良心,我十分煞风景的温声提醒道:
“同学,请把头抬起来好好看看,咱们以前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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