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歌声弱弱的碰撞着鼓膜产生莫名的兴奋，舒适的水温把人的精神扩散到了极致。仿佛这一刻，人类重新变成了水生生物，水是人，人是水。
她在舞台的中央，而他躲在被遗忘的角落中。
红酒杯失宠的坐在地上凝望着丁志华满意的神情，自己黯然神伤。
此时的世界，除了空灵，便只有空灵。丁志华看着那芙蓉般的身姿，虽然虚弱，却充满灵性。淡黄色的灯光唤醒这潜藏于人性深处的欲望，对肉体的渴望，但越是这样，越让丁志华觉得安心，因为他并不在乎。
别看丁志华平时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身上的肌肉却一块不少，要比平常人结实许多，此刻正在水中慢慢松散下来。
此刻，时间停止，唯有心与空间，永恒着，永恒着。
歌声戛然而止，这让丁志华有些恼火，却不敢作声怕惊了这优雅的气氛。
“嗯……”女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丁志华调整呼吸从刚才的懒惰中清醒过来。四周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应该是妖精之前使用过的花洒还在流尽最后一丝水流。
丁志华心里清楚，这样的情况并非今天才遇到，之前也曾经遇到许多次。每当这个时候，丁志华总选择悄悄离去，巧合的是离去之后。那些歌声也不再响起。仿佛伴随他而来，又伴随他而去。他似乎对那中放松下来倾听她歌谣的时间很是上瘾，几乎没日没夜的想着。
一阵水声，丁志华从浴池中站了起来。他知道，这是离去的信号。甩甩胳臂上的水，拉出毛巾搭在肩膀上，准备走开。
“是你吗？”声音在浴室中无限放大。
丁志华稍稍等了一会，他听见了女子的呼唤，只是她呼唤的应该是另一个人。确切的说，不是此刻的他。
丁志华苦笑，不敢出声，转身欲一走了之，以后的他，还是他，而她口中的他也会躲起来。
“你叫，志华吗？”女子听见水动声赶紧喊了起来急切的呼声发自灵魂。
丁志华这次真正的愣住了，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呼唤谁，他还是“他”？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对不对，抱歉，我应该叫你主人，如果是你的话，至少，请回应我。”女子恳切的呼唤着，这让丁志华有些动心。
“妖精的嗅觉是很敏锐的，每一次送饭，总是你先给我送来陈旧的食物，之后会和另一个人送来热腾腾的饭菜。每一次，你都会偷偷的在门口处偷偷看着我，每一次你都会与我共同入浴。你知道吗？相比那些可口的佳肴，我更喜欢你送来的剩菜剩饭。”
丁志华转过身，看着那个蒙着眼睛四处寻找他的女子，突然想笑，眼睛却自顾自的湿润起来，他都快忘了，她是妖精了。
“我知道，你会恐吓我，让我服从你，我知道，是你拯救了我，可惜之前的我太懦弱，我不敢告诉你，不敢与你交流，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女子扑腾着站起来，水的阻力就快把她扯住的时候，她硬生生抗住了，对于一个虚弱的人来说这简直无法相信。
“……”丁志华摸一把泪，咬咬牙，转过身快步走向门口，水不停的渴望留下他的脚步，但这依然无法阻止他，他明白，他不能留下，因为这一次留下，也许会导致他不再敢凶恶的对待她，害怕自己不得不面对内心。
“不要！不要走，拜托你，留下来，一次就好，我不奢求更多，让我摸摸你的脸。告诉我你在哪里。”女子听见水动声，拼命的往丁志华的方向迈动脚步。
“主人！主人！我恳求你，我恳求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丁志华停下脚步，转过身，闷着头，绕过女子，转到她的身后，完全不在乎哗啦啦的水声暴露自己的位置，随后一把扯下那尘封已久的黑布。
“这是……光……”女子渐渐睁开眼睛，长期处于黑暗让她暂时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只有眯着眼睛，向那久违的梦想窥探着。
渐渐的，她看清了四周，转过身，完全不在乎自己裸漏的胴体，扑进丁志华怀里。
“主人……”女子笑了，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只知道自己脸上的肌肉正快乐的舞蹈着，胸口中压抑不住的心跳与狂乱。
丁志华不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是配合她把那虚弱的身体塞进怀里，他多少次想这么做，却不得不放弃。多少次他看着她那瘦削的肢体独自沉默。多少次在梦里，见过她微笑的样子。又是多少次在脑海中，演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主人，主人，主人。”女子欢快的呼唤着，她感受到自己发自内心的渴望着被他这样对待，渴望着这样喊着他。
“嗯。我在。”丁志华的内心从来都是被寒冰所封闭，自幼母亲离世父亲事务繁忙，他常常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这一次，有一缕微弱的阳光却扫净了所有的寒冰。
丁志华不禁回忆起来，儿时玩伴都把他视作工具，只是渴望从他那里得到进口的美味糖果，或者最新的漫画。
他渐渐学会的与别人保持距离，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仅仅是隐藏，就已经令那个幼小的心灵不得不承担极大的痛苦。
他封锁了自己的一切，因为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但他不在乎那些他能得到的。
他总是在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尝试疯狂的学习，疯狂的背诵，疯狂的挥霍。心灵深处的寒冷全部由自己吞下。
那些疯狂让他痛苦，但他知道。如果他不那样做，会有更痛苦的东西来折磨他。他害怕更渴望害怕。他不被人理解，却也不在乎有谁能真正的发自内心去了解他。
与众不同，渐渐在心中异化成了离群之鸟。他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已经不在乎任何人和事，如今才明白他错了。
“主人……你和我在梦中遇见的一模一样。”女子羞涩的缩在丁志华身上，小心翼翼的撒娇。
“我很荣幸。”丁志华明白，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变了。
“我很荣幸。”眼泪已经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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