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斯提亚最有名的小吃街如往常一样人声鼎沸。对于前来斯提亚旅游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地方。达利亚伦毕竟融合了十年前北部大陆所有国家的文化,在这里只要你想吃,每顿饭都能吃到不同的口味。
夏洛特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条小吃街。不过,它留给夏洛特的第一印象可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糟透了。
“喂,萨米莉儿,这些墙上贴的都是什么……”
“这些啊,通缉令啊。”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一张通缉令,甚至还有点兴致地端详了一番。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开这种贴满通缉令的地方?”
夏洛特也看了看,上面画着的两个人像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和萨米莉儿。
“怕什么嘛,我都没害怕,画像上你的脸比我的模糊多了。”确实,通缉令上萨米莉儿画的栩栩如生,跟真人别无二致。而夏洛特就像遇到了一个不走心的画师,脸上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只能认个大概。
“所以为什么你的画像比我的清楚那么多?”
“因为我漂亮啊,漂亮的人总是容易被记住。”
“……”
说起来也奇怪,萨米莉儿并没有进行任何变装,招摇的金色长发随风飘动,却没有一个人对她起一点疑心。
夏洛特自然也没有变装,况且就算他想变装,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现在他穿的还是昨天行动时那身黑色风衣,上面沾满了灰尘,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袖子处还被撕下来了一部分用来包扎伤口。这幅样子出现在贫民窟可能没什么问题,但出现在这条繁荣的小吃街,就有些显眼了。
于是两个正在被全境通缉的大罪人,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在斯提亚市中心乱逛,甚至每走两分钟就能看到一张画着他们俩画像的通缉令。这就像偷了警长的东西,还跑去警察局玩扑克一样刺激。
进入小吃街之后,萨米莉儿很快就消失在了夏洛特的视野里。在这种满是游客的地方,夏洛特的行动受到了严重的限制,基本上只能随着人流慢慢前进。但萨米莉儿就不一样了,凭借着娇小的身材和灵活的步伐,她的速度基本上没有因为拥挤而减慢。夏洛特试着喊了她几声,如他所料完全没有得到回应,现在萨米莉儿的耳朵里大概只听得到叫卖声吧。
夏洛特摇了摇头,拜萨米莉儿所赐,他根本没有身为逃犯的感觉,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被通缉本质上不过是高难度的躲猫猫,六岁的小孩都不怕躲猫猫,他怕个什么?
于是他索性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家常菜餐馆。跟街上一样,店里也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样子,十几个服务员在客人的吆喝下东奔西走,忙得不亦乐乎。
夏洛特的出现理所当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离他比较近的一个服务员急匆匆地靠了过来。
“您好,请问几位?”
“就我一个。”
“好的,这边请。”
夏洛特跟着服务员走向了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他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这家店生意挺红火的,店里几乎没有空桌子了。
坐下翻了翻菜单,里面都是一些斯提亚本地的菜式,但是价格可要比别的餐馆贵得多。毕竟地处斯提亚黄金地带,一根糖葫芦在这都能卖出烤乳猪的价来。
夏洛特随便点了几个菜,大概是够他填饱肚子的分量。菜单上有种他没见过的酒,他也顺手点了两瓶。
点完菜,服务员手脚麻利地抱起菜单跑向后厨。夏洛特没事可干,于是观察起了餐馆里的服务员,看他们忙上忙下的,也挺有意思。
过了没几分钟,酒最先送了过来。夏洛特不算嗜酒,但也经常喝酒,达利亚伦他没喝过的酒还真的不多。想来这应该是斯提亚本地产的酒,不怎么向外供货,所以他也就没机会喝到过。
这时候,门厅的方向传来了一点骚动。
“什么?没有座位了?”好像是一个刚来的客人在抱怨。
“是的。麻烦您二位稍等一会,现在正是用餐时间,客人比较多……”接待的服务员满面愁容。
“为什么偏偏今天人这么多啊,真是的,我现在超级饿的诶!”客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非常抱歉,有了座位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算了算了,队长,咱们换一家吃吧。”他开始询问同行的人。
“等会吧,这家卖白樱桃,我挺爱喝的。”同行的人声音听起来稳重很多。
“呃,亏你爱喝那种玩意,厂家一定是靠你支撑着才不倒闭的。”
“你这种不懂酒的家伙,就等着一辈子被别人叫‘小鬼’吧。”
“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喝酒了好吧!斯提亚能买到的酒我都喝过!那个叫白樱桃的玩意真的真的很难喝啊!不如改叫白砒霜得了。”
“会喝酒的小鬼还是小鬼。”
“你这种人真是不可理喻。服务员,告诉他,白砒霜有多久没卖出去过了。”
“刚……刚刚还有一个客人买了两瓶白樱桃。”服务员指了指夏洛特的桌子。
夏洛特没想到这出戏还有自己的戏份,他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两瓶酒,透明的玻璃瓶上清晰地印着“白樱桃”。
“我真想为你的表演鼓掌啊,搞笑艺人。”被称作队长的人嘲讽道。
“相信我,那个买了两瓶白樱桃的客人一定是个初来斯提亚的无知土老冒,他还不知道这种鬼东西的厉害!”搞笑艺人戳中了夏洛特的下怀,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个“初来斯提亚的无知土老冒”。
“反正他就坐在那,不如去问问?”
“求之不得!”
说完两人向夏洛特走了过来,气势汹汹。
对于只想安静地吃个午饭的夏洛特而言,这无疑是飞来横祸。更何况,他身上还挂着一份分量十足的通缉。他恨不得把那两瓶酒远远地丢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走到了夏洛特面前。他们俩一高一矮,高个子看上去20岁左右,一副阳光少年的样子,矮一点的那个显得比较老沉,是那种放进人堆就会消失的中年大叔脸,现在那张脸上写满了悠哉。
两个人就站在距离夏洛特不到两米的地方,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他。夏洛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赶紧给我滚”一边尝试用强硬的眼神把这一信息传递给对方。
对视了大约半分钟,阳光少年转过了身。
“我该怎么开口?”
“问他‘你是土老冒吗?’”中年大叔轻描淡写地回答。
“喂你当我傻吗?”
“恭喜你,咱们认识这么久你终于发现了。”
“你不要乱找我的茬啊!”
中年大叔伸手把气的乱蹦的年轻人推到一边,满脸和气地向夏洛特鞠了个躬。
“打搅到您的用餐时间了,非常抱歉。我们这边有个问题想问您一下。”
“很遗憾,我是土老冒。”被人说成土老冒这还是夏洛特人生中的第一遭,不过他懒得跟这两个人理论,他只想让他俩赶紧走。
“耶!你看我说对了吧!只有舌头有毛病的怪物和初来乍到的土老冒才会点这种鬼东西!”年轻人手舞足蹈,还冲中年人扮了几个鬼脸。
“服务员,能不能把这个**的猴子赶出去?”
“刚才不是要为我鼓掌吗,队长,现在可以尽情地鼓了!啊哈哈哈哈哈!”
中年人一拳捣在年轻人的脑袋上,中止了他的笑声。
“您要不要现在尝一口?斯提亚本地酿造的佳酿,味道会令您惊喜的。”
“倒不如说是震惊吧,或者惊悚?”年轻人凑过来的脑袋被推了回去。
夏洛特叹了口气,看来这出午间闹剧自己是注定要出演了。喝一口就喝一口吧,反正这两瓶酒迟早都要喝的。一边这么想着,夏洛特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
中年人和年轻人紧张地盯着夏洛特。在他们俩的注视下,这个“土老冒”端起酒杯,闭上了眼睛,鼻子贴着酒杯边沿闻了闻,旋即把整杯白樱桃一口饮尽。
入口的一瞬间,夏洛特切实地感受到了这酒的与众不同,它的味道很冲,辛辣的感觉随着酒味一下子从喉咙冲向头顶。夏洛特险些咳嗽出来,这根本不像酒,更像是辣椒粉泡水那样的东西。
“队长,人家要吐出来了哟,真是可怜呐,竟然喝到这么难喝的东西。”年轻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夏洛特的表情。
“你最好在我下定决心打断你的腿之前闭嘴。”中年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夏洛特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总算压制住了因辛辣引起的头痛。出乎他的意料,随着负面感觉的消散,浓烈的酒香一下子弥漫开来,就像整个身体浸泡在酒桶中。辛辣掩盖下的酒味其实很香醇,配上北方酒特有的浓烈,竟然令夏洛特有些陶醉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酒香也淡了下来,夏洛特终于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想好怎么骂这种鬼东西了吗?我给你推荐几个词啊,像是垃圾、恶心、令人作呕、洗脚水……”
“嗯……怎么说呢,一开始味道很呛人,不过忍过去之后,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说的真是太好了,队长,你……啥?等等!你说这个玩意味道不错?”年轻人激动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夏洛特。
“嗯,称得上是一种好酒。”夏洛特给出最终定论。
啪——啪——啪——啪。
中年人鼓起了掌,同时斜眼看向年轻人:“刚才是你让我鼓掌吧?”
年轻人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夏洛特的桌子上:“我错了,他不是个土老冒,他是个舌头有毛病的土老冒。”
中年人没搭理他,转头面向夏洛特:“我说的没错吧,先生,这种酒会给您带来惊喜的。入口时短暂的辛辣是它对自己的包装,正是因为它,后面的酒香才显得格外浓厚。”
夏洛特点了点头:“有道理,我感觉那股辣味把酒的香气带向了全身,辣味消散之后身体就像被酒浸透一样,很有意思。”
“哈哈哈,说的太好了。”中年人也跟着一起点头,“您看,难得遇到一个喜欢喝这种酒的人,我们也算是有缘吧。既然如此,要不要一起吃这顿午饭啊?”
夏洛特没想到中年人会提出一起吃饭。其实他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陌生人一起吃午饭的,逃犯就该低调一点,明明被通缉了还在这里大吃大喝谈笑风生,岂不是很对不起那些四处奔波追捕他的人?不过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中年人的表情很诚恳,诚恳到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那就一起吃吧。”去他娘的通缉令,夏洛特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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