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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昆仑掌门
  • 2019-07-29 09: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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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井然有序的军队方阵前,年轻的军官就像是个违和地音符一样存在着。一会扭扭脖子,一会长出一口气地带着队伍返回地上。

而在那边迎接他们的,则是多达十条以上的巨龙!

“朗特局长,您是昨晚睡落枕了吗?”

在这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中间的空白地带,一名看起来年龄在二十上下的女孩走了出来。身穿红白相间的骑士装,腰间别着一把长剑,颇有贵族气质的金色头发因沙漠上的大风而不停地上下翻动。

虽然话语中特别使用了“您”,但嘲讽的以为却也是毋庸置疑的。

“啊,对不起啊露西团长。我给帝国丢脸了,不小心中了一个五句以上的石化术,让那些荒漠红蝎的余党逃走了。”

刚从石化中恢复过来的朗特也是毫无诚意地道歉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虽然面前这名女孩是卡欧斯皇子的嫡系部队的首领,但论职位她还是比自己低一级的,再加上本身就不受规矩束缚的性格,如果会诚心道歉反而奇怪。

“要是露西团长能够进到地下室去,相信肯定能把那些逃走的余党全部就地正法吧。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露西团长没了龙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抱歉抱歉。”

“无论如何,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卡欧斯宰相的,也相信卡欧斯宰相会将今天的事情报告给皇帝陛下。朗特局长,你不觉比起逞口舌之快,写一份对于今天任务失败进行解释的报告更好吗?”

与朗特不同,露西是个十分公私分明的人。尤其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的那种严肃认真的态度简直让人怀疑她得了精神分裂,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啊,报告啊...我对文职工作很不擅长啊。不过写不写都一样吧,反正报告给皇帝的时候卡欧斯一定会自己再帮我‘改’一份的,我也懒得再写了。”

面前的龙骑士就像是拨动了隐藏的开关一样,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不由分说地架在了朗特的脖颈上。

“请您收回刚才的话。卡欧斯宰相的名誉,不容他人玷污。”

只有在此刻,旁人似乎才能忽略因露西年龄和性别上带来的种种轻蔑,重新审视这名担任着卡欧斯嫡系部队首领的少女。

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直视着朗特,没有一点谈判的余地。如果对方拒绝的话,谁都不会怀疑她手中的长剑会马上挥下。

“额...那个,露西团长,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相信宰相大人他也不希望...”

西尔弗上来圆场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露西一个锐利的眼神瞪了回去,便识趣的不再说话了。西尔弗自己也清楚,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朗特的口无遮拦导致的,虽说自己这位上司这样说话也不止一天两天了,但在骑士面前说对方主人的坏话绝对是最大程度的挑衅。

“话说回来,露西团长,你们那边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吗?”

朗特从一个造型独特的铁盒中抽出一根烟,自然地放在了嘴边,仿佛加载脖颈上的长剑完全不存在一样。

“不必您操心,整个赤城外围的‘善后’工作早就在两小时之前结束了。”

“啊,蛮熟练的,不过按照你的经验来说,这个速度也算不上优秀吶。为了卡欧斯的名誉脏了自己的双手,不怕有一天他也为了这个而杀了你吗,小姑娘。”

第一次,朗特正过来了东张西望的头,对上了露西的眼睛。

“不妨告诉你吧,关于卡恩拉隆病逝的事情...”

朗特贴到了露西的耳边,停留了一两秒便离开了。

“对于我今天的发言,十分抱歉。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也会亲自写一份报告交给卡欧斯宰相。”

露西收回了剑,眼神有些空洞。

“撤退了!四号船应该改快到了!”

天空中仍然黑云弥漫,看不到一点光。现在这里是不折不扣的战场,而战争却以单方面的屠戮为结果告终了。

骑士比起杀戮不是更应该守护么?这个想法在露西脑中一闪而过,就像一颗种子一样。

随即,数十只巨龙振翅而飞,率先离开了这片被它们的龙息烤焦了的土地。

“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也懂得让步。”

“当然,我可不想和她打上一架。”

帝检局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部队的前方,心不在焉的聊着天。

“从你这种好战分子的嘴里说出这种话,明天会下金币吗。”

“别小看龙骑士,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我们更像怪物。毕竟他们是驯服了怪物的人,就算不会使用魔法,也非常可怕。”

“但你可一点不像怕了的样子。”

嗤笑一声,西尔弗有种刨根问底的架势。

“我啊,其实特别不喜欢和骑士阶层打交道。他们总会在某个特定的地方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就像疯子一样。我可不想发展到非得杀了那个小姑娘的地步。”

巨大的船慢慢地从高空降落,士兵们井然有序地进入船舱。朗特抓紧这个最后的机会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因为在船舱内是严禁火气的。

“不过话说回来,朗特,你到底给她说了什么,感觉那之后露西团长眼神都变得奇怪了。你这家伙,该不会对那种小姑娘有兴趣吧。”

“怎么可能。”

吐出一口烟雾,朗特朝着王都的方向望去。

“那些龙骑士,不仅拥有钢铁般的盾牌,还拥有同样坚固的心灵,可不是被一句告白就能弄乱阵脚的角色。要说能让他们惊慌失措的话,也只是是动摇到他们骑士道本身的东西了吧。”

掐灭了烟,朗特和西尔弗先后登上了船。

“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如果她能够在这之后从迷茫中走出来,说不定会成为很厉害的骑士吧。不过如果走不出来,也许就只是一个一腔热血的小姑娘罢了。毕竟现在的她,已经连剑都拿不稳了。”

朗特指了指自己脖颈上一道细微的血痕,那是刚才露西失手造成的。

巨船渐渐离地,随着高度的增加赤城的全貌变得清晰起来。东部已经完全变为了一片焦黑,就像是烤糊了的面包的颜色,而其他各个地方也有着大大小小的火事,这座屹立在沙漠中央的昔日之城,仅仅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变得如此衰败。

“这就是龙骑吶...”

“比想象中还要来的可怕啊,不过也倒是情理之中。毕竟在这么大的丹特里,也只有六十四个。”

突然,朗特开始了一阵剧烈的哮喘,西尔弗就像见惯了似得,无奈的按了按额头。

“我说,朗特,差不多该戒烟了。前局长在任的时候你还没这么猖狂,现在你当上了局长简直是像吃饭一样在吸。”

“咳、你以为...我当上这个破局长是为了什么、咳咳...”

今天也许对于赤城的许多人来说是最长的一天,但对于朗特和西尔弗来说只不过是又结束了一个没什么特点的任务。明天的太阳还仍然会从今天升起的位置升起,一切不会有任何变化。

有人是不变的,而有人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变的。

在赤城的一系列行动结束后的第二天,卡欧斯坐在星海六层的花园中的圆桌前,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查阅着一份报告。

庭院中的蜂鸟轻盈地站在喇叭花上,阳光明媚。乍一看上去,这里就像将要举办一场悠闲的茶会一样。

但事实并非如此,作为龙骑士的露西现在正诚惶诚恐的单膝跪在地上,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水,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卡欧斯的眉头皱的越来越近,而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黑衣魔法师则一言不发。

“克鲁斯...”

端起还稍稍有些烫的红茶,卡欧斯终于开口了。

“先被朗特那家伙抓住了?”

虽然早在这份报告叫上来之前卡欧斯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龙骑士们无法进入地下室这件事他也是心知肚明。然而就算如此,他仍然没打算放过这个兴师问罪的机会。

“是、是的。十分抱歉,属下无能辜负了卡欧斯大人的期望...”

“亏你还有脸说啊。”

咔呲——

瓷质茶杯碰到了杯座的一刹那,卡欧斯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了。

“作为这六十四名龙骑士的首领,我破格提拔你到这个位置为了什么?!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无能的东西!!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仅仅会道歉的废物,我需要货真价实的成绩懂吗?!”

“十分...”

话说到一般的时候露西就将它收了回去,从刚才开始连她自己也不记得说了多少个“十分抱歉”了。

就结果来看,她的确没有完成卡欧斯交给她的任务。但失败的原因并非输给了敌人,而是落后于友军。因此而受到责骂的露西的确有种无力感,因为她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为了“抢头功”这种事情而对友军出手,而卡欧斯却希望她这样做。

更何况这次的友军还是一直由被卡欧斯视作眼中钉的朗特指挥。

“啊,对了!战损呢?!朗特这次指挥造成了多大的战损,从这方面下点功夫,我可不像看到后天的庆功宴上那个花花公子成为主角!”

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一样,卡欧斯嘭地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边不耐烦的敲打着桌子一边催促。

然而,跪在他面前的露西还是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这条命令一样。

“喂!你傻了吗!还傻待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十、十分抱歉卡欧斯大人!恕我无理,但在下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去纠正朗特局长的错误,而应该去考虑如何向民众解释这次塞奈良的远征,从哪些妖言惑众的小人口中传出的谣言已经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以极快的语速说完了这一大段话,露西红着脸尽量压低自己喘息的频率。这也许仅仅是一次普通的顶撞,但是对于她来说却仿佛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

早就习惯了无异议状态的卡欧斯少见的被人反驳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自然是无法遏制的怒火,而露西也像是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似得,直接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状态。

“等等,卡欧斯,先不要着急下结论。”

一直站在旁边的黑衣人伸出手制止了卡欧斯,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暴怒中的宰相居然真的没有再为难露西。仅仅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保持沉默。

“你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

黑衣人兜帽下发出的声音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性,仿佛是从深渊中发出来的一样,让人不得不用真实的答案去回答。

毫无疑问,这个“他”应该是指刚才对话中的中心——朗特。而为什么这个倍受卡欧斯信任的黑衣人会问这个问题,露西也是摸不着头脑。

刚刚犯下大错的露西就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开始拼命的思考。也许回答的让对面两人满意,自己还能够逃过一劫。

卑鄙小人?

不学无术?

还是有勇无谋?

几乎将自己知道的所有贬义词都挖出来了,露西还是没能给出答案。也许刚才黑衣人话语中所带有的那股魔性似乎不仅仅是错觉,也许露西本来就不擅长撒谎。无论是哪种原因,现在的她准备实话实说

“是个烂透了的人!但有一点值得尊敬,他从来和他的手下一起干那些‘脏活’。”

这种心情,仿佛刚刚从鬼屋中逃出来的人又要再一次进去一样。露西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在现在说朗特的好话,作为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应有的惧相暴露无遗。

“哈哈,他也许真的想你说的那样身先士卒,但也许只是个单纯的战争爱好者罢了。”

黑衣人释然的笑了笑,缓缓说出下文。

“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当务之急并非刁难朗特,而是去遏制谣言。”

这话一出口,露西的心中又噗通响了一下。就算白痴都能看出来卡欧斯一直在有意刁难朗特,但是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不是连白痴也不如吗?!

然而,黑衣人却没怎么在意这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朗特真的本分地执行了他的任务。我并不认为他是因为能力不足才让荒漠红蝎的余党逃走的,根据露西的口述他是中了某种束缚类型的魔法而导致无法追击敌人,乍一看在狭窄的地下空间里似乎合情合理,不过仔细分析一下朗特这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

经过这一番分析,常年与朗特勾心斗角的卡欧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你是指朗特的那个外号?”

“没错!虽然在加入了帝检局之后他就淡出了大众的视线,但不要忘记他曾经在军队的事,以及他的母亲是谁。朗特可以在不借助任何咒语的情况下直接接触‘魔’,魔法对于我们来说是概念一样的东西,而对于朗特魔法与普通的物质没有任何区别,是直接可以暴力摧毁的存在。也因为这种特殊的体质,他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军队,却能够发挥魔法师的作用,曾一度被称作‘破魔者’。”

“你的意思是说,受到了束缚魔法而导致追击失败的说辞根本不成立,朗特本身不会受任何魔法影响?”

卡欧斯双手相扣,显得格外认真。

“并没有厉害到那种程度,但起码要是五句以上的‘诅咒’才行。‘诅咒’在定义上是只能对一人释放的咒语,不可能造成全军停滞的情况,因此朗特的理由不攻自破。”

“哈哈,原来如此,这次终于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了,朗特!”

将已经有些微微发凉的红茶喝光,卡欧斯满面春风的准备离开。但走之前仿佛忘记了什么一样,又转头回来再问了一句。

“露西,关于这次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的露西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大梦初醒一样的抬起了头,迷茫的像站在旁边的黑衣人投出了寻求帮助的眼神。

但很可惜,谁都帮不上她。

如果她就此回答一句“没有”或许还好,但偏偏她根据刚才听见的只言片语编制出了一番说辞。

朗特、军队时期、外号...

刚好同样作为从军队里被提拔上来的露西对于朗特的各种传说早有耳闻,平稳了急促的呼吸后,给出了那条令卡欧斯的脸孔再次由晴转阴的回答。

“说到朗特的外号,果然最有名的还是‘帝国战鹰’吧。”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场面瞬间降到了冰点。一直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的黑衣人都不忍心的偏过了头,而卡欧斯则用冷静到恐怖的语气缓缓说道。

“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发言,你就可以回安弗拉捕鱼去了。”

说罢,便留下了一阵空旷的脚步声,而露西则一直跪在原地浑身微微发颤地目送卡欧斯,知道他消失为止。

卡欧斯会有着用反应也不意外,毕竟处处与朗特相争的他一直占据着上风,却有一处出于劣势。比起在军队中的威望,卡欧斯远不如朗特。毕竟作为战争爱好者的朗特参加军队是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而卡欧斯不管是宰相的身份还是本身的那套贵族式思想都不允许他参加军队。

“帝国战鹰”这个称号是朗特被授予的一枚勋章上的铭文,象征着他军人时代的巅峰。因此,这个词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卡欧斯字典中的禁忌词汇。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露西看来都是那么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说出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却又奇迹般的没被降罪。

刚才的露西并非是单纯的走神,而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朗特当时在塞奈良对她说的话,至今还萦绕在耳边。

是真的吗...

虽然是敌人的话,但是为什么总感觉是真的...

午后的星海六层,散发着一种静谧的美丽。在绿意盎然的大背景下,紫罗兰花的香气格外好闻。然而现在的花园中与刚才稍稍有了一丝不同,少女独自站在其中,空中的某个不速之客盘旋而下。

“是谁!”

花瓣还未飘落的时候少女就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灵敏的反身一个劈斩!即使是如此笨重的剑,她仍然能准确的将目标劈成两半。

但很可惜,如此漂亮的斩击,却只是证明了她警惕过度。

花园中三三两两的蜂鸟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取而代之。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铁质的骑士雕像上,俯视着露西。

“原来是您啊,不跟卡欧斯大人一起回去没关系吗?”

卡欧斯身旁黑衣人的真名谁都不知道,只有卡欧斯称呼其为黑鸦。也许这仅仅只是一个没什么深意的外号罢了,因为黑鸦使用魔法的时候身边往往会盘旋着一只漆黑的乌鸦。

“你在隐瞒什么,想要等卡欧斯不在的时候问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站在铁质雕像上的乌鸦并没有开口,却有着与黑鸦一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愿意用心脏作为赌注来证明我对卡欧斯大人的忠诚!”

“别在意,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

短暂的对白,两方一个无比认真一个却带着戏谑。

“既然您特意回来,我就直说了。”

默默地下定了决心,露西凝视着雕像上乌鸦的那双漆黑的眼睛,用自己能保持的最大限度的平稳语气说道。

“卡恩拉隆大人...还活着吗?”

......

雕像上的乌鸦仍然站在上面,但却像是变成了普通的飞禽一样,仅仅是时不时的歪歪头,发出两声长鸣。

黑鸦巫师的声音再也无从找寻。

这个本来阳光明媚的午后花园突然寂静了起来,在乌鸦的长鸣下迅速的染上的一层灵异色彩。闯进星海的风吹掉了花圃中的绿叶,树叶摩擦六角彩绘地板的声音让人感觉从脊梁冷到了脚跟。

“露西团长,请记住一点。”

良久,黑鸦的声音再度传来。

“卡恩拉隆,已经死了。”

32

帝检局的总部是帝国最神秘的地方。

这句话被当做常识在民间被广为流传过,据说连星海内部的大臣都无法准确找到帝检局总部的位置。

单从字面上来说,这个说法完全正确。

不要说星海内部的大臣,就连朗特自己有时都会找不到。

虽然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帝检局是要求隐蔽性极高的机关,但更多的是因为分配给帝检局总部的空间实在太小了,以至于仅仅是三个人都会稍显拥挤。

“啊...对于没能剿灭荒漠红蝎余党一事进行说明。没逮到就是没逮到呗,有什么好说明的!写报告这种事我最不擅长了啊!”

朗特叼着一根看起来有些掉漆的旧钢笔,没正行得坐在属于他的那张大椅子上抱怨。

“BOSS,虽然不想揭你的短,但这已经是你出任帝检局局长一职以来第二十八次写报告了。论经验的话应该比之前的任何一任局长都来得丰富。”

阿卡嘉像往常一样坐在落地窗边,不怀好意的说道。

“另外,我记得你之前曾经和某人打赌,你在任期间绝对不可能犯下三十次足以递交报告来谢罪的错误。现在还差两次,而你不死的话起码还要到三十岁才能调到别的地方去。”

无视了朗特那能杀人的眼神,西尔弗也跟着附和道。

“陈年旧事就别再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卡欧斯那边应付掉,不然的话我明天到了内审厅恐怕就得留在那了。”

深吸了一口气,朗特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陈述着。

太阳逐渐落山,这个狭小的帝检局总部也在逐渐变暗。朗特的帽檐映射出的阴影逐渐盖住了他的表情,只有一缕香烟的轨迹从中徐徐升起。

“朗特,正经点。这次的事情可不同以前。”

房间里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就全部消失了,西尔弗板起了脸,有些严肃的说道。

“你应该知道卡欧斯的性格吧,难道你明天想要在内审厅跟他讲道理吗?!今天晚上先去外面避一避,总比明天去送死强。”

“那不就等于正中他下怀了吗。”

窗边的阿卡嘉也忍不住了,有些激动的走到了朗特的办公桌前。

“你变得越发蠢了耶,BOSS。如果你明天真的去了内审厅,才是正中卡欧斯下怀吧!你觉得明天对于你的审判会有多公正,说不定连你发言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下定论了。到了那里,就真的跑不掉了!”

不管是谁,两人作为朗特的下属亦是朋友的存在,都在真切的为他担心着。他们很了解朗特的性格,在他胸有成竹的时候根本不会在这废话,正因为他对于明天内审厅的审判也感到棘手,才会在这里琢磨这份没用的报告。

对于两人的建议,朗特保持了沉默。既不反对也不赞成,这是他犹豫的最好证明。

“情况没有你俩想象的那么糟糕...”

掐灭了烟,朗特有些疲倦的站了起来。

“只不过是放跑了几个残兵败将罢了,再说了还有魔法师的干扰,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自身作为魔法师参加了这次讨伐行动,并且有了屠城这种过激的行为,这场仗注定不会对民众公开的。因此舆论的压力也不会波及到那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大臣们,他们既然不需要一匹替罪羔羊,那么就没必要来得罪我。如果他们仅仅是在表面上迎合一下卡欧斯的话,那我最差也不过被弄个免职罢了,还死不了。”

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朗特准备离开房间。

然而,阿卡嘉却一把拽住了他。

“什么叫‘不过弄个免职’?!我可不想在某一天看见卡欧斯坐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的!”

很明显,朗特的态度让她感到了不满,一旁的西尔弗虽然没有说话,但其面色也表明了态度。

“放心!”

突然朗特笑了起来——一个与他气质十分不符的阳光微笑就那样自然的出现在了脸上,他双手搭在阿卡嘉的肩上眯着眼,自信满满的说道。

“我怎么会舍得这么可爱的下属呢。刚才不是说了吗,免职也不过是最坏的情况,我还没那么不济吧。相信我!”

“呃、你、你干什么...!好恶心...我有急事先走了。”

接受不了前后变化如此剧烈的朗特,阿卡嘉的脸庞迅速窜上了红,就像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一样一边逃走,一边回头确认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终于,当阿卡嘉走到了无影无踪的时候,朗特终于如释重负般放下了面具一样的微笑。

“有什么事赶快问,别耽误时间。”

“为什么故意放跑那些人?”

两人谁也没有看谁,用及其低沉的声音小声交流着。

“别告诉我是为了放走你弟弟,被称作‘豺狼’的帝检局局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

说完,西尔弗又补了一句。

“老子做什么不用你管,另外补一句,我要是没人情味的话就在那里连你带那些士兵一起弄死了。”

朗特明显没有想要正面回答问题的意思,亦真亦假的敷衍了一句。

“我要向皇帝陛下揭发你!”

“你要是敢我现在就做掉你!”

两人的对话愈发危险,但却不难发现无论是谁都没有当真。然而到底是西尔弗技高一筹,换了个角度继续逼问。

“‘她’下个月就回来了,我要告发你储藏香烟的地点。”

“是为了‘遗物!”

朗特在西尔弗话音未落的时候就说出了答案,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慌张表情。

“皇帝陛下还没死呢。”

“是我母亲的‘遗物’。那份遗物现在由莱茵的古兰帝奴将军保管着,他只认可我们兄弟俩中恭顺了母亲遗愿的那个,而母亲的遗愿中有一条就是不得自相残杀。要是宇在那里就被抓住了,本来就不信任我的古兰帝奴肯定会以此为理由做文章。”

“所以你就为了这事放走了他?然后不得不去和卡欧斯玩这种九死一生的游戏?!”

“当然了,如果我这次输了,只不过是输了我出生以来到现在的积累。”

朗特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有些无奈。

“如果我得不到母亲的‘遗物’,就等于永远失去了实现愿望的筹码。”

跨过了房间的门槛,厚重的军靴坚实地踩在了地板上。朗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开口说道。

“对了,西尔弗,记得你刚入职的时候,曾经问我为什么能够如此无负罪感的杀死手无寸铁的小孩吧。其实吶我最喜欢的两类人中就包括小孩子,只不过对于我我们这些‘老鼠’来说,错误的动作会引起不可估量的蝴蝶效应。如果这次我们的‘清理’做的不够干净,消息传到了外界的话,那些大臣们就会寻找替罪羊,而我则即合适有能够取悦于卡欧斯。”

“所以你想要说你之所以没有负罪感,并非无情而只是在进行自救罢了?”

西尔弗一边琢磨这朗特现在告诉自己这些话的用意,一边问道。

他知道朗特虽然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在关键的时刻却绝不掉链子。而如今他却开着门来叙述如此重要的事情,难道是现在这里已经处于被窃听的范围内了么?

西尔弗能够感知到建筑中他人的位置,然而现在却无法发现那个可能存在的窃听者。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才说这些的。“

朗特笑了笑,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

“就算这本身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然而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如此无端的夺取他人的性命,也毫无疑问是错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知到这一点。罪是不能赎的,只有担起来它,才能保持自我。就算背叛了再多的东西也不能背叛自我,那样的话只不过是个为帝国工作的杀人魔罢了。这一点越是身居高位,约为重要!”

朗特的声音并不悲观,也没有开导人时特有的虚假强调。就像是在教一名刚刚入伍的新兵如何挥剑那样,沉稳且自信的叙述着自己的经验。

“如果我这次被免职了,下一任局长就是你。昨天我已经自己悄悄去过17层了。皇帝他也同意了。跟阿卡嘉一样,我可受不了卡欧斯那混蛋做到我的位置上。”

“喂!你...!”

西尔弗刚想出言反驳,朗特就扔过来了一个信封,然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那是你的推荐信,给我保管好了。今天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来你这个没用的下属有几条可以夸耀的地方,真是场浩大的脑力劳动吶——别高兴太早,那东西八成用不上的。”

很明显,今天一下午朗特都在写这东西。

也许在凌晨两点这个时间点,星海里的人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其他地方却还不发有着无法入梦的人。

塞奈良最北端的边界,这个名为戴蒙的地区,一名少年安静地坐在屋顶上。

戴蒙原本是一个被卡伦多尔完全掌控的地区,然而在不知什么时候,位于哈朗山的总教堂传来神谕,说戴蒙这片土地已经被主神抛弃了,随后教众全部迁移至了距离莱茵较近的城郊地区,这里也变为了一座禁止的进入的荒城。

就算没有士兵把守,这里却连一只猫也看不见。

因为戴蒙没有食物,没有水,温度甚至常年在冰点以下!

作为以炎热著称的塞奈良地区中的一部分,戴蒙的气候也算是一大奇观了吧。

“说不定真像卡伦多尔那群混蛋说的一样,这里是块被抛弃了的土地吧。”

坐在屋顶的少年并非自言自语,打的夸张的烟囱口中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查尔斯费劲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虽然这种用黑瓦覆盖的屋顶十分陡峭且易滑,但查尔斯却仍然坐到了宇的旁边。

“‘被主神抛弃’这种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这里的地脉中火元素却稀少的可怜,已经低于平均值七十个百分点了,这才是造成这里奇怪气候的直接原因。”

以符合古典魔法师身份的口气,查尔斯给出了一个最易令人信服的答案。

经过简短的寒暄后,气氛又被迎面吹来的寒风掩盖。在这座尖塔般的五层小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戴蒙的全貌。这片区域并没有很高的建筑,大约都在两层左右,墙壁上画着颇有宗教色彩的花纹。但同时也有四座特别显眼的建筑物在其中不规则的排列着,就像是这些房屋的放大版一样,同样通体漆黑,也许是以前的教堂。

五个人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终于走到了戴蒙这个不会有帝国士兵出现的地方可以稍作休息,在大约一小时后要去上游繁殖的卡洛斯就应该会全部通过,那时宇一行人就能通过白令桥逃到埃斯顿去了。

顺带一提,卡洛斯是一种群居性的海蛇,平时都生活在安弗拉的深海区,每年却都能够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游到埃斯顿来——从一条到现在仍被航海家们疯狂搜索着的路线。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

查尔斯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宇愣了一下。

“布布,或者说叫她不知名的红发女孩更是和谐。话说回来,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还真是对她一无所知吶,你的话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她吧。”

......

宇沉默了,只剩下风声。

查尔斯也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在那里等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宇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香烟,划好火柴,点燃放在了嘴边。

随后,便咳嗽了起来——他根本不会抽烟。

然而,再剧烈的咳嗽过去了之后宇再次将香烟放在了嘴边,如此循环往复。

终于,宇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口了。

“我也...咳咳咳...不知道啊...”

在想要把她拉进自己世界的同时,自己又对她了解多少呢?宇如此想自己发问,却找不到答案。

“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就像是在念着课本上的课文一样,宇有些木讷的说到。

“她的爱吃的东西,喜欢的颜色,完全不知道...我...原来有那么迟钝吗...?”

“别太为难自己,有些东西生来就是‘野生’的,哪怕和你再亲近也无法驯服。”

抬起头看着异常清晰的星空,查尔斯也有些感慨。

“比起‘得到’‘存在过’更重要不是吗,以前老师不也...”

“查尔斯。”

“...呃?”

突然,宇打断了查尔斯的话,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已经有些发皱的纸片。那是由库克医生给了查尔斯,再由查尔斯转交给宇的信件,很明显宇已经拆开看过了。

“她做错什么了吗?”

宇的表情、语气都跟刚才毫无差别,但却令人赶到了一丝冷笑的味道。

“...没有...”

查尔斯明白宇指的是谁,却没能猜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在哪,只好如实回答。

再次划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在风中左右摇摆,却因为是被泡过固化药水的木材制作出来的产物,不论怎么吹都不会灭。

“教会说主神会庇护他的所有信徒,无论贫富,无论种族。帝国说皇帝会让每一个遵守法律的子民得到保护,无论贫富,无论种族。但是他们却没有说,给了你一个面包的同时,会取走你一杯血。”

那封来自库科医生的信件正在慢慢变得焦黑、翻卷,很快就会化成灰消失。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一向冷静的查尔斯现在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宇。

冷漠、狡黠、富有野心。

“既然这是一场注定不公平的游戏,那我宁愿去做有利的那一边。自从我出生以来就一直被掠夺、掠夺、掠夺...也许他们的做法才是对的只要变成主导的那一方就可以了...”

自嘲的笑了两声宇疑似发问的说到。

“不过我却在自己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以前真的有这么迟钝吗...查尔斯?”

“你现在只是悲伤过头了宇!别在这时候做决定,你会后悔的!”

面对查尔斯的劝告,宇就像雕像一般,完全不被影响。

“我会不会后悔是我自己的事情,但在我后悔之前,我要和杀死了布布的那些罪魁祸首们玩个够。”

宇双手交叉像是在紧紧地抱着什么,在夜空下嘶吼着。稍微平复下了情绪后,宇接着说道。

“布布,可真残忍吶。为什么把那个牧师杀了,如果把他留给我杀死,那该多好啊...别看她那个样子,却道是意外的聪明。‘仅仅守护作为人类时的她’?开什么玩笑...”

刚才的信件现在早已经化作了灰烬,粘的宇满手都是,特意换出另一只手,宇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铁质物品。

虽然在戴蒙基本没有自然光,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查尔斯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一个很普通的发夹,上面有着斑斑血迹。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既然错的不是她,那就是这个杀死了她的世界。”

宇站了起来,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瞳孔中散发着某种坚定地信念。

“我要把他们全都找出来!那天在场的人,军队也好龙骑也好...”

几只啄食着腐肉的白秃鹫突然惊起,从旁边的钟楼顶端四散而飞,宇同时撩起了自己的刘海,别上了那个布布曾经带过的发夹。

“一个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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