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上面写着这样的内容啊。”卡扎哈频频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所以，这就是我们迷路的理由吗？波尔？”
“……”
三个人看着将前路挡得死死的树林，陷入了沉默。
脚下的路再一次到了尽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自从跟着波尔进入森林，他们就遇到了好几个岔道，但却没有指示标，而波尔又是一副知道路的样子，卡扎哈便没有怀疑……直到现在。
“啊……头疼啊……你不知道路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有自信啊？”
“冷静，冷静啊卡扎哈哥哥……对了，哥哥不是能和大树们说话吗？问一下路不就行了？”
妮娜拍了拍几乎跪在地上的卡扎哈的肩膀，尝试着提出了建议。
“不，关于那个……我刚刚就一直在试，但不知道为什么，树们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片森林里太安静了，没有一棵树在交流……又或者，单纯是我听不见吗？”
“这……这样吗……啊！有小鸟！卡扎哈哥哥！”
“我看见了，但那个也不行，虽然听得见鸟和虫的叫声，却完全不知道意思，这还是第一次……给我等等，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我不会爬树，想都别想，懂了？喂，波尔，你有头绪吗？”
一直呆立在小路尽头的波尔依旧没有对卡扎哈的话做出什么表示，他走到挡住他们去路的一颗树前，将手覆盖在大树粗糙的树皮上，轻轻摩挲，然后捡起一颗路边的石块，在树皮上刻下一道伤痕。
卡扎哈无奈地叹口气：“也就是说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找路了吗……我可真没想到会在景区迷路啊。”
“也就是那石头书上写着的字啰？”
“是啊，你这小机灵鬼。”卡扎哈捏了捏妮娜的鼻子，“现在我们的确遇见了岔道，也确实迷路了，而且再这样下去我们会真的遇难……嗯，一个不少啊。”
“糟糕了吗？”
“就是这样。”
“唔嗯……虽然不是很懂，但肯定没关系的！”波尔从两人身边经过，妮娜就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因为波尔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们就是跟着他才迷路的呀。”
“可是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一样会迷路啊？”
这句话一下堵住了卡扎哈的嘴，妮娜说得没错，他实在没有什么能指责波尔的地方，现在想办法找到正确的路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只能摇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顺便观察附近有没有能当标志物的东西。
他们从岔道口返回，又从另一条岔道进入，但却遇见了更多的岔道，他们只能做好标记，再次一条条尝试，中途他们因为妮娜的体力和进食而停下休息了好几次，甚至还退回到入口处一次，确认能正常回到起点后再继续探索。
最后，经过多次在地上画出图案，终于确定了只剩一条岔路还没有进入过时，月亮早已经升起来了，波尔抱着几乎就要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状态的妮娜走进小道，树叶挡住了月光，视野一片漆黑，妮娜有些害怕地抓紧了波尔的衣服，但波尔却没有停下脚步。
黑暗中的脚步声异常清晰，咔哒咔哒，不久，他们终于走出了阴影。
澄澈而宽阔的湖水就呈现在眼前，倒映着银白色的月光，波光粼粼，仿佛能够将人内心的烦躁感都平复掉一般，湖岸边空无一人，安静得如同世外。
“啊啊，终于到了啊！”卡扎哈靠着树就滑了下去，“我都差点以为今天都出不来了。”
“波尔波尔！快看啊，是羽毛啊！”妮娜在波尔怀里指着湖面兴奋地大喊，所有的睡意似乎都在看见湖水的一瞬间全被吹飞了。
因为那的确是十分奇异的光景——湖面上月亮的倒影因为起伏的纹浪而被拉长，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就像是一片带着洁白色光辉的美丽羽毛，在湖面的中央起起伏伏。
“那就是……传说中旅行之神靴子上的羽毛吗？原来如此啊……”
卡扎哈看着湖中央的“羽毛”，像是终于达到目的地一般舒了口气，松了松全身酸痛的肌肉——太久没这么运动过了，果然还是该到处走走，再休息一会儿就去对着湖祈祷一下吧，好不容易才到这，什么都不做就太可惜了，啊，还要做好露营的准备……
“嗯嗯，辛苦了呀。”
就在卡扎哈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在他附近开口说话，惊得他一个跃步远离了原地，回过头去，就看见说话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卡扎哈一下子全身绷紧，他完全没察觉到周围有人，因此放松了警惕，但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样，突然就朝他们搭话了。
“各位体会到旅途的乐趣了吗？”他取下头顶的帽子，放在胸口，微微行礼，“为迎接各位的到来而特意准备了些小手段，还请不要在意。”
那是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身上的衣服很朴素，也不像和卡扎哈他们一样是来这里参观的，他随意地站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小手段？”
“是啊，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卡扎哈依旧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波尔把妮娜放在地上后，就径直走到了那个人面前，同样脱下礼帽，向他行了一个礼。
“你的话能理解吧？”那人保持微笑，礼貌回敬。
——许久不见，赫道。
“你也是，波尔·切里马。”
一片死寂。
“诶……诶诶诶？！”
“卡扎哈哥哥，波尔刚刚说了‘赫道’……那个难道是……”
“……”
赫道，传说中的旅行之神，当他穿着飞翔之靴划过天际，便会留下一道金色流星的轨迹，看到光芒的旅人会收到祝福，迷途之人找到出路，身处异乡之人驱散孤独，受困之人得到脱困之法，是被旅人们称颂敬畏的“神明”。
然而刚刚波尔似乎对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说出了这个名字，并且对方还没有否认……
卡扎哈和妮娜同时陷入了混乱中。
“波尔……你刚刚叫这位……什么？”卡扎哈揉着额头，姑且先确认了一下。
“啊啊，叫我赫道只是方便而已，我并不是那位大人，这点还请安心。”察觉到其他两人心思的男子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额，不好意思……但这么叫的理由是？”
“因为我本没有名字，我只是那位大人靴子上的一根羽毛而已，波尔·切里马为了好称呼而这么叫我，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你们这样称呼我也无妨，虽然有些冒犯，但那位大人应该不会因此生气吧。”
“……”
“羽毛……不是……”
妮娜在男子与湖面之间来回转移视线，但她却发现湖面上月光映照而成的羽毛不知何时不见了，平整的水面之上，清晰地显现着月亮和星空的倒影。
男子——赫道依旧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微笑着对妮娜摊了摊手，而警戒起来的妮娜则像只猫一样躲在波尔身后盯着赫道的脸，许久不肯出来。
“哈哈，完全被怀疑了啊，波尔·切里马，你这次带来的孩子们也很有趣呀，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是这样的体质啊……”
卡扎哈和妮娜一样，依旧没能理解事情的状况，对着因为感兴趣而上上下下打量妮娜的赫道，他始终不知该如何询问。
“而那边的先生……身上有白桦和橡木的味道呢，是‘森林的孩子’吧？”
“啊……是这样没错，那个……可是为什么？”
“嗯？因为我也跟着那位大人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奇异的东西啊，这很奇怪吗？对了对了，还要给通过试炼的你们奖品啊……”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堆巴掌大小类似某种水果的东西，递到了三人面前。
“地邻果，北方的旅人们带来的贡品，在一部分地区被当做主食，口味很不错哦？”
“贡品……”
“哎呀别在意这么多嘛，来，开始准备吧。”
卡扎哈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他的故乡就在北方，但他已经完全跟不上赫道的节奏了，太多的问题在脑袋里打转，却因为赫道一系列与预想中不同的行为而迟迟无法问出口。
他到底是什么？试炼又是什么？他为什么和波尔认识？
毫无头绪。
波尔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卡扎哈的混乱，毫不犹豫地接过几个地邻果抱在怀里，而赫道立马转身在湖边做起了生火的准备。
他就像个普通的旅行者那样拾来木柴，用打火石引火，火势变大后又用木棍串进地邻果，放到火焰边上开始等待。
一直就这么呆站着也很失礼，卡扎哈只能先过去帮忙，妮娜似乎也饿了，总算松开了波尔的衣服，围着火堆坐下后就一直盯着表面渐被熏黑的地邻果，很是好奇。
等到卡扎哈觉得已经可以，便将地邻果那已经变得焦黑的表皮去掉，露出了里面还在冒热气的橙红色果肉，递给了妮娜。
犹豫再三的妮娜终于在饥饿和香味的诱惑下咬下了一口，虽然被果肉带着的高温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好好地咀嚼了几下后吞进了肚里。
“好甜！”
“对吧？”
赫道得意地笑着，自己居然也吃了起来，卡扎哈找不到问话的时机，只能无奈地加入了消灭地邻果的队伍——
“叔叔是神明大人吗？”
卡扎哈差点就在赫道的笑声中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去。
“我说过啦，我只是一根羽毛罢了，不是神哦。”
“可是森林外面的那些东西都不能动啊，不是神也能做到那种事吗？”
“啊啊，那个啊，那个也是那位大人祝福中的一种啦。”赫道悠闲地剥着地邻果的外壳扔进火里，“单纯只是加固了物品与拥有者之间的‘所有关系’而已，致使他人无法对物品进行干涉，也不会被自然因素影响，在以前是对旅行商人很有用的一种祝福呢，但一旦所有者去世，那种所有关系便不存在了，除非在那之前转让所有权……我只是借用了一下这个力量而已。”
一个疑问解开了，卡扎哈立刻趁此机会插入进了对话：“赫道……大人？啊，好的，赫道……您刚说的试炼是……？”
“嗯？你没察觉到吗，‘森林变化了’这件事。”
“难道……”
“没错啦，这么个小森林地形和路线怎么可能会这么复杂，你看，其实这里就能看到大门哦。”
他指着阴影之中的一个弧形轮廓，果然是白天见到的大门，一条小道笔直地通往了这个地方，但白天他们找路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条路。
而根据赫道的话来说，是因为他改变了树的位置和路的轨迹，才让波尔他们不得不做那种寻找正确路线的事情。
或许是对卡扎哈的反应感到好笑，他耸了耸肩：“虽然吃了点苦头，但很有旅行的感觉不是吗？”
就是这样的一个玩笑啦——他这么说着，令卡扎哈不禁捂住了脸。
居然把改变地形这种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这个人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毋庸置疑，但性格却让人如此无可奈何。
而对于波尔，他估计早就猜到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才让他们找路找得如此艰难，所以才会有那种反应，但他却顺了赫道的意，老老实实地用各种方法去寻找正确的道路，那大概就是说，“他也没办法不这么做”。
男人没有说谎，他是波尔无法说出拒绝的存在。
“好了，接下来……”笑够了，东西也吃完了，赫道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他站起身，偏头看向波尔，“对于不需要进食的你，需要给你别的东西作为奖励呢，那么，波尔·切里马，告诉我——”
“这一次，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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