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的故事完了,生活还在继续。
“那萝莉的哥哥妹妹呢?”
牛大虽然听的惆怅,但他却突然想起了萝莉之前地话,顿时发现了与三胖所说的有点出入。
三胖一愣,没明白过来,他沧桑的脸上仍是挂着几分茫然,“什么哥哥妹妹?她家就只有萝莉一个孩子呀。”
这下子,轮到牛大吃惊了。若他记忆没有出问题,萝莉应该是说过她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和妹妹呀!以及一个消失了的哥哥!
茉莉突然心一抽,该不会是……
牛大也同时想到了什么,按三胖所说,萝莉母亲应该是去世了的,那萝莉房间里所谓的生病母亲妹妹是……
牛大不说话了,他拉过了茉莉就走,他决定亲自去揭晓答案。
“牛大!你等等我啊。”
牛二还在伤心地回味着三胖的悲伤,却眼角瞥到牛大走远了,这才赶忙追了过去。留下了暗自奇怪的三胖,在门口依旧望着远方惆怅。
依旧是拐了几个弯,牛大一行很快地就回到了木屋。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天放大晴,阳光明媚,却依旧没能照进木屋前的庭院来。
牛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推开了大门,看见了三女一男,正坐在厅堂的长桌上,说着些话,气氛很是融洽。一时让他有了股错觉,自己之前想的太恐怖。
“你!!”
“牛大你咋了?脸色不太好噢。”
阿吉几乎和风儿同时开了口,一个很惊讶,一个很关心。
萝莉转过了头,眼里带着疑惑,阿吉居然认识牛大?
“你是山贼!”
阿吉大惊,还真是冤家路窄,这一天才过,他就遇上了那个该死的牛头怪!当下他惊怒交加,直接拍案而起,结果扯动了身上的淤伤,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认识他?”
爱理也是疑惑,这牛头怪这么有人缘的么?阿吉居然认识他。她们刚才醒来,见了萝莉回来还带着一个虚弱的少年,,正吓了一跳,结果一阵手忙脚乱,好在风儿懂些医术,去了马车拿了草药,这才给阿吉外敷。末了她们才坐在了一堆,聊天开了,也才明白事情原委,谁知道这个时候,茉莉大人却带着牛大回来了。
牛大有点尴尬,阿吉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自然想起了那天寒风下的粉红色。
“咳咳,误会误会。”
牛大觉得首先他得解释一下,免得眼前的少年气着伤了心神,他此刻才知道,原来那个勇敢的少年居然是阿吉,顿时对他刮目一看,也不觉得他骚包了。
“我现在是勇者了,不是山贼。”
“哈?”
阿吉觉得他脑子不够用了,什么时候牛头怪也能当勇者了?
爱理刚才还没注意,此刻才看到了牛大那牵住茉莉的牛掌,当下更是含着怒气,气鼓鼓地盯着牛大。
一时场上很诡异,牛大的头上落下了几滴冷汗。还好,茉莉开口化解了这场尴尬。
她放开了牛大的手,坐了下来,这才编了个小故事,把阿吉糊弄了过去。
随着茉莉的解释,阿吉这才对牛大敌意锐减。牛二这也才发现,茉莉说谎连个神色都不变,那口吻像是说的煞有其事一般。
风儿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茉莉在说什么。好在她也不纠结,仍是耐心地听着茉莉述说。
好一会儿,茉莉才算是说完了,众人这才又平静了下来。
茉莉给了牛大一个眼色,牛大这才讷讷地开口,神色带上了一丝不忍的严肃。有些事情,必须剥开,敲碎那层幻想的厚壳,才能重生,否则只会从里到外,慢慢地腐朽。
他从来的路上就同茉莉商量好了,希望萝莉别再自欺欺人。
“萝莉,你母亲呢?”
萝莉闻言,神色一暗,心里有点难受担忧,母亲的病迟迟不好,“母亲还在床上休息呢,牛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真的是你母亲么?”
萝莉不解,不明白牛大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莫名心里有点慌,还很闷,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脑海里嘶吼,她小脸霎时苍白,人也变得慌乱起来。
“牛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吉问出了萝莉的心声,他此刻看着一张严肃的牛脸,下意识觉得牛大接下来说的,可能不是自己愿意听到的。
牛大没有理会阿吉,仍是自顾自地问,步步紧逼。
“你的哥哥妹妹呢?那真的存在么?”
萝莉瞪大眼,觉得有些好笑,牛大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呢。温柔的哥哥虽然走了,但妹妹不是一直躺在床上,陪着母亲么?她想笑,却发觉脸变得很是僵硬,只是裂了一下嘴角,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萝莉,醒醒吧!那些都是假的!别再自欺欺人了!”
什么啊?!哥哥那么温柔,还带着自己去镇上玩,还给自己编了花冠,怎么可能是假的?妹妹也那么懂事,即使生了病,也不会发牢骚,还是那么坚强地,安慰着对自己说:“姐姐,我没事儿的。”
什么啊?怎么可能?
萝莉刚想反驳,却发现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源源不断,一滴一滴,像是滴进了心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要碎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
像是说给自己听,萝莉睁大了双眼,却看不清楚,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萝莉,你还有金三胖,你还有阿吉啊!”
“牛大!”
牛大深深地说完这句话,没有理会阿吉的大喊,走向了那扇禁闭的卧室。此时他才知道,昨晚闻到的那一丝恶臭是什么。
“不要!”
“萝莉?”
在阿吉的惊呼下,萝莉突然冲了出去,抢在了牛大前面,一下子撞在了卧室大门上,门没锁,被撞开了。
萝莉跌倒,半坐在地上,她慢慢地抬起了头。这一次,她看清楚了,空旷的卧室里,破旧的大床上,在兽皮毯子掩盖下,一个骷髅头露了出来。窗子不透风,却有许多裂缝,阳光居然从木屋背后的一侧照了进来,几束光点照在了雪白的狼皮毯子上。
屋子里有一股臭味,久久没能散去,一如那心,不愿,也散不开。
啊,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豆腐镇外,有一颗很大的樱花树,年幼的小女孩儿经常与妈妈一起,坐在树下眺望,望着对面鲜花开满山坡,等待所谓的那个他从花中走来。
她和妈妈都很喜欢那里。
小女孩家很穷,她经常挨饿。镇口说书的说,说谎的人是坏孩子,但她却觉得,她宁愿当个坏孩子。她每天告诉妈妈,自己出去玩了,每天都在说谎。其实她在帮那些老人家做家务,不是玩,每次她回来,偷偷地往米缸里倒下些许碎米的时候,她都会很开心,因为那样,妈妈脸上可能就会像以前那样,笑靥如花。
小女孩很坚强,即使生病了,她也会安慰母亲说:“妈妈,我没事儿的。”
没事儿的,她很饿,没事儿的,她很痛,没事儿的,只要妈妈就够了……
有段时间,小女孩真的饿的不行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妈妈唱起了歌,一首好听的歌谣。
找不到家的小云雀, 独自在广阔的田野。
虽啼叫呼唤妈妈, 却只闻风中麦穗喃喃……
她醒的时候,妈妈不见了,她疯了地找地找。她终于找到了,在那颗樱花树下。
妈妈为什么要睡在土里呢?那里那么冷,又那么暗,阳光都照不到,连山坡上的鲜花也看不见了。
在星星闪烁的夜晚,小女孩儿带着妈妈回了家,回了那个温暖的家。
然后,在每个星星明亮的夜晚,她出门前总会在屋里点上一盏灯,免得妈妈怕黑。她去了巷子,去唱歌,不知为何。
在其中的一个夜晚,她遇见了一个小哥哥,她给他唱了一首歌,一首永远不会停止的歌。
连着好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去那个黑黑的巷子里,陪着那小哥哥。小哥哥很温柔,他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就带着她四处去玩,也不嫌弃她没有朋友孤僻。她记得她们去了对面的那个山坡,在山坡的那头还是山,看的让人绝望。小哥哥对她很好,还为她编了一个很好看的花冠,将它带在了她的头上。她高兴极了,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小哥哥走了,去了远方就再也没回来。
她知道等不了的,她只有歌唱,歌唱,不知疲惫地唱。
“萝莉萝莉!你别吓我!”
阿吉心慌意乱地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萝莉,他看见了床上的那个骷髅,又听到了牛大的只言片语,绕是他再傻,他也缓过来了。
“你别哭了!”
阿吉心疼地抱着神色恍惚,眼泪却流过不停地萝莉。他这才知道,萝莉居然是一个人!早知道是这样,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去当那勇者!
“不可能的……”
阿吉看着萝莉神色很是不正常,还在喃喃自语,仿佛一个破碎了的娃娃,随时都会消散在风里。他很怕,纵使他抱的再紧,也抵不过心里的那股恐惧。
阿吉哭了,把萝莉的头给转了过来,突然亲了上去。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是阿吉说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话。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互相老去。
恍惚中,萝莉看到了一片花海,有人走了出来。
也许,她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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