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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对于雪奈来说,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依然是在无人的小巷里,依然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偶尔出现的路灯光照在身上,映出一块块触目惊心的赤红色

——那些部分,是被狂三的分身所喷出的血溅到了。现在,已经凝固成了硬块。

很难受的感觉,但是雪奈一点也不在意。

或者说,是因为心底里、相比身体上更加难受,所以才不在意。

那些原本应该被封印在深处的记忆、现在却不断地在脑海中重现着。

越是想要去忘记,看到的反而越是清晰。

并且,其中还夹杂了,自己在其他人的记忆中看到的、最为绝望的部分。

“哈……哈哈……”

凄惨的笑声,嘲笑着自己。

疼痛,剧烈的疼痛。大脑仿佛快要炸裂开一般。

“这就是……报应吗?……”

如同掉进了火海中,全身都在被不断地灼烧着,热得刺痛,意识也变得有些恍惚。

靠着墙壁,无力地滑到了地上,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为什么啊……”

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明明就……为什么啊……”

抱紧蜷缩起的双腿,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之中,轻声地抽泣着。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这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一般。

没有注意到,围巾上的纹路、似乎蒙上了一层暗红色。而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断地冒出一丝丝黑色的气息。

身旁的地面上出现了水面一般的波纹。接着,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形黑影就那么浮了出来,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然后,以雪奈为中心,波纹逐渐地向四周扩散开来。随之,越来越多的黑影也出现在了地面上。

很快,周围已经被黑压压的一片所占据了。

而那个波纹,还在继续扩大着……

披着深红色的军装,坐在<Fraxinus>舰桥的舰长席上,琴里一脸严肃地望着眼前的大屏幕。

在上面放映着的,是蜷缩在小巷墙角中、一动不动的雪奈。而在屏幕的另一侧,则显示着她现在各项数值的情况。

而最引起琴里注意的,是灵力值那一栏。

“刚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不过现在已经平稳许多了。”

向琴里说明情况的,是有着凌乱的长发、以及深得令人惊奇的黑眼圈的解析官,村雨令音。

“但是,在她周围探测到了这个。”

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雪奈身边原本空旷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形。

“这个是?”

“经过分析得出,是由灵力形成的。而且其中每一个,似乎都拥有微弱的生命体反应。”

“生命体反应!?”

琴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但是,比起这个,更令人在意的是……”

屏幕上的地图逐渐缩小,变成了天宫市的俯视图。红色的圆点开始一个个地出现,到最后,已经密密麻麻地将天宫市几乎完全覆盖了。

“……这些地方,全部都探测到了相同的灵波反应。”

“咔嚓。”

口中传出了珍宝珠被咬碎的破裂声。

“不过已经确认,这些生命体暂时没有危险。这点可以安心。”

“哦?”

挑了挑眉,琴里望向了令音。

“可以完全确认吗?”

“只能说,到目前为止,它们都待在原地没有动过。”

“这样啊……”

眉头微微皱起。

“神无月。”

取出了剩下的塑料棒,琴里竖起两根手指。

“是。”

站在一旁,有着金色长发,长相不像是日本人的英俊美男子,宛如管家一般地轻轻行了个礼,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新的珍宝珠棒棒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恭敬地递了过去。

随意地接过珍宝珠,放进嘴里。琴里仔细地思考着什么。

“啊~司令官认真思考的样子好可爱~要赶紧拍下来才行~”

“吵死了!”

毫不犹豫地踢向了一旁正一脸痴汉表情的神无月,后者则发出了舒服的叫声,抱着膝盖,直直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多谢招待~”

然后,躺在地上,一脸满足地说道。

无视了神无月,看了眼时间,琴里清了清嗓子:

“把屏幕切换到士道那边去。”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神无月!你这家伙别装死了,给我去继续监视。还是说想去劳改……”

“是!司令官大人。”

一听到“劳改”两字,不等琴里说完,神无月就从地上“嗖”地弹了起来,笔挺地站直,敬了个标准的礼后,在小屏幕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重新望向屏幕上。现在出现在上面的,是穿着一身休闲装,正在赶往第一个地点的士道。

“虽然很在意,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士道的约会呢。”

站在车站出口的铜像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看了眼时间,士道庆幸着自己没有迟到。

午前十时在东天宫的水族馆与十香会合,十时三十分在检票口前和狂三会合,十一点回到站前广场同折纸合流——这就是琴里为自己今天的三重约会所制定的计划的开头。

如果不是有<Ratatoskr>在身后作为支援、运用空间传送技术的话,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可能办到。

“准备好了吗?士道。”

戴着的隐形耳机里传来了琴里的声音。

“啊……大概。”

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绀色衬衫和米黄色裤子,士道回答着。

说起来,这一身打扮,还是根据琴里说的“注重清洁感”所选择的。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呢。那么,开始我们的战争吧!”

“哦、喔。”

“士道!”

仿佛在应和着琴里的话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士道耳中。

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在那里,没有穿着平时的制服,而是薄薄的长上衣和短裤组合,如同订做般合身。十香正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呼……”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差不多到去和折纸见面的时候了。

“士道,是时候了哦,到鸢一折纸那边去吧。”

在空中舰中,琴里通过耳机,这么向士道下达着指令。

“就,就算你这么说……”

然而,此时的士道,正被同班同学:亚衣、麻衣、美衣三人组,以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盯着。

并且在士道身后的试衣室中,是穿着极为暴露的黑色蕾丝边内衣、露出大片白皙肌肤,脸色羞红的狂三。

“好啦,快点去。”

不过,琴里好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这情况一般。

“啊,别忘了对狂三说声‘很可爱’哟~”

“……了,了解。”

士道似乎下定了决心。

接着,用浮夸的表情,喊着“痛痛痛……”地捂住了肚子。

“抱歉狂三!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趟厕所拜托你等一会!还有那件内衣很合适!很可爱哦!”

一脸欲哭无泪地,在三人组愤怒的喊叫声中,逃走了。

“司令。”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旁神无月严肃的声音。

“目标的情绪出现大幅度波动。生命体也开始移动了。”

“什么!?”

琴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快把画面切到屏幕上来!”

“雪……奈……”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雪奈……”

声音更加地清晰了,而且感觉到,一只手在轻轻地推自己。

缓缓抬起头。眼睛因长时间闭合而习惯了黑暗,无法完全睁开,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

在逐渐适应了光线后,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

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影,雪奈的瞳孔猛然收缩,有些疲惫的脸上布满了震惊。

年龄在三十往后。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了肘部,下半身则是一件西装裤。简洁的褐色短发,瘦削的面孔。黑色边框眼镜后面,一双蓝色的眼睛柔和地望着自己。

“悟……志……”

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雪奈喃喃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喂喂。”

敲了敲雪奈的头,悟志无奈地笑着。

“我可是你的父亲哦,再怎么说,直呼名字也太……”

“为什么……”

硬生生地将他的话打断了。同时,视线也再度变得模糊。

“你不是明明已经……为什么……”

没有回答,悟志只是笑了笑。蹲下身子,就这么抱住了雪奈,手轻轻地在她头上抚摸着。

“好了好了。”

温柔的动作,温柔的声音,让雪奈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的记忆之中。

“不会,再抛下你了。”

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停地眼眶中涌出,喉咙也发出了“呜呜”的呜咽声。

“爸……爸……”

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在路上,脸上带着微笑,雪奈轻声地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带着些许不满的语气喊道:

“喂,悟志,快点啦。”

“来了来了……”

小跑着来到雪奈身边,悟志大口地喘着气,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

“真是的,好歹你也是个男人吧,体力居然这么弱吗?”

双手叉着腰,以教训的口吻,毫不留情地说道。

“哈哈哈……”

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悟志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我说,雪奈啊……不用这么着急吧……”

“不行!那家餐厅的人气可是很高的,要是不快点赶过去的话,座位会没有的!”

“……我知道了……”

直起身子,悟志无奈地继续跟在雪奈身后。

“快点快点。转过这个拐角,然后再……唔哦?”

“呜啊!”

光顾着催悟志,雪奈没有注意看路,在拐角处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

回过头,发现是一个小男孩,正眼泪汪汪地跌坐在地上。

“啊呀呀,对不起。”

愧疚地说着,雪奈将他扶了起来。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怎么了?”

见到似乎出了什么事,悟志赶了过来。

“我刚才不小心,把这孩子撞倒了。”

“欸?小朋友,没事吧?”

“……呜哇啊啊啊啊……”

关心地问了一句,但是小男孩却突然间大哭了起来。

“欸欸欸!?怎,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二人显得有些慌张。

“……呜呜……我……我找不到爸爸了……呜哇啊啊啊……”

这么解释完后,小男孩继续哭着。

“那真是太糟糕了呢……”

绿色的瞳孔中亮起淡淡的光芒。雪奈向四周望了望。

然后,微笑着伸出手:

“那么,跟姐姐一起去找爸爸吧。”

听到这话,小男孩停止了哭泣,眼中闪烁着泪光,问道:

“……你知道爸爸在哪吗……”

“知道哦。”

肯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

“嗯,真的。”

“不是想要骗我,然后把我拐走吧?”

“……姐姐像是那样的人吗。”

“……那好吧。”

最终,小男孩还是选择了相信。

“好好~走这边哦。”

拉起小男孩的手,配合着他的步伐,雪奈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雪奈?”

心中有些担心,悟志试探着叫了雪奈一声。

“好好地跟上哦,不然会走丢的哟,悟志小朋友~”

轻笑着说着,话里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了。

“我不叫悟志,我叫翔太。”

身边的小男孩望着雪奈,说道。

“啊,不是在叫你哦小弟弟。”

“欸?”

牵着小男孩的手,雪奈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犹豫,像是完全知道目标在哪里一般。

“呐呐,姐姐为什么会知道爸爸在哪里呢?”

感觉到了这一点,小男孩疑惑地望着雪奈。

“那是因为,姐姐有超能力哦~”

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是精灵”什么的。雪奈这么装模作样地说着,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骗人。”

不过很快就被拆穿了。

“哈哈哈哈……”

尴尬地笑了几声,雪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捂着嘴偷笑的悟志。

“撒撒,马上就找到了哦~”

话音刚落,还没有走出几步,路旁不远处的警察局中,走出了一个有些失落的男子。

“爸爸!”

小男孩兴奋的喊声马上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后,脸上的失落变成了惊喜。

“翔太!?”

松开雪奈的手,小男孩高兴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爸爸,这个大姐姐真的找到你了!”

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小男孩的父亲感激地望向了雪奈。

“非常感谢!真是麻烦您了。来,快点跟姐姐说谢谢。”

“谢谢姐姐!”

“没关系,只是正好而已。”

雪奈微笑着,俨然一副有教养的大小姐的样子。

“啊啊,雪奈真的是懂事了很多呢。”

身后的悟志,此时发出了一阵欣慰的感慨。

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是嘴角有些微微抽动。

“吵死了!待会的巧克力芝士要双份……不对,三份的!”

“欸欸!?”

无视掉悟志的悲鸣,雪奈笑着向小男孩招了招手。

“再见咯小弟弟~”

“……啊,大姐姐再见。”

望着雪奈远去的背影,小男孩向父亲问道:

“爸爸,那个大姐姐在跟谁说话啊。”

摇了摇头,小男孩的父亲也是奇怪的表情。

“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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