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的最后一天,我在上学的路上遇见了李鸣。天气很冷,他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连眼睛都没露,只露出一副眼镜。
“你答应她了吧。”他说。
这话没头没脑的,可我偏偏听懂了,不禁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下定决心,给欧阳发了这条短信:
[那个万圣节的舞会,我答应你去]
点击了发送键后,我才觉得平静了些许。当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我并不指望欧阳会马上回复我,但我又实在不想等到明天在告诉她……呼,现在我倒是有点困了……zZZZZZZZZ
“就他一个!黄鸡风车~敢用脸挡!就他一个~大小攻防敢冲进人群!多可怕哦,你问我他名字?听好了,哦哦!他就是你——”
一阵抽风似的歌声震开了这深夜的宁静,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手机的来电铃声。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名,哆哆嗦嗦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欧阳小小姐劈头盖脸地说,“还‘我答应你去’,说的好像是我求你了似的。我告诉你,万圣节舞会的门票早就卖完了,我并不是非得跟你去的——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留下我一个人,还有盲音的嘟嘟声。我想打回去,但小小姐已经关了手机,我打也打不通了。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这事的确是怪我,在最后一刻答应人家的邀约,而且还是在那个时间发的短信,换做别人,真的很像是女神在联络备胎——可!是!我和欧阳就不同了好吗?我可是真的很纠结要不要答应她,直到半夜才下了决心,对于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她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是傲娇嘛!
“林静姝?”李鸣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只能含糊地摇摇头。
“是么,”李鸣显得很高兴,镜片后面的眼睛都泛起了光,“也就是说,你这个星期天是空着的了?”
“干啥?”我觉得他的反应莫名其妙的。
李鸣用戴着手套的手推了推眼镜,说:
“那天我生日。”
我有点惊讶,却下意识地咧开嘴,又伸手揽住他清瘦的肩膀。
“有空啊,你要开生日会吗?我当然要去了!”
“……说是生日会也可以,但我只请你一个。”
“只请一个人多没意思啊?搞得好像你暗恋我似的。”这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李鸣并没有笑,于是我就尴尬了,“不,我是说……”
“我知道。”他平静地打断我的话,“那你到底来不来啊?”
“来啊,快活……”我差点又要唱下去,但马上忍住了。欸?我为什么要说又?
李鸣很轻地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早上9点,你来我家?”
“……周末如果不睡到中午再起来,那还能叫周末吗?”
李鸣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让步了:
“那就十点?”
“下午一点吧。”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于是到了周日的下午,我便老老实实地来到了李鸣家。去了以后也没干什么,就是吃饭、聊天、打游戏,和我平时来他家玩的时候的活动几乎一样,除了有蛋糕吃;蛋糕是从附近的超市里买的,小小的一块奶油蛋糕,我们在上面插了一根蜡烛,唱完生日歌,就吹灭吃了。我还问李鸣怎么没许愿,但他只是笑着摇摇头。
哎,这个人——我也知道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意义不大,又不会成真,但假装相信一下又何妨?老实说,我真是搞不清李鸣办这个生日会的用意何在——喔,好像他也没说这是生日会来着,可是这样不就只是单纯地请我过来玩而已嘛!虽然我是很喜欢到他家来玩啦!只是今天……今天……
我无意识地望向窗外,竟然看见了一片雪花。
“下雪了啊。”李鸣注意到我在看外面,便说。
“现在还不到十一月份呢。”我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在我的家乡,即便是冬天也是不下雪的,我虽然见过雪,但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看见下雪还是觉得蛮新奇的。
“我该回家了。”我忽然说。
李鸣怔住了,伸手推了推眼镜,修长的手指遮住了脸庞:
“真的么?”
我心里一颤。可李鸣还没等我回答,就径自走到门口把门给打开了。
“那我就不留了,你路上小心。”
“噢……噢。那我走了啊,谢谢你今天请我来。”我磕磕巴巴地说。
也不知道李鸣看穿我了多少,可我的确不是真要回家的,我是——我去了学校。至于理由嘛,之前购买的实验器材可能已经寄到学校了,我得去检查一下,如果到了,就得送去理科室。
尚德中学的教学楼被一层砂糖似的薄雪覆盖,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息。我在传达室果然取到了寄给化学社的包裹,正好给了我去理科室的借口啊不对,理由。
理科室里漆黑一片,我不想开灯,便拉开了窗帘,让微弱的天光照亮了室内。说起来,我加入这个社团也有两个月了——不,应该说,是只有两个月;然而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期间,我的生活已经大大地改变了。在两个月之前,我还不认识欧阳,也不曾——不曾这么寂寞。
尚德中学,理科室内,我面对着窗外的风雪,默默无言。
“吱呀~”
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出那绝不是人类的脸;面目狰狞、眉头紧皱,还长着一对犄角,那一张血盆大口,好像随时都能把我吞噬……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鬼脸随之撤下,一张清秀凛然的少年脸庞出现在我面前:这人身穿男式和服,披着新选组的羽织,一头直发在头顶束成马尾,腰间还佩戴着一把日本刀———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欧阳嘛!啧,虽然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不过她穿男装还真挺好看的啊!不像真正的男性,却宛若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谁谁谁谁怕了来着!”我没有好气地说,“不,应该说,是你我才要害怕好不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欧阳淡淡地说完便关上房门——看吧!我就说她来了我才要害怕吧!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啊?你不应该在礼堂里参加舞会吗?”
欧阳叹了口气,即使在这么微弱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也像是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舞会……比我想象地无聊,我出来透透气。”
你净扯,我在心里吐槽,透个气还能穿过大半个学校故意来理科室透?当然,这话我并没有说出来,毕竟我也和她本斤八两。
“你呢?”欧阳问我。
“不告诉你。”正当理由我是有的,只不过连我自己都不信罢了。
欧阳没有追究,她托腮看向窗外,盯着雪花对我说,“你知道,我真的很生气。”
“啊?”
“生你的气。”
“哦——哦。你说电话的事啊?”我开始说,“那是我不好……”
“我不要你道歉,”欧阳打断我。她依然面朝窗户,没有看我,“就算你道歉了,我也还是生气。”
她还真容易生气,没事就生气,那么任性,又那么自负,真是——我想着想着,觉得心好像被揉成一团似的,闷闷地疼,疼到我必须开口说点什么不可的地步:
“即使你看见我也在这里,还是生气吗?”
听了这话,欧阳猛地一回头,我看她的眼睛里仿佛也有雪花在飞舞,飞着飞着,便化为了一汪春水。
“还好,”她丰满的脸颊微微鼓起,“不那么生气了,但还是有一点儿生气。”
“还剩一点儿啊,”我乐了,“这好办。”说着便把脖子凑了上去。
~
没想到,欧阳腰间的那把日本刀居然是开过刃的真家伙,相当的锋利,居然能让她把这么危险的武器带进来,尚德中学的安保令人担忧啊!不过这就扯远了,总之我是被小小姐折腾得够呛,等完事以后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当然,像我这么结实的健康宝宝,这时候多吃点甜的补充一下血糖就能满血复活了,可这冷飕飕的理科室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继续躺尸了。
“要不然,”欧阳建议,“我们可以试试溜回舞会上去,会场里有很多点心和冷餐可以吃。”
“你净扯,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你们那是化妆舞会吧,光凭我身上这身衣服也不能让我进去啊!”
“这倒是,”欧阳点点头,细细的眉毛皱在了一起,旋即又舒展开来,“我有一个注意……”
十分钟后,我身披实验用的白衣,脸上罩着欧阳的般若面具,在她的搀扶下穿过大半个学校,成功地混进了舞会的举行现场——唉,可能校方对自己的学生很自信,根本没预料到有人会不买票混进来吧?反正门口礼堂站岗的白胡子老爷爷看到我们只是微微一鞠躬就给我们开了门。
尚徳男子分校的礼堂比女子分校还要大,进去以后只见一张张长桌靠墙放着,上面是丰盛的冷餐;黑色的布条和白色的仿蜘蛛网从水晶吊灯垂下,在灯光的照射下形成了诡异的阴影;十几张小圆桌散布房间四周,上面都装饰着南瓜灯笼,礼堂的舞台上,有一只乐队正在演奏一曲舒缓阴郁的小调舞曲,几对学生正随着这音乐在礼堂中央的舞池里跳舞;说是跳舞,其实只是搂在一起兜圈子,儿更多人则是一旁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地聊天。一眼望过去,虽然也有几个精心打扮的,但大多数人的装扮都很敷衍,只是在普通西装的基础上带个动物耳朵就算Cosplay了。不过因为大家都带着面具,人还是不太好认的,除了——
“哎,你看那里,是郝思嘉么?她扮得是什么呀?”我一边往嘴里塞南瓜馅饼,一边问。说实话,这南瓜馅饼太甜了,如果我不是正贫血肯定会觉得腻得吃不下去,不过现在倒是正好。
手挽着布偶装舞伴的女孩身穿长度及地的鹅黄色古典蓬蓬裙,胳膊上带着同样颜色的长手套,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看上去又漂亮又端庄。她的面具是薄纱制的,而且只遮住了眼睛,要不是因为距离有点远,应该会很好认的。
“就是她,”欧阳从打扮成僵尸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拿起一杯猩红色的饮料,啜了一口。“看裙子应该是美女与野兽里的贝儿公主,真漂亮啊。”
“你也漂亮。”我赶紧说。
欧阳咧着嘴笑了。这时一曲终了,郝思嘉挽着舞伴的胳膊,向我们徐徐走来。
“我说你怎么忽然不见了,原来是去抓人了啊。”她浅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静姝学姐。”
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话说我还带着面具呢,你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郝思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响响的生日你当然会陪着她了。”
这时我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是从欧阳身上发出的,但不是冲我而是冲着郝思嘉;然而郝思嘉毕竟是郝思嘉,即使在欧阳刀子般凶狠的视线下也泰然自若,谈笑风生。
“什么?今天是欧阳同学的生日?”一个模糊的少年声音从郝思嘉身旁布偶装里传了出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们啊?”
“对啊,”我好不容易才又能发出声音来,“我都不知道。”
欧阳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眼中的凶光随即消失,但她还是一脸很不友善的表情。
“我从来不过生日的……”她好像没有说完,但这时恰巧乐队的指挥敲了敲乐谱架子,示意大家一首新的曲子要开始了,于是她便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了舞池。
“你干嘛!”我刚刚流了好多血,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乖乖地跟着她,“先说好了,我可不会跳舞。”
“不用会,我们这里又不跳交际舞。”欧阳说着扶住了我的腰,又把我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我领舞,你就跟着我晃悠就行了。”
也许是我失血过多而导致神志不清,也许是我带着面具所以比平时要厚脸皮,总而言之,当阴郁精致的舞曲响起,我被小小姐亲昵地搂着,在舞会的中央,与她翩翩起舞。
等明天会想起这些,我一定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吧,但是现在,我看着那张欧阳含笑的小脸儿,不禁也在面具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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