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跟每一个传说一样,这个故事的开头也有‘很久很久以前’。”
嗒——————
纯白的鞋跟与纯白的阶梯碰撞,在这个静谧的仿佛异世界的空间里发出了清晰地响声。安吉拉一边走,一边叙述着。
“听说他曾经是一个有钱的少爷,桀骜不驯,所有人都怕他。”
和煦的光透过玻璃直射在了阶梯上,那温柔的色泽让人不由得安心了起来。但很可惜,朗特并没有闲暇去注意这些。
“但可惜的是,少爷并不满足于此,他有更大的愿望——一个大到就算以他的力量也难以实现的愿望,于是他将这个愿望埋在了心里,并寻找着可以帮他实现愿望的人。通过他的财力以及父辈的人际关系,他找到了第一个帮手——一个聪明的魔法师。”
朗特虽然因为这个故事的无聊表现出了不满,但并没有去打断。而安吉拉却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一边上楼梯一边叙述...
“聪明的魔法师带来了第二个帮手——一个异族的小女孩。三个人互相信任,并且相约一定要帮少爷实现愿望...直到少爷成年的那天,他的愿望被父亲发现,并受到了严厉的责罚,并将他关了起来。同少爷一起长大的家仆的儿子救了他,成为了他第四个帮手。少爷决定出逃,偷了父亲的一箱金子,但在路上却卖掉了一块,为某个母亲刚刚去世的女孩买了块可以安葬的土地。于是,女孩成了他第五个帮手。”
朗特留下了一丝冷汗,他似乎听出了什么暗示,但这时自己已经没有一点点反抗能力了,除了继续听下去没有其他选择。
“少爷认为是时候去为了自己的愿望而付诸行动了,但偏偏在这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孩。女孩是个小偷,看上了少爷的金子。于是少爷将金子给了她,却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嗯?这就完了吗?”
不屑的看了一眼安吉拉,朗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是个没用的富二代罢了,为了女人可以放弃的愿望,也不配称作愿望。”
“说的没错,所以作为少爷的他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你是想说这种无聊的故事还有后续?”
“是啊,很长哦,还想听吗?”
“完全不想!”
“那我继续说啦。”
高兴地点了点头,安吉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孩拿了少爷的钱,看见少爷不能实现愿望的样子很苦恼,也非常自责,于是她下了一个决定。”
咔嗒——————————————
楼梯走到了尽头,朗特的瞳孔突然收缩了!
在他的双瞳中,映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喂,这个玩笑可开的有点大啊...”
“哼哼~不妨先把故事听完吧。”
似乎猜到了朗特的反应,安吉拉继续淡定自若的说着故事。
“她决定陪着少爷,去完成那个愿望。但在六个人中,只有她看见了,那个愿望不过是个梦,根本无法完成...”
“够了!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门’还是开着的!”
朗特一把抓住了安吉拉的领子,愤怒的质问道。
在这纯白阶梯的尽头,朗特看见了那个三年前曾经有幸见过的东西——连接东西界的通道,克利乌斯之门。
东界有人将它叫做天门,有人将它叫做死门。但无论如何,这是通往那个世界唯一的通道。
在创世纪之前的魔法时代,本来并没有东西界之分,各个大陆连成一体,处于同一个位面。然而由于创世纪时被某些还未探明的原因分离,形成了东界跟西界。丹特在原来的大陆位处西面,因此才有了西界这个名字。但由于跟东界来往太少,克利乌斯之门也被封死了好几百年,所以大家都渐渐忘记了西界这个名字。
但是...
“里昂陛下之所以能够统一原来的六家,将非人智慧生命统统灭杀殆尽,以除后患。朗特阁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顿了一下,安吉拉继续说道。
“也许你从戴安娜大人那里了解到的,不过是得益于陛下那过人的指挥能力以及天才般的演讲天赋吧。战场上知己知彼,政场上颇得人心,这样的人哪有不当皇帝的道理?但很可惜,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戴安娜大人并没有告诉你。”
安吉拉水色的眸子变得深邃了起来,朗特也在看到了克利乌斯之门的那一刻猜到了什么。
“四十年前,六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为妙,没有人远大于其他五家,陛下的若日家虽然位于六家之首,但也远远没有到可以号令天下的地步。但最终陛下还是做到了,就得益于这扇门。”
“你是说那个老头卖国?与东界人合作干掉了其他五家?”
“虽然看起来是,但如果那样的话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陛下打开了门,东界的军队狼群般入侵,整体实力远超于丹特,仅仅是人数上大约是我们总和的五倍。在六家总体实力都大幅下降的前提下,早一步收缩势力保存实力的若日家成了最大的赢家,在只有若日可以带领丹特走向胜利的条件下,陛下成为了天下归心的丹特皇帝”
“不可能!如果东界军队入侵,为什么民间会一点也不知情?!你难道想告诉我群众们都是傻子吗?”
“并非不知情哦,但是说出来有谁会信吗?百年没有过来往的东界突然入侵?以我们五倍的军力?”
“但是总会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吧,如果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是再离谱也会相信吧。”
“于是陛下给出了解释——消灭非人的智慧异族!东界的语言是完全不同的语种,皮肤跟长相也与丹特有一定差异,魔法与西界的咒语、术式、流程完全不一样,表现类型也大相径庭,如果让大家相信这是异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更何况,那些心心念念想要将这种引起慌乱的东西公布出去的少数人,已经被‘处理’了。”
安吉拉来到了朗特身旁,看着天空中那个黑色中带着星星点点的漩涡,缓缓开口到。
“朗特阁下应该也去过东界吧,通过某些‘特殊渠道’。那么我想在三年前你就应该已经见识过东界是怎么样的世界了吧,现在,门又开了,东界的狼群们随时有可能闯进我们西界这个毫无防备的羊圈里。陛下的意思,不过是希望你和卡欧斯阁下不要再着眼于内斗,而是精诚合作。”
双手背在后面,安吉拉一边笑着一边倒退着从朗特身边离开,和煦的笑容仍然像是姐姐在看着弟弟一样——哪怕他们身高差很悬殊。
“那么,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跟这扇门有什么关系。”
“嘻嘻,果然朗特阁下还是发现了今天叫你过来的重点是什么呢。”
说完,安吉拉扔出了一叠黑色的应灵纸,上面是使用共感类的记忆魔法映出的资料。
“我暂时夺走了你在魔网中说话的权利,但这也代表着我可以暂时与你分享我的‘魔’了。看吧,这就是魔法时代的怪物。”
渐渐地,周围的事物开始渐隐在了虚空中,没见过的古老阁楼跟纵横交错的街巷出现在了视野中。
这也是使用魔法将记忆重现的一种形式,换句话说,朗特现在正以某人的视角观察着某天发生的事情。
一瞬间,鲜血四溅。四处都仿佛被鲜血填满了,飘荡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圣人的过去...
罪人的未来...
抹不去的血痕...
饕鬄的盛宴...
以及...
安吉拉的声音将朗特拉回了现实,或者说拉回了那份文件上。
画着一个女孩,乌黑的长发定格了其第一印象,漆黑的双瞳充满灵性,不、是魔性。
下一刻画中的人就会动起来,跟自己打招呼——这种荒唐的想法在朗特脑中挥之不去。
“Lust,这次你们的任务目标,虽然听说她封在了安弗拉的冰海里,但根据多方调查证明,这家伙却已经跑出来了,也就是刚才故事中我讲的那个小偷。她是个十分善于控制人心的人,不仅会变声、易容,还擅长煽动,听说很多人为她卖命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骗。还有什么问题吗?”
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最后一张黑纸,安吉拉说到。
“为什么给她用‘色欲(Lust)’所谓代号。”
单纯出于好奇心,朗特问道。
“啊啊,为什么是这个吗?虽然我也没有亲眼确认过,但是听说这家伙能让任何一个男人为她卖命哦。”
“是魔法吗...?”
瞥了一眼朗特将信将疑的表情,安吉拉也无奈的回到。
“虽然我也这么想,但根据记载,她靠的只是单纯的话语——仅仅利用自己作为女性的优势,她就已经足以俘获世界上任何一个男性了。”
“这可伤脑筋了啊,如你所见,我可是个对女人没什么抵抗力的家伙。”
朗特露出了一脸痞气的笑容,然而安吉拉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以旗鼓相当的强势眼神回了过去。
“正是因为朗特阁下你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才会选中你的哦。抛去公务不谈,我个人倒也挺期待这事情的下文哦。帝都到处留情却从不动情的花花公子对上号称能使任何男人为其卖命的Lust,这场游戏的胜负,真是令人在意呐。”
“切、面对这种大美人我肯定会毫无怨言地倒戈的。”
“你不会,更不敢。”
舔了舔嘴唇,安吉拉胸有成竹。
9
华看着从河滩边回来的宇,不知道该说什么。
...
...
...
“走了,安娜姐。”
没有对华有再多的地关注,宇直接越过了两人。
...
...
...
嘻嘻...
安娜小声地笑了起来,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埃斯顿,还真冷呢。”
看着怀中受到了惊吓的爱丝华,安娜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
“小爱丝华,也这么觉得吧。”
安娜淡蓝色的眼睛还是透着温柔的光,但是华却不敢看她,一直企图侧过头回避。
哒哒————
地面在微微地颤抖着,并非是那种地震般的剧烈晃动,而是急促且轻微的类型。在这边冰原上,有什么东西在跑动着。
“可是明明已经把身子擦干了,小爱丝华还感到冷吗。”
安娜跪在雪地上继续帮爱丝华捋着弄乱了的头发,不紧不慢的态度反而让人有点慌张。
哒哒————
急促的声音越来越紧,类似于马蹄声。
不可能啊...我明明还没...思绪到了中途,爱丝华就被安娜叫了回来。
“啊啦,流汗了?”
突然收回了双手,安娜有些在意的看着华额头上沁出地汗珠,而华被这么看着明显很不舒服,快速地拭去了汗珠,有些慌张。
“现在不是...”
“乖...乖...不要动,头发又乱掉了。”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你们几个,尤其是那个带刀的!快把这些可以的东西藏好!然后把斗篷披上啊!”
终于,爱丝华忍不住了。挣脱开了安娜的怀抱站了起来,迅速的跑到每个人后面把棉质斗篷的兜帽全部拉了下来——拉到了很低的位置,基本上看不见前面的路。
“喂喂喂,小姑娘,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吗。”
“这种话之后再说!”
面对张卫凡的玩笑,爱丝华没怎么在意,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以及刻意掩饰了的紧张。
哒哒哒哒哒——————————————
地面的颤动越来越剧烈,而作为源头的存在也渐渐出现在了视野里。
“停————————”
一个粗犷的吼声仿佛要把冰山都给震塌了一样,让爱丝华的紧张再次加重了几分,并同时在心中暗暗地骂了那个领头的。
要知道还好这一带还算是平坦,要如果真的是在陡峭的山腰上,这一声吼可能就直接把两边的人马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这制服...”
看到了来着银白色的盔甲,爱丝华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难看了。
“达尔达斯领主的人...”
不一会,这个大约有二十来人的队伍将河滩边的六人围了起来,半圆形的阵势就像是要将对方逼到冰河里面去一样,显得咄咄逼人。
“可恶,你们这的破玩意真不听话。”
使劲踹了两脚自己的坐骑之后,领头的矮个子发话了。
“你们几个家伙身份可疑,遇上老子算你们倒霉。”
既没有索要证件也没有指出罪名,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头领虽然个子矮,但似乎习惯了这种一方霸主的日子了,处处透着一股自我中心的气势。
老实说,如果把他的衣服换成山贼也毫无违和感。华在心中暗自吐槽到。
“嗯?他们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是听不懂通用语吗?!洛克!洛克你过来一下,给你们这个地区的猴子们翻译一下老子说的话!”
头领说完,又踹了一脚自己的坐骑。那是一条白目龙,是冰龙的亚种,在埃斯顿很常见的杂食性动物。身材虽然不算健硕但是后肢有着极其惊人的爆发力,而且擅长于在山地奔跑,本身也有着一定的战斗力,所以常常被当地人驯养为交通工具。
另外,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地方,白目龙的眼睛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因为他们的眼睛已经退化到了无法看见东西的地步,耳朵和鼻子则取代了眼睛的功能。很难想象一只陆上生物为什么会进化成这种样子,但白目龙的确算是一朵奇葩。
“好的,恩格瑞斯大人...”
一个看起来严重睡眠不足的年轻人从后面的队伍中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随时可能被风吹跑的气质。不过也难怪,摊上这种上司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活力满满。
然而,洛克的白目龙却很听话。
“那个,小姐,请问你听不懂通用语吗。”
“我只是不想和猪说话。”
面对洛克使用埃斯顿古语的提问,爱丝华自然也是用相同的语种回答,两人嘟嘟噜噜了一大堆,之后洛克转过了头对他的上司开始汇报。
“恩格瑞斯大人,这位小姐的确听不懂通用语,她说他们只是路过的。”
诶?!
爱丝华虽然及时抑制住了自己的惊讶,但是墨绿色的眼睛还是不禁张的大大地。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帮自己的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什么?!路过?!本大爷亲自跑过来你就跟我一句路过的?!”
愤怒的扯了扯缰绳,恩格瑞斯很明显不可能接受这个答案。
“给我再问!直到问出来个罪为止!”
“是...是,属下知道了...”
听到了这个命令,哪怕洛克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上司的行为方式,脸部的肌肉还是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小姐,你也都听到了,你能联系上你的父母吗?”
“你告诉这个缺心眼的,我爸爸是这里的区长,让他赶快走。”
哪怕说的是埃斯顿古语,但是爱丝华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总结成一句最简短的话来表达的话,那就是“滚”。
但很可惜,恩格瑞斯似乎并没有读懂。
“大人,她说...”
悄悄地将爱丝华父母的身份告诉了恩格瑞斯,洛克以为能够将事态平息。
然而...
“嗯?这不就是机会吗洛克!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什么都没学会!”
恩格瑞斯眼前一亮,狠狠地拍了一下洛克的肩膀。
“这种野丫头的爸妈怎么可能是区长级别的人物,你看她那身衣服,怎么还是湿的啊,恐怕水鬼都没她狼狈吧!”
恩格瑞斯的嘲笑非常露骨。的确面前的六个人刚跟巨型卡洛斯一战之后是显得有些狼狈,但怎么说也没到那种“野人”级别的惨态。
“洛克,听好了,冒充区长女儿这种行为如果想要定罪的话会很模糊,模糊懂吗?模糊就是可大可小,可大可小是什么?可大可小的意思就是说全由我们决定!我们可以给她定一个‘恰当’的罪名,然后等她的父母过来求我们,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我想她的父母应该会给我们一份合适的谢礼!”
简直比山贼还要过分!
这一刻,六个人心中产生了共鸣,并非默契,而是人类最基本的本能反应。
看的出来恩格瑞斯玩这一手绝对不是第一次了,其老练的程度就像是在谈论自己谋生的行当一样。
不过想来也多亏了华假装不会通用语,才让恩格瑞斯能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些来。
“小姐,听见了吧,我们都是埃斯顿人,这头白目龙的温驯就能替我作证。我很想帮助你,但是今天你似乎非常不走运。”
“哼哼,不走运的是那家伙吧。”
突然,爱丝华换回了通用语。
这一个举动不仅让洛克跟恩格瑞斯大吃了一惊,也让她身后的五个人微微有些动容。
向前跨出一步,爱丝华银白的长发随着凌冽的风飘扬着,那姿态,仿佛是这白色沙漠的主人!
“什么?!你这家伙...”
现在的恩格瑞斯上下两排牙齿正在打颤,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刚才的那些话爱丝华都听懂了,而自己却还在自以为是的夸夸其谈。
“虽然达尔达斯领主是受封于皇帝陛下,受卡欧斯宰相调遣,但是,恩格瑞斯先生,不要忘了这里是哪里,而你的职务又是什么?!”
爱丝华继续逼近了一步,从自己的黑色短风衣中掏出了那张卡片。
上面的黑色问路就像是魔法阵一般精细,而深红色的底色更是无法模仿。在丹特那并非只是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同时它还是一根权杖——对于没有卡片的人们的支配权。
“白卡!这家伙真的是!”
恩格瑞斯的小胡子被凌风吹得向后翻起,满是褶皱的脸上因过于惊讶而出现了滑稽的表情。那就像是在野狼闯入羊群的时候,突然遇见了一只老虎一样。
“大人,我们是不是还是放行来的妥当。”
在爱丝华亮出自己的白卡的一瞬间,恩格瑞斯甚至连核对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了。抓住了这个机会,洛克赶忙建议到。
整个形势有了惊天的逆转,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刚才那个吓得卷缩成了一团的爱丝华。
“所谓军队,不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存在的组织吗?!像你这种为了一己私欲而乱用职权的人,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里面!”
爱丝华义正言辞的话语一字一字的敲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同时,她的白色长发与黑色短风衣构成的身影也第一次给人如此强烈的印象。
“这家伙,本性倒是蛮正直的嘛。”
后面的查尔斯不禁自言自语到,而宇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那个身影...
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宇的异常第一时间被查尔斯察觉到了,但他却没法去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准确。因为,当时,只有宇和布布...
那个身影...
周围的冰雪仿佛都在一霎就融化了,干燥的沙漠取而代之。
天空中的迷雾、高的吓人的苍穹都消失了,太阳显得是那么近,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坠落下来。周围炎热的高温甚至让视野都产生了模糊的现象,让人不禁将手掌放在眼前,想去确认模糊了的到底是环境还是自己的眼睛。
但是,不对...
那个身影...
同样是长发,同样是那么坚强的站在自己前面...
在更深处...
那个隧道里...
全是血...
没有生机、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救赎。
那是...
货真价实的噩梦!
浓烈的腥味窜进了鼻子,鲜血像是河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流了进来。就像在往一个巨大的容器里灌水一样,那种声音听起来让人发狂。
自己跪着,而那个红色的身影还站在自己面前,很坚强...
对啊,这就是区别了...
当时的背景跟她都是同一个颜色的,现在的背景跟她也是同一个颜色的...
但是当时都是红色...而现在都是白色...
不过,应该还有不同...
当时自己是跪着的,而现在是站着的...
应该,可以做点什么...
“喂,白痴!”
华的声音让宇突然回过了神,但迎接宇的却是一杆掷来的长枪!
“诶?!”
大家都不理解,已经准备撤退了的巡逻队里为什么有人突然发动了攻击。虽然这种速度的标枪对于宇来说完全不就有威胁性,但是动机却让人难以捉摸。
因为暴露了以前的事情而准备杀人灭口?
但是仅仅是口头上听到了,六人并没有掌握到确凿的的证据,如果因此就去得罪已经确认了身份的爱丝华,也就是埃斯顿区长的女儿未免显得太草率了。
由于本身拥有与加速魔法相匹配的视力,宇完全可以清晰的看见标枪的飞行轨迹——一边旋转一边飞向自己的标枪,以及发动攻击的那个士兵的面部表情。
但是,宇的思考速度却还是同常人一样的。
在标枪从对面飞到自己脸上的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并没有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只是准备常规的侧身进行躲闪。
因为这一击虽然致命,却太简单了。宇甚至没有怎么移动位置,就能有足够的自信躲开。
然而,做出侧身这一动作之前,第二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呯——————————
钢制长枪尖锐的枪头似乎撞到了什么比它更坚固的物体,发出了一声脆响就落在了地上。
而在宇的前面,爱丝华伸出了左臂,以其为轴伸展出了一片叶状的冰盾。
少女闭着眼睛,神情坚毅。而她左臂伸出的盾牌,就仿佛是这坚毅表情的延伸一样。
“达尔达斯领明明在这个埃斯顿内,但其领中的军队...已经堕落成这幅德行了吗...”
深吸一口气,爱丝华说到。
“姐姐的血,流的还真是冤枉呢...”
现在的恩格瑞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很明显刚才的攻击也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而同时,发动了攻击的士兵一击为成并没有选择继续,而是直接逃跑。
“宇,要抓他回来吗。”
稍微上前了一步,张卫凡稍微探头去询问宇的意见。
“不用了,他应该也只是替人办事,只不过是一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匕首罢了。而且,我也差不多猜到是谁了。”
宇看了看天空,以及与埃斯顿苍蓝的天空连成一片的冰海,无法掩盖的愁容挂在了脸上。
海的那边...
“爱丝华,让他们走吧。”
“诶?可是...”
“今天,今天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宇摘下了自己的兜帽,走到了爱丝华前面,掏出了那张从火山湖的“浣熊”宫殿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物品。
“你让我看到了,有意义的坚强。”
是啊,所谓强,所谓坚强,真的是敢于出手的勇气吗?真的是凭借一己之力单挑大自己数十倍海蛇这种事情吗?
那不过是好斗,不过是争强罢了。
无论宇是否需要,刚才的爱丝华保护了宇——在她认为宇需要保护的时候。
愿意去坚信自己心中的正义,并将它秉承下去。爱丝华从小就这么被教育着,因此哪怕是从未经历过风浪,刚才还被那种怪物吓得发抖的她,现在也站在了宇的前面——站在了一个她讨厌的人的前面,并保护了他。
胆小与坚强在这名少女身上是并存的,正因为她如此胆小,所以此时的坚强就愈加耀眼。
“恩格瑞斯卿,你既然认识爱丝华小姐的那张白卡,想必也应该知道这个吧!”
白卡是贵族们才会有的东西,然而在这之中,自然有着高低之分。并没有那么复杂的等级体系,所有的白卡中,仅仅分为两个种类——表里皆为红色的类型,以及表红里白的类型。
“丹特之内,星海之外,见此物者如朝圣。”
宇翻开了自己的卡,并不同于爱丝华的那张表里如一。
卡片的内侧,纯白色的纸张上间接地写着一串文字。
THE FIVE,宇·若日!
而在同一时刻,恩格瑞斯等人就像条件反射似得下了马,以将头埋在雪中的气势齐刷刷地下跪。
“恩格瑞斯卿,你滥用职权,无视丹特法令,即日起将你将为平民,可有异议?”
“Yes your highness!”
“很好,回达尔达斯领去接受调遣吧!”
接过了洛克递来的纸笔,宇间接地写下一行字,然后包在了信封中。
交给了恩格瑞斯后,一行二十多人也迅速骑着白目龙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这样好吗...不仅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让他们就这么回去了,那封信他们肯定不会交给他们上司的,谁会那么急着去把自己的官职丢掉,宇你现在也就只能暂时吓唬一下他们,之后就算他们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也没人能追究他们的责任。”
查尔斯有些不满地说道,似乎宇的处理方法太草率了。
“放心吧,我们可是知道了他的名字了,再加上他那个‘出众的’身高,到了莱茵我会让人去查的。如果他那时候真的还在职,那可就不是单纯的降为平民这么简单了。”
宇没什么耐心地解释了一下,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华。
同时,安娜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又笑了出来。
“小爱丝华,现在不冷了吗?”
“安、安娜姐你在说什么啊?!”
突然,一股红晕突然腾地一下窜到了爱丝华雪白的脸颊上。但这种局面没持续多久,爱丝华就主动认输了。
“唔啊!咳,咳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啊?怎么了?”
状况外的祈看了一眼反常的爱丝华,继续将目光投向刚才被浪花弄散架了的烤鱼摊子——眼中全是可惜。
“我...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打算兑现过承诺,我只不过是因为从家里带的钱快花完了,打算拿你们去换一笔赏金罢了!”
爱丝华的头低的很低,让人几乎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有那一头白色的长发像是小尾巴一样紧张的在左右打颤。
“哦?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发现我们是通缉令上那几个人咯?”
“是、是的。虽然画得不是很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肯定你们是那几个人!”
华转过身从自己的衣服中掏了很久掏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纸片,不难看出那些就是刚才旅馆告示板上贴的通缉令。不过跟刚才掏出白卡的时候不同,这次明显藏得更保密,让人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它们藏在了内衣里。
恐怕就是在刚才抱着华四处逃窜的时候,安娜发现她身上藏着这几张通缉令的吧。
“但你还是为我们出头了。”
查尔斯颇有兴趣的盯着爱丝华,似乎正在重新评价这个人。
“凡事都有主次,这跟你们无关。在我父亲的区里居然有恩格瑞斯那样的官吏,我无法视而不见。”
“那么言归正传,你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们吗?”
点了点头,宇笑道。
“你是在把我当傻瓜吗?就算我再怎么粗心好歹也是埃斯顿区区长的女儿,你手里那张白卡也多少认得的。明知道对方是五皇子,还继续想要拿你去换赎金?我还没有不识相到主动卷入你们家的争斗里去。”
眨了眨眼,爱丝华理所当然地说到。跟其他所有人最初得到宇真实身份时的反应都不相同,她完全没有“惊讶”这一过程就接受了事实。
这份“成熟”与她刚才的表现大相径庭,就连五人中最沉稳的安娜也稍稍为之动容。
不过跟华受过相似教育的宇却很清楚,这些技能对于出生于帝国顶层的他们来说,更接近于本能,什么东西不能碰,家长会在懂事后就叮嘱你。
说句不客气的话,爱丝华现在的位置,听起来仅仅是个区长的女儿。但若放在四十年前,那就是埃斯顿的顺位第二的继承人,这片雪域上不折不扣的公主。虽然现在最高权力由帝国掌控,但五大区的区长仍然是数一数二的高层官职。里昂特别要讲达尔达斯领主的封地设在埃斯顿内,也是忌惮此处天高皇帝远真正局势有变时无法制衡。
“嗯...虽然说有些出尔反尔,但是爱丝华·萨尔穆小姐,我想我们得在这里先暂时告别了。”
诶?
华眨了眨自己墨绿色的眼睛,那一知半解的样子与布布别无二致。
刚才还因为那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旧友对自己无比执着的宇,现在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似得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让爱丝华有些好奇,而宇也做出了解释——不光是对爱丝华,也是对其他四人。
“我在遇见梅尔斯特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梅尔斯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了。”
宇转过身子,面对着其他人。
“埃斯顿的冰海也算是一大奇观,因为它的入海口在河流的上游而非下游,有人将这种现象归功于裂谷中的浮岛,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梅尔斯特恰恰利用了这一点,让我们以为自己来到了下游。而刚才通过那只卡洛斯我才知道,这里是上游。因为我们本该已经错过了卡洛斯的迁徙,而梅尔斯特的船又让我们迎头赶上了迁往上游的卡洛斯。”
顿了一下,宇瞟了一眼爱丝华。
“梅尔斯特这个人我虽然不算了解,但是知道他行事作风一向谨慎,老奸巨猾。他将我们引往上游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让我们与他事先安排在巡逻队里的刺客遭遇,这样我就能不死在他的船上了。但是这一点本身就很可疑,如果想要杀掉我那种低级的手段明显是行不通的,梅尔斯特肯定知道这一点,并且也回去拼命寻找将我一击必杀的刺客。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那么,我只能理解为现在的状况就是梅尔斯特想要的。”
“你是指...”
查尔斯双手一合,似乎理解到了宇的意思。
“没错,就是作为宇·若日的我在埃斯顿区遭到了暗杀的这个事实。我死不死并不重要,我遭到暗杀的这是事实才是他想要的。”
“但是那就随之产生了新的问题,梅尔斯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有一点思路...”
宇的神情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就像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一样。
“莱茵的古兰帝奴,他虽然只是一个伯爵,但是掌握了我的母亲当年的嫡系势力。古兰帝奴本身为人我非常了解,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臣,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当做金口玉言一般的执行。而且他是母亲负责辅佐我跟我的哥哥的存在,这更是加重了他行事的局限性。”
挠了挠头,宇有些复杂的说道。
“梅尔斯特既然能够准确找到我们,那么说明我启程回莱茵的事情在星海那边已经不是秘密了。当然,虽然比预想的早但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以那些家伙的情报网,查到我的行踪易如反掌。现在星海的两名继承人分别是我同父异母,掌握了绝对优势大皇子卡欧斯;以及跟我同源的三皇子朗特。”
“你的意思是,是你的大哥为了防止你回到星海跟朗特联手,才这么做的吗?”
然而,面对查尔斯的一般论宇却摇了摇头。
“如此漫不经心的刺杀安排明显是故意为之,梅尔斯特又是朗特的人。我猜要杀我的不是我大哥而是我的亲哥,明天我在埃斯顿遇刺逃生的消息恐怕会登上各大报纸的头条吧。然后,更有嫌疑的卡欧斯将处于不义之地,朗特则能够趁机扳回一城。”
宇坐到了入海口处的冰涯上,苍蓝色的天空中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说了这么多,这可能也只不过是我跟我哥哥们的权利斗争罢了,不好意思,把你们都牵扯进来了。尤其是你,爱丝华,明明今天才刚刚跟我们几个认识就要面临卷入到这种大麻烦的风险,我劝你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朝着身侧看了看,宇又将目光转了回来,补了一句。
“当然,我并不打算放弃调查你跟布布到底有什么关联,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黑幕。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仍强行把你拖入泥潭,还是稍稍有些超出我的底线了。”
“请让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这可不是一腔热血就...”
“你是在埃斯顿的辖区内遭遇这种事情的!这关系到我的父亲的清白,我并不是局外人!请让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你的身份的确有资格参与进来,理由充分,自流魔法师的招牌也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你的实力。但说实话,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你只能帮倒忙。”
爱丝华的热诚并没能打动宇,并非宇故作清高才出言拒绝,而是因为宇正是出身于丹特最上层的社会,所以也对那个圈子的人有着刻板的印象。
没有什么本事却心比天高,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比比皆是。他完全能想象爱丝华这一刻信心满满,但下一刻就喊着要回家的样子,现在可没时间去照顾一个真正的在温室里长大的大小姐。
毕竟虽然华跟宇的相似处比比皆是,但还是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宇从十岁开始便结束了自己的皇子生涯,而爱丝华却至今没有从那个圈子里出来过。
也许不用等什么以后,下一刻爱丝华就会因为被当面说了难听的实话而大发脾气。
“宇...”
安娜从背后小声说教了一句,似乎想让他给爱丝华留点面子。
然而,宇那一脸完全没有悔意的表情就像是一堵墙一样摆在那里,颇有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我知道了。”
打破了沉默的话语来自于华那一边。
很明显,从小事事顺心的她第一次受这么大委屈,虽然她已经隐藏的足够好了,但仍然不难看出其眼眶有些泛红。
“但起码带路之类的我还是能做到的吧。你们都是刚来埃斯顿吧,即便是再厉害的魔法师,不认识路也束手无策不是吗?”
...
这次,轮到宇沉默了。
在刚才爱丝华开口之前,宇几乎已经预感到对方要开始歇斯底里的胡闹了。
那表情跟架势,很明显是一个轻车熟路的表现。让宇惊讶的,是华居然在最后靠自己的意志忍住了“胡闹”的行为,选择了理性的分析自己到底能干什么。
同时,棋差一招的宇这次彻底被将军了。
五个人初来乍到,确实需要一个向导。原本因为爱丝华的身份,大家都已经默认她不可能屈身来帮忙引路,但现在对方都已经毛遂自荐了,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嘛...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除了夸你勇敢也没其他话可说了。”
“切,我怕什么?你们不都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吗?”
“啊,所以才说你胆子大啊。”
看了看苍色的天空,宇没有把话挑明,而是让这个最坏的结果烂在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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