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出现了断层。以我为中心半径一里的所有雪花都在意识的作用下提前落地。相比被急袭的雪花打得狼狈不堪的吾介与波尔特，我一时倒是觉得风清云霁好不舒爽。
更远处的雪花开始降落，在意识覆盖的范围内越来越多。
下雪最初的模样就是这样了吧？啊，如果地上没有那么多积雪的话。
无法操控身体的我反倒有了这样胡思乱想的闲暇。
出完那一剑之后身体便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我不知道那个来自光门的存在想要干什么，她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吗？还是说和我一样不过是另一个外来客？
这些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我无法和她交流。又想起自己的意识被轻而易举踢出身体，或许更有可能是她还不屑和我交流吧。
地上摇曳的冰花不再生长了，和在白色荒漠世界里见到的不同，我发现这一次冰花只生长到花骨朵便难以为继了。似乎到了极限，裙摆上的流云纹饰也不再向上蔓延，这让它看上去更像是素白裙子上的一条花边。
当这一切平息之后，身体内的那个存在却发出了一阵波动。长久静止的身体动了，我抬起了持剑的右手，平举于身前。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受，拥有着身体的所有感触，唯独不能控制它。
断层之后的第一片雪花终于落到了我的头上，然后更多。世界重归于风雪飘摇的迷蒙之中。
平举的剑身异常稳定，若晶体般的剑刃承接着偶尔落于其上的雪花，流岚纹饰散发着粼粼的光华，看上去就像成群的白蝶停栖在一线冷泉之上。
我的剑很漂亮吧。
我知道那个存在可以知晓，于是便在意识当中组织了这样一句话。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听到，并且以大脑内的一阵刺痛回应了我。
感受到那熟悉的刺痛我才反应过来，这把剑更有可能是她的……
话虽如此，不过那大脑内的刺痛……是给我的意识来了一个凿栗吗？不，那就是凿栗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顿时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心境，如果我还能控制身体的话恐怕已经炸毛了吧？就像初遇三藏时它被我吓到的那样。
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当然，我的话只有头发。
虽然现在的做不到这一点，但我仍然要让她明白她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凿栗这方面，自从在三藏身上得证大道自后，我便饱尝无敌的寂寞，而这，在雪原之上吹过每一阵冷风都能明白。
我严肃正视被人给了一个凿栗的事实，并决定坚决的予以反击。
或许在这方面拥有着独特的天赋，我福至心灵的开始收缩起意识，直到濒临失控的边缘。意识覆盖的范围内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粘稠了起来，风也好，雪也好，都似停滞了般艰难的移动着。
她察觉到了，身体望向了我意识汇聚的地方。不过已经晚了哦，接受正义的凿栗吧！
一刀两段，如意神……啊呸，神凿！
我猛然将压缩到极致的意识流刺了出去，酐畅淋漓如同手刃夙敌，然后下一刻我就发现我的目标是我自己的身体。
啊，没错啊，那个家伙就在那里面。
可是……这是我的身体……
果然才不是在什么方面有独特的天赋，就作死来说，我一直都是独领**呢……
好在结果并不算坏。在“啵”的一声仿佛突破了什么屏障之后我的意识便涣散了开来，然后我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而身体之外也依然可以用意识覆盖到。
那个家伙似乎也对我能做到这一步感到相当的惊讶，她发出了一阵比之前都要强烈的波动，而这时的我竟也可以略微感知一二她的情绪了，虽然比之她那读心一般的程度差的太多了。
但很快她就无法顾忌我了，因为远处的雪堆钻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形，是波尔特。
“真是令人吃惊，希尔竟然还留存着一个大修气士，没在战场出现过，是在哪里苦修么？算了，也无所谓了。”
波尔特内心的吃惊其实远超话语中所表现的程度，因为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太年轻了。虽然他也知道希尔有着奇奇怪怪的东方驻颜术，但真的太年轻了，看上去还只是一个孩子。
东方……一直以来给人们的感觉除了神奇还有就是……妖！
妖孽的妖。
为了抵御这种从内心升腾起的寒意，波尔特强行提升了自己的气势。
原本的细剑被磕飞了，没关系，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波尔特的脸上开始增生出暗褐色的角质层，像是面罩一般包裹住了他的头。
被强行磕飞细剑而导致弯折的右手腕自行脱落了下来，伴随着一股股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流出，手腕的断截处伸出了一根黑色的利刺。
“嗤……”那疑似血液的液体落在雪地上很快便冒出了一股股青烟，这样的存在已称不上是人类了。
我可以感受到她发出了一阵阵带有厌恶感的波动。
“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喑哑沉闷而不带人类感**彩的声音从角质面罩内传出，力量的迅速提升让波尔特重获了对局面的掌控力。
但那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率先出剑了。
虽然并不是出于我意志的动作，但保持有身体知觉的我仍有着感同身受的感觉。
地上的冰花跟随着我的步调在洁白的雪地上肆意蔓延，裙摆上的流云纹饰也有了恍然欲飞的神韵。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而似曾相识。相比上一回与白熊战斗时的争勇斗狠，现在的我更像是在舞蹈。
每一剑的递出都令我感到恰到好处，该劈就劈，该刺便刺。动作先于我思想的结果就是，当这一剑出手之后我才惊觉的确应该这么做。
或许这样的战斗方式才配的上现在我握在手里的这把剑吧。
是与之漂亮相称的优美如舞蹈的剑法。
这么想来这把剑的确应当是属于她的。
蓝色光点组成的光球环绕在我的身侧，而它们更多的是流转在那把晶体般的剑上。波尔特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我的视觉能力中被无限弱化了，他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在遭受几处剑伤之后他放弃了对自己的防御，开始使用一种以命换命的疯狂进攻方式。
这改变不了什么，我挥剑的手腕依然快的绝伦，剑法仍似高山落水般顺滑。
苍茫雪舞中两道身影交缠着快速移动着，蓝色的光焰与暗红色的花火爆发在他们的每一次碰撞。
这是利刃华尔兹，应该在死亡的最高殿堂里上演。或许与死亡也无关，因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演出罢了，是生是死，不过是看我剑的心意而已。
波尔特肉体的愈合速度极快，但他身上的创伤依然随着时间稳定增加着。
战斗在平台的边缘得到了暂时的停息。
“你的强大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他和我都明白，但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波尔特的身形开始隐没于风雪之中，他快速移动着，寻找着永远不会有的机会。
在磕飞他的细剑时，他就应该明白了，这所有的风雪都不过是我掌心的掌纹罢了。
在意识覆盖的范围内，波尔特的身影我一清二楚。
他确实也是明白，像是随便刺出了一剑，他从环绕的风雪之中跃起向我扑来。
我可以感到在角质的面罩之后，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燃着蓝色光焰的眸子。或许他看的是死亡本身。剑没有迟滞的刺入了肉体。
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声。是他原本的声音。
“呵呵……死亡。”
声息渐止。
意识中可以感受到他最后的心情，混乱而平稳，像是翻腾不休着，又像是宁静无澜。但这对他不重要，对我也无所谓了。
他将孤寂的永恒的留在这里。
什么样的孤独会有什么样的人，而什么样的寂寞亦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那个清冷缥缈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生活？我有些疑惑，似乎比活着要厉害些，不过重要的是我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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