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打扰了。”
来到我家,老妈碰巧也在,健壮少年顿了一顿,然后礼数很到位的向她打了招呼。
而老妈这边则是以“有朋友来玩啦”的开朗语气回应他,在拉开房门去上夜班的时候,她再一次回头,并向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丹阳,有新朋友来玩的话,就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
面对着那副笑容,我感到十分无语,甚至连答应的力气都几乎失去了。
老妈,您儿子虽然没啥朋友,但也不至于把来家里做客的同龄人全当成珍稀动物吧?这副“见证了我青春道路上的成长”的感人气氛是怎么回事?一个自闭少年走出阴影重新笑面社会的心灵鸡汤?我看您是立志想做这种类型孩子的家长吧,哪里来的正能量宣传片吗?
“你有一个很慈爱的母亲呢。”
“是吗,哦,鞋柜里的拖鞋你随意就好了,换不换无所谓的。”
随着老妈把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把外套卷成团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对不请自来的客人顺便念叨了句,再自顾自的换上了室内拖鞋。
总之,麻烦死了。
余光一瞥,这小子倒挺识相的,带来的运动鞋脱下来放在一边,脚下也是跟我一样塔拉着拖鞋。
慢慢的穿过客厅踏着台阶,我引领后面那位健壮少年走上了阁楼。
“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万厚辰就好了。”
“那么万厚辰,这边就是陆妃———你们老大的房间,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虽然是老大,但毕竟是女孩子,未经许可进去就太失礼了。”
“哦……”
啊咧?怎么回事?这家伙虽然是不良集团二当家,但感觉要比一般高中男生健全的多啊,刚才还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仔细一瞅他的外貌,凶狠的三角眼没错,但面阔耳方,浑身洋溢的是一股浩然正气;精悍的身材也没差,但让人首先联想到的却是可靠的安全感……这和我第一印象差太多了吧啊喂,杀气已经修练到收放自如的程度了么?
感觉这样的家伙才像是主角啊,如果以他为模板写小说,杀伐果断什么的,爱恨分明什么的,要比这边的校园日常好上太多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一直盯着我看。”
糟糕,被发现了,在这里当然不能把“你其实来自邻人部吧?”的臆想说出来,于是我只好打个哈哈混过去。
“呃,不,也没啥,倒不如说来我房间坐会儿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么说着,万厚辰紧随我后,一脸严肃的进入了本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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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和呆在屋里的万厚辰仍然没有找到话题。
事到如今我也明白过来了,对面坐着的家伙压根就是陌生人吧,只是因为当时慑人的气场才不得不把他邀至家中,这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算作暴力胁迫了!
所以找不到话题才是应该的啊!我跟这种不良小头目有啥好聊的,生活轨迹不同就好比鸡同鸭讲;而另一方面,他要来我家的原因也彻底不明,原本还以为是来找他的老大陆妃儿,但现在看来却远不是这样。
嘛,暂时没有恶意是肯定的,不然在家里没人的这时候他早就朝我动手了,因此,我也打算以接待客人的方式敷衍一下他。
从椅子上站起身,我确认搭在床上的脚还没坐麻,然后准备朝楼下走去。
“我去拿点喝的,你要什么?”
“不了,你坐这听我说就好,反正过一会我也要走了。”
啊啊,我知道的,这是初次来陌生人家里必说的客套话,不过啊,明明身为不良少年,礼数却搞得这么周全干嘛?即使想提高我的好感度———
刷刷刷刷
然而,被快刀一样的凛冽眼神瞪了,万厚辰仿佛坐在阴曹地府审判椅上的阎罗王,目光严苛的注视着我这个犯人的一举一动,而他抿着的嘴角也似乎会在下一刻宣判我的生死,稍有差池便是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总之现在所处的是很紧张的氛围,感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啊,抱歉,你来我这里到底是想说什么事?”
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这个人只需要一个命令的眼神就能让我乖乖服从,大概是和鲁路修同等级的吧,虽然没做啥亏心事,但我连和他对视都无法做到,灵压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现在的我可以完全相信了。
而万厚辰这边,可能是因为我把话语权完全放弃的缘故,眼神稍感松弛,他十分庄重的正了正衣领,然后用谈判的口气向我陈述着接下来的事。
“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关于我们老大的。”
“确实,那么陆妃儿她到底怎么了?”
“是这样的,帮里面的集会,老大已经有好几次没来”,说到这里,万厚辰略有苦恼的看向窗外,似乎也对陆妃儿这么晚没回家感到深深的担忧。
“虽然我们这个组织的权力是采取下放制,老大的位置也只是名义上的,但过去的时候,老大即使没事也会时常来帮里看看弟兄们。而就在上周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老大突然就不声不响的不在帮里露面了。”
“于是你感到很奇怪?”
“是的,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老大对帮派生活厌烦了,正想着找个机会去劝劝她;但过后不久,道上传来了一个连我都很震惊的消息。”
“请继续。”我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身体无意识的颤动了一下椅子,这是我开始认真起来的讯号。
“老大,要在后天,也就是这周四,接受东街区地头蛇贺六子的告白,那个人总是冲老大挤眉弄眼的,估计早就有追老大的打算了。”
言及此,万厚辰顿了一顿,仿佛是在给我思考的时间,在看到我一脸急切的表情后,又轻咳一声继续说明。
“我想,你还不知道贺六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吧?”
“不,光听名字就能感觉到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渣。”
“是的,贺六子的确算得上是彻彻底底的人渣败类,好色无度,偷鸡摸狗,老大这样的漂亮女孩如果落在他手里,不用说都知道会是怎样的凄惨下场。”
“那至少给我去阻拦一下啊,你们不是陆妃儿最忠心的部下吗?”
我怅然若失,坐在那里胡乱的掻弄着头皮,事情怎么会越变越糟的啊,可恶!根本冷静不了,这下预定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抬起头,本想再责怪他几句,但万厚辰脸上的表情也是义愤填膺。
“我特么也想啊!但手机不接,放学路上堵她也完全见不到人,老大的倔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和他从小到大羁绊很深,许丹阳,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
“你倒是说话啊!现在所有办法都试过了,我们帮里弟兄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难道你就眼看着老大往火坑里跳?!”
“………”
我无言以对,即使努力的一张一合扇动着嘴唇,却仿佛被人掐住喉咙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劝说她,我又要以什么身份呢?青梅竹马的立场早就没有了,同伴的关系也在那一天被彻底斩断,明明下定决心要反击陆妃儿的,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筹码可用,种种悔恨感和自责感,到最后都让名为无力的彻骨疼痛所压倒。
“已经……成死局了……”
最不愿意说出口的话,从我嘴里吞吞吐吐的漏了出来。
“废物!”
万厚辰突然爆发出愤怒的咆哮,紧接着我肩膀挨了狠狠一拳,乃至身体失重从椅子上摔下,直接滚落到了冰冷的地板。
“………”
期间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保持仰躺在地板上的姿势,整个人陷入了无可奈何的沉默中。
然后恍惚间,听到了某人推开椅子的声音,蹬蹬蹬下楼的声音,最后,重重把大门关上的声音。
现在,世界彻底清静,屋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只是,仅存的这个人,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决心,此时却轻易的被逃避的念头所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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