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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th Match 坚持(下)

14th Match 坚持(下)

举例来说,孩子王抢其他孩子的玩具,他会提出“把玩具给我”。其他孩子会回答“不给”。但结果是什么呢?孩子王就此罢休吗?不,而是不给他玩具的孩子所受到的皮肉之苦。

抢玩具的行为可以找到理由,比如“我想玩”。不给玩具也可以找到理由,比如“我还要玩呢”。这些都是有理可讲的。但打人的行为又有什么理由呢?孩子王因为只用嘴说已经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于是便出手打人。其实想打人的话,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进行装饰。

但从本质上来看,这行为是没什么理由的。而且“不想挨打”,同样是找不出理由来的…被抢的孩子可以找出理由来拒绝送出玩具,但却找不出理由来避免自己挨打。所以,遇到问题时一切方法都用尽的话,最终只会演变成用暴力来解决。而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通过把与问题相关的当事人解决掉,从而消灭问题的存在。因为双方此时已经找不到“阻止暴力发生”的理由了。

打人的一方没有打人的理由。挨打的一方没有不挨打的理由。既然谁也没有说服对方,令对方让步的道理…单方面地阻止斗争便成为了天方夜谭。

一旦被挑战,就算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这就是战斗的“铁则”之一。

“….是吗,那好吧…”

齐冕并没有把如上的道理详细讲给沈相野听,但沈相野最起码理解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若继续保持无视的态度,只会助长齐冕嚣张的气焰。他绝不会放自己回去的…

“我不懂什么街头规则,但你如果继续胡搅蛮缠的话…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了”

身板依旧保持低俯的姿态,沈相野把双拳抵在下巴两侧…就算在街头战斗,他依然使用后发制人的完全防守姿态。

虽是后发制人,但沈相野肯摆出这个姿态,便等于回应了齐冕的挑战。这令齐冕的斗志更加高涨…

今日,完成阿冈交给自己的任务之后,齐冕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在挣到能够赔偿老丈人的钱之前,他无颜面对高锦绵和高玉绮。当时时间尚是正午,回到自己的住所去也无所事事。倒不如在街上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有趣的事倒是没找到。只是走着路,齐冕自己心中也不断犯嘀咕。工作的事既然已经暂时有了着落便先放一边,他最在意的另一件事,便是打架了。

最让他感到不快的,是昨天高锦绵说的那句话…

“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沈相野的对手”

“…….一派胡言”

高锦绵的评价,怎么能让齐冕接受呢?高锦绵是个医生,在打架方面完全是门外汉,齐冕绝不认为他所说的比每天每夜都在打架的自己的看法更准确。对方是强是弱,齐冕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得出个大概结论。沈相野固然是比小胡子和那教练更强,但要说比自己强,齐冕不以为然。

为了证明这点…原本只想在阿冈面前战胜沈相野以显示自己的实力,现在却非要试试看沈相野到底能不能一下子解决自己。因此,齐冕才在UBC的附近藏身,跟着沈相野一路来到这里,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而那个时机便是此时!

….

“故意把身板压低…重心集中于腰间…打算用轮摆式移位吗”

沈相野的架势与由杰克登普西发明的那种集攻防与一体的姿势相重叠…借由呈∞型的曲线移动来闪避对方的攻击的同时,利用扭动身躯的反作用力配合左右勾拳进行连续组合拳击打。在拳击比赛中乃是相当棘手的杀招….没错,是在“拳击比赛”中…但现在的场地不是擂台…而是街头!

能够破解这一招的拳击手只有凤毛麟角…不过这终究只是针对拳击比赛规则而研发的招数罢了。齐冕瞬间瞄准这一招的死角,同时也是拳击手们的软肋:下盘扫出一记下段踢

但在齐冕的脚即将碰触沈相野的膝盖之前,沈相野突然后撤一步,从下段踢的攻击范围脱离出去。

虽然早有准备….不过软肋终究是软肋。拳击手对于直指下盘的攻击缺少应对措施是普遍的现象。沈相野也不例外。对手拉开距离以踢击牵制自己腿部活动的话,上身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失去了意义。毕竟在街头,尤其是这种较为狭窄的胡同中战斗时,步法的作用几乎微不足道。

沈相野完全没得到丝毫喘息时间。刚刚躲开下段踢,紧接着齐冕又以极低的身位以后旋扫堂腿再次瞄准腿部踢来。沈相野只得再次后退。

但下盘的踢刚刚踢出来1秒多一些,又一记高踢扫来,这次瞄准的是沈相野的头部,而且方向与刚刚的扫堂腿相反!

“怎么…!”

后退已来不及,沈相野只好举起双臂挡住这一踢。这一踢的力道十足,拆掉攻势并再次拉开距离时,沈相野只觉得挡住他的踢的部分火辣辣的疼。在被击中的瞬间,沈相野不禁联想到自己的手臂其实是被铅球砸中的

“而且速度很快…两次踢腿的间隔极短,而且还是上下两段,左右开弓的攻击,这到底….”

刚刚的事因为发生地太过突然,再加上天色已晚,场地又是昏暗的胡同。所以沈相野并没能看清楚齐冕刚刚的一系列动作…两次踢击的间隔之所以很短,是因为两次踢分别是用两条腿发动的。

首先,齐冕以右脚为轴心下蹲,逆时针旋转180°用左腿打出后旋扫堂。后旋扫堂被避开后齐冕没有收回伸直的左腿,反而把身体前倾,再以左脚支撑再次进行180°顺时针转身,抬起右腿发动高位后旋踢。没有绝妙的平衡感的话,在左右脚重心切换时一定会破绽百出。齐冕练习许久才熟练掌握这一招。此招与对战那先生时所用的一寸回避相同,都是专门针对拳击手而研究的。

两次攻击分上下,分左右,衔接紧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是一般拳击手绝对会被这套连续技所击倒…但沈相野却在最后关头硬是挡下了进攻,这倒令齐冕颇为意外。不过这么做还是有价值的。沈相野的动作完全被封锁,除了疲于防守与闪避之外他什么也做不到…

“要拉开距离…要拉开距离…”

似乎自知一旦被靠近就会玩完,沈相野嘴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脚下也慢慢地往后挪动。而这对齐冕来说却是毫无用途的。

“你以为拉开距离就行了?…天真,街头上还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比如…”

街头上随处可见的东西在街头战斗中都可以成为武器。除了砖块,瓦片等可以称之为“凶器”的东西之外,最常用到的,便是随便一抓都能抓出一把来的沙石。齐冕猛一抬腿,将脚边的石子向沈相野踢去,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脸颊上

“疼…!”

赶忙用手护住面部,但又一颗石子打在肩头上。再护住肩膀,额头又被打中了…

对沈相野来说,这实在是太不利了…近身战对方会使用古怪的踢技,拉开距离后不仅自己没法攻击,更是招架不住不断飞来的石子…很快石子从一个一个飞来变成双双飞来,后来甚至一口气同时飞来三个。看样子齐冕不满足于用脚踢,也在踢的同时也用手来投掷。实在招架不住时,沈相野干脆把身子蹲下抱住头部,背对着齐冕用后背承受石子的打击…

“堂堂的全国冠军,世界拳击界的超新星居然摆出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姿势被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真是可悲”

如果这句话由齐冕说出口的话,沈相野倒也会轻松一些…但这却是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所发出的无情的嘲讽…

凡是认识沈相野的人,从不会把“冷嘲热讽”一词和他联想到一起。他此生第一次的嘲讽的对象也是他自己…

现在的处境之下,他没有办法起身…拳击在街头上竟是如此的无力,面对踢技和石块的攻击竟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不!不对!无力的不是拳击…是我!”

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因为自己惧怕痛楚才不敢顶着石子冲上前去。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才选择了回避的态度…站不起来的不是拳击,而是自己!沈相野在心中如此大喊着。

“那么,沈相野,你又该怎么办?”

再次向自己提出这个疑问,代表沈相野已经有了要打破现状的决心…!

“唔哦哦哦哦哦哦!”

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身来硬撑着石子的打击,像头牛一般向齐冕冲了过去。这是舍弃了一切战法,一切顾虑的最后手段…但也是这个环境下最有效的手段。不这么做的话,只能背对着对手,被单方面痛打。

但这一步,齐冕也早已有所准备…

“…果然如此行动了呢。”

既然已经舍弃了战术。说明他的行动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凭着感情而行动。这样的人反而更容易对付。

这时再扔石子已经没什么作用了…齐冕把手里还没扔完的石子丢在脚下,把身子压低至距离地面只有十厘米左右,上半身呈与地面几乎水平,迎着冲过来的沈相野而上

既然把身子压得这么低,那么攻击目标自然不会是上半身….而是效仿昨天打败那先生时的情况,以下潜抱摔的方式对沈相野施行TD。

一股脑乱冲的家伙的重心基本都会尽可能地往前倾,像是要摔倒一样地跑动。这样一来不抱他的腿他都有可能自己摔倒。更别提在他的腿上绊一下会怎么样了。

往前跑动时被下潜抱摔摔倒也不像是那先生那样站立状态被摔倒时仰面朝天倒下。而是会用脸去和地面做一个亲密接触。鼻梁受伤,牙齿被碰掉都是小事。沙土混入眼中,被对方骑在背上控制住才是最大的威胁。对方可以对颈椎发动攻击,或是使用裸绞,或是使用膝十字,或是使用逆腕十字固等等。一系列打击技或关节技或绞杀技攻击都可以随进攻方高兴,任意往对方身上招呼。而被摔倒的一方眼睛面向前方或下方,无法看到背后的对手即将如何攻击,自然也不能及时做出相应的反击。这种状态下基本没有反败为胜的先例。

以沈相野目前的状态,要将他如此TD根本谈不到难度。使用其他攻击还有被他硬撑住,遭到他的反击的可能。因此齐冕采用了这个战术。

沈相野脚下步伐确实一团糟,好像一碰就会倒下。但是…

“…什么!”

停止了。

这时本不应该停止,应该继续往前迈出的沈相野的步伐,却在齐冕面前戛然而止。运动到静止之间的过渡过于紧凑,就好像克服了惯性一般。而此刻,齐冕刚刚把手伸出来要去缠住沈相野的腿。想要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那又如何!”

而现在的处境对沈相野也是一样…距离已经被拉近到一个程度,破解下潜抱摔的方法:膝击和勾拳同样也来不及了。就算他停了下来,齐冕一样有将他TD的自信。

只要缠住大腿并用整个身体往前一顶,就可以让他乖乖被拖入寝技…

但齐冕没有想过沈相野“为何”停了下来…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思考这种问题了。当齐冕发现自己的下潜抱摔没能将沈相野摔倒时,才注意到这一点

“…被看破了!”

齐冕确实抱住了一条腿…但沈相野的另一条腿却往后扯一大步,如支柱一样支撑身体。而他的双手从齐冕的双腋下钻过,卡住齐冕的双臂,令他无法顺利发力。在这基础上,齐冕的后背被沈相野的整个上半身的重量所压制住。别说TD对方,现在齐冕反倒成了会被撂倒在地的一方!

“失误…没想到他的TDD(Take Down Defense。格斗术语,指防摔,阻止对方的TD)技术竟有如此水准…”

拳击比赛是禁止TD和对倒地状态的对手发起攻击的。既然比赛生涯中用不到TD,那么TDD同样也是没有必要的…齐冕这么想也是符合常理的。事实上99%的拳击手在TDD上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门外汉,被比自己体重轻两个量级的人扳倒也不算稀奇。而齐冕并不知道沈相野曾经私下接受过孔令一对一的TDD技术训练。

当时沈相野也对此产生质疑。认为TDD技术是没有必要的。但孔令说他以后一定会用到。孔令的话沈相野自然会听。便跟着他乖乖地练习TDD。今天果真应了孔令那句话。沈相野暗中感叹孔令的先见之明。

当齐冕冲过来时,沈相野确实吓了一跳。但他的动作与孔令当初给自己演示过的将对手掀翻的招数完全一致。身体自然地重现了当时天天复习的反下潜抱摔技巧。顺利地将试图发动TD的齐冕反过来制服住。

“糟了…太糟糕了…这样下去就…”

双臂被卡住。齐冕前进不得,后退不得。连防御姿态都做不出。而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控制住自己的双臂之一,一个转身就能够使用腕十字固。也可以用双腿锁住脖颈和手臂形成三角绞。就算不用关节技和绞杀技,也可以把自己摔倒之后使用地面锤击或像昨天齐冕所用的那招:脚后跟踏脸…显而易见,齐冕现在处于非常被动的情况之中。他自己比谁都了解这点。冷汗不断渗出。

“…呿!”

但齐冕并没有放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尝试从沈相野的制服中挣脱。但对方的力量并不在齐冕之下,数次挣脱皆以失败告终。

在擒抱技上被拳击手所击败,如今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这件事对齐冕来说根本是奇耻大辱。自尊心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齐冕又一次尝试用蛮力去开辟突破口…

沈相野突然松开了手,侧身闪到一边

“什…!”

发动身位过低的下潜抱摔时,自身也会失去重心。齐冕和沈相野之间的TD和TDD较量也可以说是互相支撑。失去了支撑的齐冕自然而然地趴倒在地。

“你!”

齐冕没有把吃进嘴里的沙子吐出来的闲情,既然从被压制的状态脱身,他立刻转过身要发起攻击。但他把头扭过去时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沈相野。而和自己嘴里的相同的东西…

那些东西飞入齐冕眼中的瞬间,他失去了视力…

“姓沈的!你敢…”

“街头上有很多可以利用的东西…这个道理是你教给我的。我先谢谢你。不过…”

“…!”

沈相野的语气一转,以为他要发起进攻的齐冕立刻盲目地摆出架势…实际上他连沈相野的位置都不清楚。只是听声音好像在移动…而且越来越…远。

“不过你刚刚说,斗争不是单方面的意图能阻止的。也许是这样吧。不过这个问题还有这场闹剧我实在是不想奉陪了。而且我也和某个人说过,我不想和你战斗。所以….再见。而且以后不要再见了”

这是那一天,传到齐冕耳中的沈相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眼中的沙土被眼泪冲掉之后再睁开眼,齐冕已经找不到沈相野的身影了。跑出胡同口往四周看,也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沈相野在不在这其中,还是早就离开,都已经不重要了…

再回想刚刚的事,齐冕才发现沈相野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对自己发动任何“攻击”…在齐冕的眼睛被封住的时候明明是最佳的攻击机会,但沈相野却选择“丢下没有还手之力的对手逃走”….是怜悯?是同情?他没有说自己不发动攻击的理由。但对齐冕来说,被他压制时还在担心会遭到怎样的攻击的自己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其实…人家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敌人”!

对此,齐冕又有何感想呢?恐怕只有以下词汇可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耻辱,焦躁,失望,恼怒,心慌,不安,恐惧,亦有...放松,庆幸?

后两者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的呢...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庆幸的?齐冕绝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没有遭到攻击,没有像高锦绵所说的那样被瞬间击倒而产生这种心情。明明是正面能量,齐冕却不断地想把它们从脑海中赶走。

这些感情一齐涌上心头,冲破齐冕自尊心的底线。他举起拳头重重砸在地上,并发出已经失去冷静的怒吼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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