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赤瞳族不除，”环顾着圆桌四周各区首脑的神情，陈祈修冷冷地说道，“你们知道后果的。”
“区区一个小小的赤瞳族就把你吓成这样？”三区首领罗功成带着轻蔑的口吻问道。陈祈修并未感到一丝怒意，身为四区总领检察官的他已经年过半百，这半生见过太多人的冷嘲热讽跟装腔作势了。
“但愿你不是个否定的胆小鬼，”他笑着说，“快做决定吧。”
“你真的确定我们能除掉赤瞳族？”罗功成小声问，“总得有个计划，不是么？”
“详细情况小赵会告诉你，”陈祈修说，“我无条件信任他。”
赵武晖早就做好了被拖下水的准备，不过他心里却也充满期待。
“计划近乎完美，只需撕毁停战协议。”他的回答很干脆。
“哼，毫无智商的计划。”罗功成嘲讽道，“我可不愿意被傻子牵着鼻子指挥，就算需要战斗，我他娘的也只是喜欢打仗而已。”他那浓浓的鼻音在赵武晖耳畔回荡，好像催眠曲。
“总而言之，”陈祈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在这几天，我将亲自前往赤瞳族人的宅邸，自打签署了停战协议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拜访过那里了。在座的各位将军，支持我的，就每人带一支“黑天鹅”，不支持的，请便。”
罗功成饶有兴致地扫视他的全身。“想不到当年叱咤风云的陈将军竟然又要亲自上前线了呀，我说阿修，这次行动你该不会没有百分百的胜算吧？”
赵武晖瞥见阿修身后攥紧的拳头，以及手背上突兀爆起的青筋。陈祈修做了三十年黑天鹅检察官，曾经立下讨伐赤瞳族的功劳更是数不胜数，以他这种资历，没有百分百胜券在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冒险的。但阿修没有生气，在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里，赵武晖忽然察觉到一丝冰冷到极点的寒意，一种近乎完全压迫的气场笼罩这整个空间。赵武晖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他加入黑天鹅才不到三年的时间，当初在首次执行任务时，阿修那与常人不一般的冷静大脑令他印象非常深刻，在传说中的赤瞳族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阿修并未露出一丝惧意，而反观他自己，由于是个新兵，所以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多年后他再次想起这段回忆只觉得恍如昨日。
就这样，在阿修的帮助下，他很快就连越五级当上了四区黑天鹅上级检察官，而对眼前这个被四区人称作寒冰一样的魁梧大汉，他早已习惯。
“那你的主意呢，老罗？”阿修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他，“要开战的话，我可不想两败俱伤。”
罗功成微笑着耸了耸肩。“啧，难办啊，尽管听你废话很不舒服，但我是会帮你的，毕竟我这人向来只看中利益。”罗功成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
赵武晖立刻领会到了这个笑容的含义。几秒后，他以依旧平淡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说:“只要指挥权。”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圆桌周围的各区总领除陈祈修外，没有一个不是皱着眉头板着臭脸的。显然，他们都对这一无理而又充满自私的要求感到厌恶，但也没人敢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
“没问题。”陈祈修的回答却十分爽快，但在场的各区总领们却面面相觑，好像被吓着了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老罗也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不过很快他就大声地边笑边说:“你就等着看赤瞳族人的脑袋被我一颗颗拧下来吧。”
“我希望如此。”陈祈修轻声说。
坐在老罗对面的赵武晖此刻突然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他全身上下汗毛竖起，腿部莫名其妙地剧烈抖动着，他的脑子里满是老罗那夸张的笑声，在一波又一波疯狂地搅动着他的思绪。片刻后，他猛然发现，脑中竟闪过一个人的脸，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张一闪即逝的面庞是无法让人那么轻易就忘记的。那是一张血淋淋的死人的脸！他攥紧双手暗暗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了，以前在追杀赤瞳族人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死人的尸体，他从未感觉到丝毫的害怕，偏偏就是这一张模糊的突如其来的陌生脸，却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悚。但此刻已不同往昔，窗外阴沉的天空充满着恐惧，令他感到将有大事发生。
几个月前，赵武晖曾孤身前往过第七区，为了追踪一伙行踪诡异的青年人。从他安插在七区的眼线口中得知，最近有三个身披兜帽斗篷的可疑青年一直在北海街小巷中的药店、小卖部附近徘徊，然后前往南港，中途又突然折回药店，最后消失在一条阴森漆黑的小巷深处。但赵武晖的情报已经慢慢不再像往日那般严密了，就算现在他自己明白罗功成的手下已经跟踪他跟到了眼皮子底下，他也还是束手无策。
傍晚的北海街道空空荡荡的，地面上许多灰尘和垃圾被呼啸的狂风吹的满天飞舞。天色已渐渐变黑，乌云也已密布，周围的商铺都早早地关了门，甚至连街上的路灯都只是零零散散的亮着几盏，整条北街除了几个奔跑着赶回家的路人跟衣裳褴褛的乞丐外，就只剩下越来越暗的夜色，以及天空中那翻滚着的层层黑云，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临。除了在追踪赤瞳族的行动外，赵武晖察觉到自己也遭到了监视，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但他从学院里一步一步锻炼出来的敏锐能力可不是摆着玩的，他仔细的洞察力和直觉告诉他，对方绝非善类。但他还是把收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对罗功成说了。
就是这位罗将军。罗功成出生身贫穷人家，但自幼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仅仅十三岁就加入了黑天鹅。是黑天鹅学院里唯一一位不凭借任何分数及资历，破格进校的特招生。现龄三十二，长相险恶，大腹便便，喜爱酗酒，体格壮大，就连阿修都比他要瘦小一圈。他脚上一双闪得发亮的黑皮靴，身披纹路花边的貂皮斗篷，穿着一件长到膝盖的黑色无扣风衣，头戴一只黑色皮革文边的大号爵士帽。不用说，这就是典型的黑天鹅特别行动局里检察官的装扮，只不过那件价值不菲的斗篷和大号爵士帽都是他自己搭配。他自己非常喜爱披斗篷，而且总是幼稚的认为自己会飞。但最值钱的也是那件斗篷，那件用紫貂皮制成的珍贵斗篷是他浑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其手感细腻柔软到让人很想把它据为己有。就算是赵武晖，也抵挡不了那件珍宝的诱惑。
“我说过了，事成之后它就是你的。”罗功成躺在沙发上悠悠地说，“这次行动，有多少分区的首领愿意加入？”他半睁着眼看向站在门前的赵武晖。
“初步预计，将会有一半，罗将军。”他半躬着身子回答，“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十一区和十二区的检察官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按照他们消息传播的速度来看，陈将军大概已经发现了。”
罗功成没有说话。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自己的斗篷花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结满蜘蛛网的天花板。赵武晖私下跟他的秘密行动已经快进行一年的时间了，也了解当他沉默的时候自己无论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注意力。
“就这样吧，他娘的陈祈修，可别让我抓到机会弄倒你。”他淡淡地骂道。“七区呢？查的怎么样了？”
“情况属实，确实有三个可疑的人在北海街一带徘徊，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为赤瞳族人。”
罗功成略带笑意地哼了一声，将视线定格在赵武晖那张像是已经瘫痪的脸上，
“计划暴露了。”他耸了耸肩，从沙发里一跃而起。“去通知阿修吧，让他抓紧，我们的计划也缓一缓。给我盯紧陈祈修，不然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魁梧的将军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甩了甩斗篷便踏出了门。他身后的赵武晖神情呆滞。
在加入黑天鹅跟随陈祈修之前，赵武晖是个穷人，说白了就是乞丐。那年他在四区的废弃城街里捡垃圾，很巧的是他在一片废墟底下挖到了一件传说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宝玉。正兴高采烈地捧着它赶去当铺的时候，却一头撞上了正在四区街道巡逻的下级检察官。他被陈祈修手下的两名检察官抓住，要么送去维安警局，要么去黑天鹅给他们打下手，只有这两个选项。赵武晖只好乖乖就范，因为他本身生活就已经很艰难了，再进局子的话，就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这样，他在黑天鹅一路摸爬滚打了五年，在一次讨伐赤瞳族一个组织头目的任务中偷偷混进了陈祈修的队伍。后来他以极强的个人偷袭能力被黑天鹅的检察官们熟知，并且被他们贴切地称为“眨眼瞎”。意思是敌人还没来得及眨眼，就已经被他切碎了喉咙。
不过最令赵武晖感到惧怕的人还是陈祈修，因为他毕竟算得上是自己的恩人，而且在他面前，你无法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就好像被一只巨大又强壮的手死死地按住，让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在赵武晖的心里，即便是再大的恩情现在也无法与金钱财富相提并论。因为他真的穷怕了，那个饥寒交迫、痛苦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生活他再也不想体验了。再等十二个小时，黑天鹅就会倾巢出动，这便是他永远告别穷人的最好机会，也是眼看着美梦即将实现的重要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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