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广播重复了两遍。
城市像是被突然拔掉了拧好的发条，停滞了一瞬。常思南站在天台上隐约的感受到了广播对全体市民的效力——像这样的避难广播对于他们来讲并不是稀罕事，月圆之夜的业魔进攻和间歇性的太阳风暴都会让他们像这样停滞一瞬。旁边正在排练舞蹈的九人停下了动作，正在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避难广播不知所措。
音响仍然在放着舞蹈的背景音乐，常思南屏住呼吸等待着。
她们……会怎样做。
领头的那个女孩打破了沉默，她转向了常思南——并不是她们不想搭理这人，只是常思南的存在感宛如背景，要不是这样的突发EVENT，就算他从天台离开可能都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
“那边的那位，常思南同学？嗯，刚才的广播，是在讲今天早上那个小行星的事情？”
“是彗星啦——”
一侧的黑色双马尾小声的纠正。她对于眼前的这个男生会怎样回答并不在意。
“嗯……可能吧。”
常思南回答的有些恍惚——是啊，难道他能一本正经的跟她们说“哦看到那个落下来的东西么那其实是一个气球”？那就算他这样讲了，先不论会不会被相信，听到这些话的人又要做些什么呢？
他这才发现，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的避难方案——常念北在视频中提到，被灼烧掉部分的气球仍然有着破坏类生物膜的能力，不是氢气填充这点颇让人欣慰，但是内置的钢结构也足够作为势能的提供者狠狠的砸在落点上了。
不止如此……
类生物膜的作用是将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滤过，借助城市中的多处偏气压器已经将内侧的浓度降低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但如果，出现了一个破口——就好比将一个称有淡水的气球放到了海水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破口，强大的渗透压差都足以将本该滤过的一切都挤入气球中。
“……这药丸啊。”
“表情好可怕。在说什么？”
常思南看了一眼刚才问过自己的女孩，她正在用关爱弱势群体的眼神看着自己。诶，历来先知都是会被当成疯子的嘛，这点程度的觉悟还是要有的。
他深吸口气板起脸来说：
“偶像团的各位！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恐怕你们不能继续在这里练习了。刚才的广播中已经提到了，失控的气象气球即将坠毁在这个城市。相信你们也已经看到那个黑影了。”
“那个彗星么？”
“早间新闻是在瞎扯。”
“……”
几个人的表情都在说着“你才在瞎扯吧。”。她们身上的汗水已经冷了下来，是时候继续练习了。果然是会这样的么，常思南想，她们完美的投影了一般人对广播的反应。
因为不了解，所以是假的。
冷淡的很。
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看着她们像是听笑话一样将北北带来的希望践踏在地，将自己还有绫音还有墨寒的努力统统否认。采购食物的主妇会准备把这个当做饭后的闲谈，教室里的学生会为提前下课的幻灭而懊恼不已。
直到灾厄发生的瞬间——那时发生的事情若想用想象轻松概括，那还真是了不得的傲慢了。
天台的门又一次打开了，进来的人是矢吹白露。她刚才已经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能够在天台上找到自己这件事让常思南有些惊讶。
他说：
“我好像太天真了。”
“没办法啊，我们还是太渺小了。不过，你没有因为这点放弃，果然还是原来的南君呢。”
回忆如潮水涌现。
南君——这是那个刚到班上人气就和身为班长的自己旗鼓相当的的女孩，执意要将自己的名字念成“常思_南”的产物。
“别这么叫我了。”
“为什么？”
“你自己知道啊——这样念单纯是因为你想这么念吧。我叫常，思南。”
“诶，不愿意么？”
“总之假名禁止。”
“明明听起来很亲近？”
“亲……亲近？”
后退了，自己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绝对后退了——如果她说自己没有变化的话，这个女人绝对，绝对不是自己原来认识的那个了。喂喂她刚才笑了吧，绝对笑了吧！
常思南叹了口气，说：
“那个，快要落下来了吧？”
“是啊。快要落下来了呢。”
“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两个人么？”
“拜托你不要再说出危险的台词了健全的我真的会当真的——”
“噗哈哈哈哈——”
为，为什么要笑？
“南君你……一如既往的很可爱呢……”
“我是男生诶！”
“啊啊抱歉，但是——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思南决定先放置下这个笑点奇怪的女孩。这种情况下让她一个人冷却下来是最佳方案。这时，一直播放着宅曲的音响沉默了下来，那几个女孩正抬头看向天空——不，准确的说是空中的类生物膜，浓烟和火焰模糊了裂口的边缘，突破了壁垒的气球仍在坠落，火焰已经将它完全包裹，球体被烧得焦黑，残留的钢结构在风中战栗着。
越来，越近了。
手环响起了来电声，是北北打来的。时间已经是接近中午了，天台周围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来吃午饭的学生。常思南点击接听键。
“思南，我已经到家了——你现在还在学校么？”
“嗯……”
“诶，没必要这么失落啊。我本来也料到我们的所作所为收效甚微了，算是，抱了一些侥幸心理吧——会有人相信的。”
“就算相信了也没用啊。那个，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事情。”
不，不是——
“……为什么要这样讲？”
“因为是事实啊。”
不是这样的——
“……”
“等到这一切结束了，北北姐你还是会把这些忘掉的吧。那样就足够了。只要都能活得好好的，我无所谓啊其实。”
想说的不是这个——
听筒中只剩下了“嘟——”的残音，常思南注意到矢吹绫音正在看着自己，用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悲伤的眼神。
“你的表情很可怕。”
“嗯。”
“去吃饭吧。至少，现在情况还不太糟。坠落的气球，应该是会得到处理的吧，落点群众疏解之类的。”
“好的。”
矢吹绫音微微蹙眉。她纤长的手指握住了常思南的右手，可能是穿的单薄的原因，手很冷。常思南吃了一惊，他被拉着离开了天台。
秦叶霖在广播室前等着。
“呦，保健室的老师和我讲，矢吹桑的身体其实没有大碍咯——例行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给你这本书。”
他把《地铁残响》递了过来。
“这个是典型的核战后背景的末世小说嘛——开始说是乌托邦小说我还在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题目……”
“要一起吃个饭么？”
“诶，三个人么？”
“嗯——南君你呢。”
“我？我都好啦。”
秦叶霖说：
“我问下墨寒——这样省的我，太尴尬。”
他笑着敲了敲广播室的门。
没有回应。
“墨寒？”
他又敲了敲门。
“诶，不会睡着了吧……”
突然门被从里侧缓缓打开了。墨寒看到了秦叶霖的瞬间，黑宝石样的双眼闪过泪光，很快的克制后，她调整好呼吸想三人说道：
“已经出现伤亡者了——这次是业魔首次的日间袭击。常念北现在没在家倒还好，思南你快去医院找她……那些家伙，那些，业魔——就是从城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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