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我和猫都在等你回来”轻敲回车键的清脆声响在寒夜里缓缓沉寂，没有回响。
“哈哈，怎么可能”连忙补上这样一句，却猛然想起对面并没有一个人像自己这样会在深夜盯着荧屏。
因为，“我没有猫，没有你”触到键盘的指尖，这一次却迟疑地畏缩回去了。
寒夜中，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一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的眼里只有窗外的繁景，我希望前往繁华的大城市，那就是我的远方，至于说端坐在跟前的聒噪老师，又怎么能明白我的想法。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你还要为将来打算！”老师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不过最后如此的结语只引起了我深深的鄙夷。她推了推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张成绩表，瞄了一眼，那个分数只能是我的。后面的喋喋不休的废话我不再感兴趣，大概在说着学习，说着高考，说着大学，枯燥的我忍不住环顾了一下这间常来的办公室，还是没什么变化。两个好学生在帮着老太婆批改试卷——听说是因为想了解学生情况，特意手改，所以才会特别找上我吧。“季远！你听见没有！下次月考你必须超过二本线，不然我管你什么关系进来的都能送你出去。”明明三十几岁的人活生生的板出了快五十的脸，真是可怜。二本线？呵，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离开这个班。腹诽中她又开口了：“离高考不到三百天了，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悠闲？你看看杨青，禹志，人家一个个的都是认认真真的在学，不然怎么上好大学！”说着，还一边瞪着我一边指向旁边的那两个学生，其中一个女生还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听名字，似乎女的叫杨青，男的叫禹志。正如老太婆所说，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我爸认识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不然我也进不了这样的学校。没人会关心和自己扯不上边的人，所以我平时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号人，而且有点讨厌这些只知道听话的家伙，不过些许眼熟还是有的。
老太婆似乎也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把我撵出来了。异常“悠闲”地走在走廊里，我是不会急着回去上课的，反倒是这样显得特殊的存在让我很享受。路过的教室里频频有人转头看向我，看来注意力不集中的大有人在嘛。“季远！”我停了下来，疑惑的回头看“你等一下！”呀，是那个叫。。。叫杨青的家伙。“喂，你跑出来做什么，还有，你说话小声点，吵到人家上课了。”我不置可否的声音掩盖了我的惊讶和好奇。
杨青模样很奇怪，还低着头，让我看不清楚表情，这副诡异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开口问到：“干什么？”猛地抬起头来还吓我一跳，杨青回答了：“老师说了，要让我监督你，让你好好学习。”“哈？那你不是应该暗中监视我，然后向老太婆打小报告么？”她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仿佛让我说完只是出于礼貌没有打断而已：“但是我觉得，要让一个人认真学习，监视是没有用的！”我挑了挑眉“所以呢”“你还想上大学么，只要现在努力就还来得及。”顿时，我失去了对眼前这个一脸严肃认真的乖乖女的兴趣，这样的话我听了太多。“喂你别走啊！”杨青慌忙跑到我身前拦住我，而我径直走开了。
二
班主任老师很严，特别是对学习不好的学生，幸好我不是。老师正在训斥平时班上成绩最差的那个学生，我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人长的挺高，为什么智商这么低？“你看看杨青她们！”“啊？！”老师突然点到了我的名字吓了我一跳，旁边禹志疑惑的看着我，我连忙摆摆手，继续改试卷了，必须得赶紧解决然后回去上自习。
老师把季远叫走了之后，突然开始问起我来：“杨青啊，你平时和季远关系怎么样？”“平时的话，也没说过几句话，连朋友都不是吧。”我的疑惑写在脸上。“那就好，高中就应该一心读书，整天想着交朋友怎么学的好。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帮我监视季远，想着会不会伤害你们之间的同学友谊，不过你果然不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那么，没问题的吧。”这是并没有給我否定的机会的语气。“嗯。”
我不喜欢这些成天厌学的人，但是“你果然不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这种话，让我不由对老师除了尊敬又多了一分对人分九等的厌恶。我从不认为有谁会不如谁，那只是努力程度不一而已。
我不了解季远，但是同样的我也不觉得他不行。
“我改完了老师，那我先回教室学习了。”老师一脸笑的看着我并且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我不喜欢这个笑容。出于礼貌我半鞠了一躬，然后就跑出来了——我要找季远。
被老师叫回去好一会儿了季远居然还在走廊里闲逛，不过正好，“季远，你等一下！”我叫住了他。站在季远跟前才发现，他是真的很高。大概是出于这种压迫感，我不由把头压低了。“干什么？”。。。
“你想上大学么？”“哈？”先是疑惑，随之传出了一声厌恶的哼声，季远出乎我意料，居然掉头就走了。
“我想帮你上大学！”我拦不住他，只能在他身后开口。
三
大概是好学生的脑回路和我不一样，我完全不能理解杨青在想什么。老师要她来监视我，她却要来辅导我学习。
也好，起码这样说不一定能让老太婆少管我。
“好。”这大概是我长大以后唯一一次这么听话。
“那就好。”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没有听老师的话。
四
“这个题只要这样画上辅助线。。。”像我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都不是什么好学生，多半也只是像我一样的关系生而已。然而随着杨青每一个课间都跑过来以后这个“腐败”的气氛就变了。“同学，对不起，你能不能让座给我，谢谢。”我的这个死党有点懵，不过还是让开了。自此以后的几天里，杨青课间都坐在我旁边教我做题。
“会了吗？”“嗯？哦，不会。”“你怎么会这么笨？！”杨青音调拔高了些许，顿时本就密集的视线变得更加密集。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我真的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道歉。
。。。。。。
从第一天开始，班上就出现了风言风语。我们谈恋爱了，而且是我胁迫杨青的，因为每天杨青都在道歉。
“你怎么样我懒得管你，但是你敢影响到杨青，我马上就送你出去！”我被叫到了办公室，顺带着杨青。把我晾在了一旁，老太婆开始语重心长的对着杨青说什么人生和将来，杨青想开口反驳什么，但是似乎没那个胆子。
大概老师的脑回路也和我不一样，她懂得把好坏学生分开对待的方法。不是说我们谈恋爱什么的咯，真的只需要训斥我一个人就好了吗？大概在所有人的脑回路里，好学生都是不可能谈恋爱的，更不要说是和我，所以唯一解释正如他们所说，是我胁迫了杨青。嗯，我确实胁迫了她。
五
为了践行我的承诺，让季远能上大学，我每一个课间都会跑到后面去教他做题。我也知道这样很奇怪，但是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帮他的办法。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季远会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哪一科的怎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而且他还不愿意听，要么发呆，要么不明所以的盯着窗外。“季远！”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却发现我只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而没有丝毫吸引到他——他一直在发呆。我的脸有点发烫，除了被同学议论，我更是因为生气气的。“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你怎么可以这么笨！”一时间羞愤之间我骂了出来。然后就觉得自己这样不就否定了之前我说的，人不分九等了么？这样又与区别待人的老师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我道歉了。但是他还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觉得我可能没必要道歉。不过，我没有放弃，我坚信我的想法，他只是没有努力而已。
六
上课烦老师，下课也烦，因为杨青会来辅导我学习。说实话我根本无心学习，我大概等到高考之后就会只身一人上路离开，也不会有人管我，至少已经和牢里的父亲签了离婚协议书的母亲不会。所以，我唯一想的就是尽早离开这里，去到我想去的远方。
一天烦闷的课程结束，我马上就离开了这个学校。上课和课间都有人管着真的太累了，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迷糊的视线里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个小纸箱，揉了揉眼睛，里面还有一只小猫。
这只猫是杂色的，看上去挺好看的，反正家里没人，就养着好了。
“这只猫是我捡来的，养了一小段时间，就送你了。”看了一眼这只杂色的猫，很丑，我不明白他送猫给我干什么，不过他开口解释了“这只猫就是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辅导的谢礼。所以，不要再坐到我旁边了，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可是。。。”季远打断了我，“请你滚远点，不然我会打人的。”他胁迫了我，要我滚远点。我没有拦住他。
六
我辍学了，还没有等到老太婆要我滚蛋我就自己走了。
“你决定好了？”我没有想到即使我辍学了还会和学校有联系。“我可以给你在本地安排一份保安的职位。你的家里。。。。”“不，我不想留在这里。”一如既往的，我谁的话都没有听。
但是，作为我爸的好友，这个我不熟悉的教导主任，还是给了我车费，让我可以离开这里。“谢谢。我会还的。”
当我下了车，我并没有感受到如我想象般的心旷神怡或者振奋，一开始我就迷茫的不知所措了。按着地址辗转了几个小时我终于到了，这个有我以前的熟人的工厂，我没有因有了饭碗而亢奋，也没有因为它破旧的模样失落，径直走了进去。
这就是我一直希翼的大城市，确实如我想象的那样无比繁华，但却几乎找不到我的容身之地。打工的钱只够吃饭，幸好还能住在朋友的出租屋里，不过看样子我也住不了几天了——“朋友”逐渐开始讨厌我了。
我需要自己谋生。所以，又一次，不等别人撵我，我自己走了。
大概是多了一点点的经验，这一次我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日夜两份班，我终于可以自己生存了，即使冬夜里我所租的破屋子根本不能御寒，我还是立足了。
但是，很快我就受不了这样的作息了。我很快就明白了学生时代我过得有多安逸，然后我生病了，昏倒在凌晨两点的工作时。
当我醒来以后我正在医院里，旁边是那位杨姓的教导主任。他没有说话，看见我醒来就离开了，但是床边有一张他写的字条，大概内容是讲了他和我爸爸是知交，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可我没有回去，他也没来找过我。
七
他很喜欢我，而她很讨厌我。从我被他带回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喜欢抱着我，我也不讨厌这样。这样过了大概有一段时间，我已经明白他是我饲主的身份了，我也喜欢上他了。
突然有一天早上，他很早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而且一出来就把我拎进了那个平时主人每天早上都要去的小房间，我看过，里面有水，所以我很讨厌。然而不论我怎么反抗他都开始用水和毛刷开始梳理我的毛了，我特别讨厌毛湿嗒嗒的贴在身上。这之后他就抱着我出去了，来到这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带我出去。
所以从我逐渐明白我被他抛弃了，并且都是因为她我才受了这遭罪的时候，我就讨厌起她了，而她也不喜欢我。
她的家里和以前他的家里不一样，她的家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另外两个人似乎更加讨厌我，我第一次到这儿就曾被他们扔出来，不过她把我抱回来了。除了给我吃东西的时候，他们都不会理我，她也是。所以，我想离开这里。
八
他辍学的第二天，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我确实帮助了他，感谢我满足了他的心愿——离开。我有些心慌。
自那以后，班上也就没有了什么传言。我一如既往的好好学习，直到那天晚上，那只猫莫名其妙的开始叫唤，爸妈不耐烦的吵了几句，猫就安静了。而夜深人静时，那只猫又开始叫唤，打开灯走出房间，我却看见那只猫从窗台跳出去了，我甚至来不及拦住它。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寒冷的夜里它会跑出去。
我考上了我心仪的大学。
“你难不成还想把这只猫带去大学么？”然后我破天荒的摔门走了。
可是大学宿舍里不允许养猫，即使我费尽心思藏了很久，还是被发现了。和父母撒了谎，说和室友不和，于是就搬出去住了。然而这只后来我捡到的同样是杂色的猫跑了，我看见了却没有拦下它，我知道我拦不住。最后我还是没有搬回宿舍，我想知道离开是否真的会比留下去更好，但是我还是不能明白。
最后的终章
我不知道这只猫是怎么来的，只是有天早上猫舌上细微的刺让我提早醒来，并且一睁眼就看到了它。
每次夜班回来，都能看见它还没有回到窝里睡觉，甚至是刚好碰见它也刚从外面回来——这是一只不服管教的夜猫子。不过幸好有它，冬天的夜里还可以抱着它取暖。
我没有完成学业，不过受了牢狱的爸爸大概还不知道，毕竟那个只愿每个月支付我一点生活费的母亲早就跑了，没人去告诉他。我如愿以偿的到了这里，虽然过得很困难，不过我已经满意了。
。。。。。。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猫会跑掉，大概只是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即使我抱回来也不能挽回一开始就想离开的这只猫，即使我偶遇了另一只同样杂色的猫，同样也只会离开。
我顺利的如所有人愿，考上了极其优秀的大学。虽然猫已经跑了而我还住在外面，但是我并没有因此感受到额外的喜悦，也没有看到额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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