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剩下一周的时间。
他……
清晨的闹钟与往常一样，在五点准时响彻整个房间。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空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伸手将努力工作的闹钟关掉。
然后，空便一直盯着这个闹钟。
已经，快要没有机会听到这个闹钟的响声了吧……
空看了看日期，已经十二月十七日了。
转眼间时间已经快了快一年了……
还剩下最后一周的时间……
空昏昏沉沉地走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看向桌子。
桌子上还剩下最后一张名单。这也意味着，这张名单将是空的终点。
右边的那面墙上还剩下一个空位，只要将那个空位填上，他就差不多要消失了。
空轻轻地笑了笑，将最后那一张名单拿起，上面记录着一个人，似乎是一对老夫妇，而且住在较远的乡村小镇里。
毫无疑问的，空最后一个目标，最后一个目的地，便是那个地方。
但现在，他要先去做一件事。
洗漱完后，空吃了一点简单的早餐，然后带上随身物品后就出门了。
车子上路上行驶着，很快就就到达了目的地——澄空工作的医院。
空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很快，电话那头便接通了。
“澄空，你在医院吗？”
“嗯，不是之前约好了嘛，那你现在过来吗？”
“那个……我已经在医院门口了。”
“什么！不是说了出门要打电话嘛！”
接着，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翻动东西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莎莎”的声响，看上去很慌乱的样子。
“那个……不方便吗？现在……”
“没有！快上来吧！”
然后，通话便被掐断了。
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入口袋之后，走进了医院。
走到澄空的医室前，空敲了敲门，然后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但是刚刚走进去，空的脸立刻就“刷”地变红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空立刻往门外跑，然后关上了门，将身子靠在门上。过了一会儿之后，从门后传来了“啊！”的刺耳叫声。
里面相继传来了一阵东西倒塌，或者是翻动的声音。
过了差不多三分钟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了。身体靠着门的空一下子失去的背后的依靠，往后倒去。
“以后进女人房间记得敲门！”
空跌倒在地，看到了满脸通红，看上去已经换好白大褂的澄空。
空立刻站了起来，弯下腰来大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澄空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同时把在眼前的一把倒下的椅子扶起，让空坐在那里。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昨天看你很急的样子。”
“嗯。是这个完了，能不能在帮我再开一些……？”
说着，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药瓶放在桌上，里面的东西已经用完了。里面药吃完了很正常，关键是吃了几天吃完的。
“你怎么吃那么快！？”
澄空拿起空放下的药瓶，惊讶地说道。
“这瓶药是一个月的量，你只吃了半个月就完了，怎么会这样？”
自从那个异常的七月过后，空有时候就突然开始头疼，而且经常要痛很久。
过了几个月，到十二月上旬时，因为头痛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空便来找澄空开了一瓶止痛药。
但是每天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让空渐渐招架不住，加大了药量。
澄空说过，空的头痛一部分是因为脑中的弹片，但比起这个，心理作用会才是最显著的原因。
听到这个，空便知道了。
这或许是自己的报应也说不定。从那时到现在，空依旧无法从浩泰的阴影里走出来。只要一闭眼，浩泰悲伤的哭声便开始回放，一遍又一遍。
这是自己的罪孽，那就必须承担。
空终于知道在吹子与十汇死去后，自己为什么会舍弃悲伤这份情感了。
因为太痛苦了，痛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的头痛又加重了，对吗？”
空点了点头，始终无法将头抬起，正视澄空。因为他知道，她在关心他。
“要不我在帮你做个检查吧，你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谢谢，但是已经不需要了……你看今天已经几号了？”
澄空的医室里没有日历，所以便拿出了日期，然后将日期说了出来。
“十二月十七日，可是怎么……”
话还未说完便停下了，这也意味着澄空已经明白不需要的原因了。
“只剩下一周时间吗……”
澄空将手机放下，用双手捂住了脸，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已经没用了，不是吗？”
空无奈地笑了笑，但这在澄空眼里看上去却比什么都要沉重。
“我明白了……这个给你吧……”
说着，澄空从身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药，而那瓶空药瓶一模一样。
“这些是一个月的用量，应该够了……”
“嗯，谢谢。不过，还剩下一星期，这还真的有点浪费呢……”
澄空没有回话，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
说着，空从椅子上起来，往门走去。
“呐，空！”
突然，澄空叫住了空。空回头看向她。
“怎……”
“最后一天！能不能把你的最后一天留给我？我有句话想对那时候的你说！拜托了！”
“现在不行吗？一定要那时候说？”
“嗯，一定要那时候！”
空笑了笑，给出了答复。
“我知道了，如果那天有空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话毕，空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呐，澄空。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在空走出医院的时候，下雪了。
空将外套的帽子戴上，踏上了雪地。
而在医室里，澄空透过窗户看着渐渐远去的空，一行泪顺着脸颊流下。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啊……笨蛋……”
从医院离开之后，空本想直接到最后一个目的地去，但是想起名单没有拿，而且自己也不想开车去。于是，空回了趟家。
将名单拿上之后，空背上之前一直背的背包，走去了车站。
根据名单上的记录，空要接触的最后一个人，应该说是一对夫妻，是住在距离城市很远的一座乡下小镇。
这两位老人因为空而失去了儿子。理由则是因为过于优秀被嫉妒，所以便雇佣空去杀了他。
在现在的空眼里，这种理由十分滑稽可笑，但是在当时的空眼里，杀人这种事是无理由的。
所幸，即使失去了儿子，两位老人除了心理上的创伤之外，物质生活上可以支撑自己。这也是令空唯一缓解的罪恶。
到了车站不久后，空便走进了那附近的火车站，买了票，开始等车。
以前去再远的地方做任务，只要不是出国去，空都会自己开车去。一方面，方便自己准备，另一方面也安全。
但是今天空并没有开车，所以为了更快地到达那么远的地方，空选择了火车。
说实话，这是空第一次坐火车，就连当年同十汇一起从孤儿院回家时，也是坐了好久的汽车才到的。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坐火车吧，空在座位上坐下之后，就开始像一个小孩一样四处东张西望。
然后，他将视线持续锁定在了窗外。
这非他本意，只是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罢了。
在空应该因为看到窗外的风景而惊讶的那个年纪，他已经渐渐开始与未来挥手再见了。所以，现在的他对于窗外从未经历过的世界而感到惊讶。
两眼充满了光辉，是对新事物的兴趣。
茂密的森林，并未被征收建设城市的农地，在田间耕种的农民，接着是一座座雄伟的绿山，然后是碧涛连连的大海。
空全都没见过。
空很庆幸，这次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自己可以尽情享受这些未曾见过的景色。
但是，庆幸之余，异样也来了。
一开始是视线突然变得模糊，接着脑中就开始回荡“嗡嗡”的鸣声，然后声音继续加强，最后，铺天盖地的疼痛开始在脑中扩散开来，没有留情，深入脑髓。
剧烈无比的头痛使得空立刻用手抱住了头，无意识地弯下了腰。
头痛并非一直持续着，而是在空因其减缓而放松时又突然剧烈起来，周而复始。
空痛苦地腾出了一只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慌乱地摸索着，过了好一会才把放在口袋里的药瓶拿出来。
取出两粒吃下之后，显现出如同撕开大脑般力量的头痛减缓了些许。
空松了口气，将手中紧紧拽住的药瓶放回口袋。若不是刚刚去找过澄空，空或许就可能一命呜呼了吧。
但这下，空也没有心情去看风景了，只能闭上眼睛，小小休息一会儿。
在大约一个小时过后，火车就到站了。
空下了火车后，便将名单拿了出来，到当地的火车站里买了一份这附近的地图之后，就开始对着地址找。
绕着地址附近的小路走了几圈之后，空完全找不到地址上写的地方。
还没过六点，天空就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黑色，而且在附近并没有路灯，在继续走下去也是无用。
而且不知为何，这次的头痛似乎还持续着，从刚刚开始，空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起来。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所以空并没有去在意。
无奈，空只能找到路过的行人打听。
但这个时间的人差不多已经到家了，或许已经开始煮饭了，更何况这里是乡下的小镇，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的地方，人们只能尽早回家。所以，空找不到人。
接着，空遇到了一件幸运的事和一件不幸的事。
幸运的是，在继续找了一会儿之后，空再无意间看到了被厚雪覆盖的牌子，总算找到了地址上的地方。
不幸的是，眼前的这个地方早已经没有房屋的存在，甚至连人烟都没有。
眼前是一片空地，空旷的空地，什么都没有的空地，没有任何生物栖息的痕迹。
看着眼前这片空地，空产生了头痛的错觉，摇了摇头。
这时，恰好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空立刻走上前去，打算打听一下这个的情况。
但是，当他刚走到那个人面前，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请问……这个地方……”
接着，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脑部传来，尖锐且充满了力量，贯穿了他的大脑。
空想问却还没问出口的话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中，以一阵吼声代替。
“先生，你没事吧！？”
被空叫住的路人问道，同时，空也因为剧痛在雪地上跪下。他用双手死命地按住头，但并无成效。
空想要腾出手去拿口袋中的药瓶，但手一松开，疼痛便会加倍涌来，使得空不得不一直按着头。
下一秒，空倒在雪地上。
“先生！你没事……先……”
声音渐渐远去，视线渐渐变黑……
接着，空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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