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瑶从床榻上起身，头部刺痛，身体酥麻，似是染上寒疾的感觉。
“哎哟！我的头怎么这般疼？！”夏初瑶手抚脑侧，哀叫道。
守在前堂的丫鬟，名叫六环大红。她一听见主人的叫声，便揭开帘子冲到了夏初瑶的床前，关切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夏初瑶没有应声，四下察看，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头，心里正觉得好生奇怪，问道，“我明明是在成人礼上，怎么回到了房中？”
六环大红笑道，“小姐莫不是睡恍惚……忘了？！你昨日便已在那礼台上梳发带簪，礼成啦！”
“成啦？！”夏初瑶惊愕，“怎么成的？！”
一切仿佛如梦初醒……
——那是梦么？分明不是。
“小姐莫不是不舒服？”六环大红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呀？要不……我去让管事的请个医生来看看？”
“不用！不用……”夏初瑶清醒之后，便觉得脑子好使了起来。
她闺房里有一扇大木窗，窗外的正对着荷花池，池水里映着那瘦小的月牙儿，如同躺在水中的白刃镰刀。
“这……是几更天了？”
“回小姐，打更的更夫刚刚过去不久，奴婢没听错的话，现在当是四更！”
“哦……让个睡过的丫鬟打点水来伺候我罢……”
“小姐你这便起身了么？”
“嗯。”
……
这六环大红之所以叫六环大红，是因她是奴隶，是夏府管家花了六个银环从奴隶市场买来的丫鬟。为了省事，便直接把价钱记成了名字，写在夏府的名册上。
夏初瑶省去那六环，习惯在末处加个儿，叫她大红儿，大红儿在丫鬟之中算是长得精巧的。至于年纪，听她自报是十七岁左右，家里把她卖给奴隶主，换了二个银环回来。
奴隶主见她长得不差，替她安置了一身衣裳，又教她些许礼仪，方才被以三倍价钱被那夏府的管家挑中，进了相府。
除了夏府，大红便没到过其他人家，这便是道上常说的“处子丫鬟”。夏正元的相府重机密，但凡进过别家伺候的下人，都不得用。
夏初瑶平日有8个丫鬟伺候：2个贴身大丫鬟，2个房中丫鬟，4个粗使丫鬟。这大红儿是贴身大丫鬟，今夜正是她当更，她就在小姐闺房前堂里的敞椅上睡下。
但现在，既然主子要起床，她便没得睡了。夏初瑶倒是个体贴的主子，让她差使一个睡过的丫鬟过来伺候，好让她再睡一下。
她出了小姐的闺房，悄悄打了个哈欠，依着小姐的吩咐，在外头的丫鬟屋里，摸了一个仍在熟睡的房中丫鬟进来。
这丫鬟叫半环点墨，半环当然不是把那银环掰成一半的半环，半环是500铜钱。点墨原是住在山野猎户的小女孩，因战祸所致，才被卖到了奴隶主手里，看上去比夏初瑶年纪还小。
女奴隶的样貌总是价值所在，点墨脸上有几道难看的疮疤，丑，所以卖不起几个钱。大概是夏父管事见她比寻常女子有力，人也老实，便差使她伺候小姐们。
奈何大小姐夏初云不要她，于是便将她撵到了二小姐闺房。伺候二小姐已有数年，因二小姐喜欢她，所以才升做房中丫鬟。
原本她已不用干太多杂活，只需将小姐闺房打扫得当，平日在房内伺候小姐便可。可她这晚仍是被差使去洗了好几桶衣服，才睡下两个时辰，便被大红儿叫起来了。
是因她不会做人，从没给二小姐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上过贡子。
贡子，便是丫鬟口中拿来上贡给大头的几个子钱，但凡有给大头上过几个贡子的丫鬟，倘若遇着这种时候，活也可以少干一些，于是便可以多睡一会。
……
夏初瑶照着妆台上的玻璃镜，这玻璃镜也是那英国传进来的小玩意。那英国是盛产姑娘用品的地方，一面上好的玻璃镜，足足抵上1枚金刀。夏初瑶用的镜子，得花3金刀，才有可能买得来。
镜子中的她已是满头白发。那白发绝不似那老人白发那般……黯淡无光！而是……熠熠生辉！
原本漆黑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染得雪白，那雪是圣山上的雪，所以颜色如此圣洁无暇，就似那明亮之处的月光，银光闪闪。
即便是完全黑暗的地方，发丝上那月之精华，仍在夜空中四溢。
执起一小撮发丝，在手中端详，一丝一丝，每条都宛若透明状，叫人诧异。
——那霓裳羽衣和天地树果实，绝不是梦中之物。
——可我又何至于一觉醒来，如梦初醒？
——看来，我的成人礼已被那长白大仙料理过一通，搪塞了过去……
夏初瑶如此推断着，心底却是不信的。
为了确认……
“童男！童女！”她忽地唤道。
果然，童男童女突然在周围出现，他们凭空化蝶，最后落到那妆台上，变回了那拇指大小的人儿。
“主人万福！”他们齐声叫道。
“如此说来，那便不是梦，而是真的了……”夏初瑶心有所思，神情木讷。
“请恕童女不懂，主人所言何意！”童男道。
“请主人示下。”童女道。
夏初瑶至今不懂为何自己有此福气，收受那仙家所赐之物，于是急得追问，“那长白大仙人呢？”
“长白大仙料理好一切，当下便走了！”童男道。
童女推了童男一下，“哥哥！你忘了大仙交代的话了么？”
“哦！”童男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
两个小人在那妆台上拉着小手，转了一圈，桌上出现一个由蓝光和红光画出来的法阵。法阵里头聚起一团雾气，雾气眨眼又逝去，只剩一块奇怪的玉佩落在妆台上。
“这又是什么？！”
“这是仙上的玉帝赠给你的玉佩，又叫帝王玉！”
“帝王……玉？！”
“嗯嗯！”童男吃力地抬起那玉佩的一端，使之玉佩之正面，朝向夏初瑶。“玉佩上的饰条是太上老君为你炼成的镇金丝，那缠在玉佩上的绳子是王母娘娘亲手为你编成的女儿绳。”
“……”夏初瑶觉得这话里头的信息量巨大，一时之下无法接受。
“我不懂……那些大仙送这些东西给我作甚？！”夏初瑶伸手端起那帝王玉，细细端详……“这分明是块烂玉！什么太上老君的镇金丝，王母娘娘的女儿绳……我根本看不出来呀！”
她手上的帝王玉，满布裂痕，也没有光暇，暗淡得很，这便是烂玉一块的模样！简直像是那集市上只值20多金刀的烂玉，要知道，一块足称的好玉，便是值100金刀的玉币！
“哎呀！这可不是烂玉！主人！你将来是不得了的！”童男说道，“那仙上的许多仙家们都想送在那成年礼上，多送点东西给你呢？！”
“了不得？像那长白大仙那么了不得么？！”
童男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哈哈……长白只是个凡仙！他不过只是九天娘娘的跑腿！若不是你爹派人去请，待你成年大礼那天，他也是要屁颠屁颠地驾着云，从长白山赶来的！”
提起长白大仙，那童女撅起嘴来，“那家伙竟然私自穿了一个多月的霓裳羽衣！”
“……”夏初瑶不予置评，倒是对那凡仙的说法很感兴趣，“凡仙？凡仙不厉害么？！”夏初瑶从未听过什么凡仙，想那自己活着的凡世只要见到会一点神通的仙人，人人便已称他们作大仙了。
“凡仙！不厉害！”童男解释道，“那是仙界最低级的神仙……还不能住到仙上去！只能在这凡间找一座山，苟住……”
“可他似乎能把我们府上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们是凡人呀！”童男道，“主人莫要怕，你的仙辈比他要高得多！他不敢得罪你！”
“仙辈？”
“就是神仙里头的辈分！”
“哦……”
夏初瑶想了想，对于目前只是凡人的她，实在是没办法明白这些仙家之事。
童女顺着夏初瑶的衣裳，爬到她的指尖上，指着她手中的帝王玉又道，“主人莫要嫌弃这帝王玉现在的模样！这帝王玉是用仙气所凝结的宝玉，主人须时刻将它带在身边……”
“它之所以现在这般模样，是因主人你还不是帝王，没有百姓统御。所以……这帝王玉这时还不灵光，主人你统御的百姓越多，这帝王玉便越会焕发灵光！待那帝王玉灵光满盈的时候……你便可以成仙，重归那仙上之世了！”
——这么一说，这帝王玉倒是考验我的玩意了？
——我难道原来就是仙女？犯了事，被这些大仙打发下来凡间修炼的？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等等，统御百姓？怎么统御？我可是女儿家呀！
“我怎么能统御百姓呢？我可是女人呀！”
“这便是对你的历练呀！那仙上的大佬们都发话了，要你去做那凡间史上第一女帝！不然可不放你回去！”童男道。
“嗯嗯！那些大仙可都在仙上暗中观察你呢！”童女也附和道。
夏初瑶这刚刚成年的15岁小姑娘，从来都没有过这等壮志雄心……
“我要是做不成那女帝呢？”
童男童女显得惊讶，因而面面相觑，“那……我们也只得陪你在凡间过世了。”
“噗……”夏初瑶笑出声来，“这便是害了你们，对吧？！”
想来那童男童女一定不愿一直待在凡间，所以又央求道，“九天娘娘怕你在凡间殒命，所以才赐你霓裳羽衣……又摘了那天地树上的果实……你可千万不能辜负娘娘的苦心呀！”
“好好好……我自当尽力吧……”夏初瑶无奈。
——这都是什么事呀！这世间竟会发生这种事！？
……
点墨打了一盆水，端进了夏初瑶的闺房。
这可吓坏了夏初瑶——坏了！童男和童女可不能叫她看见！
夏初瑶急忙用双手捂住那两个拇指大小的人儿。
哪知童男从她的指缝间穿出一个头来，“主人莫慌！仙不见凡，凡不见仙……凡人是看不见我们的！”
“当真？”这着实叫夏初瑶惊讶。
“当真！”童男断言道，“不过……若是有些许修行的凡人或许看够得见我们……主人，你家的丫鬟不会有此神通吧？”
夏初瑶看了一眼点墨，见她神色憔悴，“嗯，她应该没什么神通。”
“小姐……你在和谁说话呢？”
点墨奇怪，因而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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