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老家的事务回到东京时,离开学只有三天时间了,原本计划的映研社集会也只能无奈取消。
真中趁着这个机会,在家好生休养了一番,毕竟下半年才是他的主战场,不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可不行。
时间很快来到开学当天。正赶上枫叶变红飘落的时节,在学校前的小道上纷纷扬扬,撒下一片嫣红秋色,在去往学校的人流当中,不时会有追逐打闹的男生从身旁跑过,脸上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这倒不是因为回到了暌违已久的校园生活中而兴奋着,单纯的只是长假综合症罢了。较之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的真中,大抵有了这样略显沧桑的看法。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遇到了五月。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册子,并没有看到真中。
“在看什么呢?”走到她身旁,真中将脖子伸长去看她手中的小册子。
“没见过便易集邮册吗……呀!真中?”五月受到惊吓似的缩了一下肩膀。
“我是恶鬼吗?”真中苦笑道。
五月对他翻了个白眼,问说:“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抱歉,本来约好要在开学前集会的,但家里的事情太多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回来。”
真中愧疚地说。听到这番话后,五月的脸色有些变化。
真中看了看她,倒也没有多问。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来到了教室中,遇到了小宫山。他手里拿着游戏机,慌里慌张地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和真中打招呼都没来得及。真中正奇怪,就看到外村从教室里追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真中拉住外村问道。
“小宫山那家伙,打游戏打不过我就说我作弊,还要删我的存档……你快放开我,再晚一点存档就保不住了!”甩开真中的手,外村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这时刚从楼下上来的美玲,看到了外村在走廊中飞奔的景象,大喊道:“老哥,不准在走廊上奔跑!”
外村远远地挥了挥手,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美玲无语状地扶着额,摇了摇头。
“美玲,假期过得还好吗?”真中笑着与她打招呼。
“托真中学长的福,过得还算不错。”过了一个暑假,美玲对他的观感似乎有了些转变,至少眼神中的敌意没那么明显了。“对了,学长,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真中好奇地偏过头。
“关于剧本的事。后面几幕的场景太难找了,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更换一下背景,但又怕因此影响了整部作品的基调,所以来找学长商量一下。”
“哦,剧本啊……”
真中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实际上他根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剧本的事全权由东城负责,美玲也参与了一部分,而自己只是挂名导演,似乎也没有什么插话的资格。
“东城就在六班,要不你找她问问?”
“真中学长,你是在推脱责任吗?”美玲鄙夷地挑了他一眼。
“怎么会呢?”真中觉得背脊发凉,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你看,剧本一直是由东城负责的,选择场景这种事她的意见肯定比我的腰更有参考价值一些,对吧?”
美玲皱了皱眉,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
“其实,东城学姐她……”美玲欲言又止,对他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这件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与真中道别后,她便下楼去了。
“总觉得出了什么事……”想起刚才五月也有过的奇怪反应,真中心中莫名的忐忑。
长假后的第一天,似乎在眨眼的功夫间,就从手指缝中流走了。
放学后,外村收拾好书包,走过来问:“今天去活动室吗?”
“嗯,今天美玲说后面几幕的场景可能需要更换,我觉得最好是开会讨论一下,综合下每个人的意见。”真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小宫山翘着板凳把头转了过来,说:“今天我就不去了,待会儿还要去买游戏。”
“小宫山,拜托你有点团队意识好不好,本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在初赛开始之前,完成电影的拍摄,买游戏这种事另外找个时间去不就好了?”真中不满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完不成了……”小宫山将课本胡乱塞进书包里,嘴里咕囔着说。
“你说什么完不成了?”
“当然是电影啊,反正也完成不了了,干脆放弃参赛吧。”
真中蓦地一怔。后知后觉的小宫山,猛地用手捂住嘴巴,骇然地看了看紧绷着脸皮的外村,问:“他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真中皱眉追问道。
“呃,这个嘛……”
见小宫山支支吾吾,含混其辞,他扭头看向外村,严肃地问:“外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外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去活动室说吧。”
真中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兴许只是件小事呢。这么一想,心里也朗然许多。
“还有北大路,也一起来吧。”
外村对坐在不远处,正埋头看邮册的五月说道。似乎从刚才开始,她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面假装看邮册,一面竖着耳朵偷听,这时被外村戳穿了,便自暴自弃似的发出“切”的抱怨声,提上背包径直走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空置了一个暑假的活动室里,又升起了茶水的热气。
小宫山百无聊赖地继续玩着游戏机,外村也在忙着刷博客,专注于邮册的五月嫌键盘声音太大,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真中坐在那,视线轻飘飘地沿着桌面扫过,只有美玲曾与他有过百分之几秒的对视,在那之后她也埋下头修改起手中剧本复印稿。
“咳咳。”
真中清了清嗓子。谁也没有搭理他。
这算怎么一回事?
“我说……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打算告诉我吗?”真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率先做出回应的是五月。她将邮册推到真中面前,以手托腮,笑盈盈地说道:“看看邮册吧,很有意思哦!”
真中被这前后不搭的发言呛得咳了两下,摆了摆手,说:“谢谢,我对集邮不感兴趣。”
“真的很有意思,你看这张邮票中的山景……嗯……全是树!呃……树……也很绿!”
“嚯,是挺绿的。”真中虽不集邮,却觉得这些邮票相当的眼熟。他凑近看了一会儿,忽然想了起来。“咦,这版邮票不是前些天超市促销活动里赠送的吗?你……真的是在集邮吗?”
五月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羞愤地反问道:“不值钱的邮票就不能收集了吗?再说了,穷人难道就不能有穷人的乐趣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真中简直莫名其妙。
“你就是这个意思,好啊,我待会儿就把这些邮票给烧了!”五月赌气地背过身去,眼珠一转瞧向了斜上方,露出费解的表情,低声嘀咕道:“奇怪,他怎么知道这是促销赠品的,唉呀,丢死人了……”
初回博弈,五月悻悻地败下阵来。接替她的是小宫山。
“玩游戏吧,格斗就是男人的浪漫啊!”他将手中的游戏机像刀一般挥舞,发出明治义士般的慷慨宣言,由于动作过大,游戏机不慎脱手落到了地上,伴随着一记清脆悦耳的响声,屏幕顿时间摔出了有如春暖花开一般的粉碎效果。
“啊!我的psp!”
小宫山一声惨叫跪倒在地,老泪长流。真中眼神如死鱼般,懒懒地瞅着这一出由小宫山自导自演的无厘头喜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外村恨铁不成钢地念叨了一句,决定亲自上阵。
其后过程大致如下。
“刷博客吧,互联网可是连接世界的窗户啊!”
“我没有博客。”
“是吗……”
“是的。”
第三名上阵者,外村弘,亦卒。
至此,不务正业三人众全军覆没。
看着他们一个个蔫了气的样子,真中算是彻底被搞糊涂了。他又看看美玲,心想她这么正经的一个人,不会也要来吧。事实上,美玲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已经准备要接过她老哥的旗帜披挂上阵了,但或许终究是迈不过心头那道名为“自尊”的槛儿,只见她猛然起身,将剧本往桌上重重地一摔,怒喊道:“我才不要做这种蠢事!”
随着美玲的叛变,某个计划也胎死腹中。不务正业三人众整齐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吧?”真中问道。
“干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哈哈……”
五月遮遮掩掩地回答说。这样的态度更令真中起疑。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以不容置否的口吻问道。
“真中你先别急,其实这件事……”五月敛起笑容,神色忧虑地看着真中,话已到了嘴边,但一犹豫,还是咽了回去。她求助般地看向了小宫山。
小宫山抬头一看,一口无名黑锅压顶而来,吓得他急忙撇清关系:“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外村……外村他……”
“外村?”真中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转向了外村。
“不错,正是在下。”外村用手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于嘴前,作碇司令状,沉声笑道:“诸位,事已至此,断无再有隐瞒的可能,那么就由在下,外村弘……的妹妹,外村美玲来详细地讲述整件事的经过。”
这件事推来推去,绕了一大圈,又到了美玲面前。她像是一下子没转过弯,神色有些茫然,愣了好几秒,才讷讷地张开口:“呃,我……”
其实被他几人这么一折腾,真中已是兴致索然,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直到美玲亲口道出之前,他都保持着这样乐观的想法。
“其实是东城学姐……”美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真中的情绪。
“东城?她怎么了?对了,今天她怎么没来,是有事吗?”真中随意地问道。
“她不会来了。”
美玲难过地说道。在座的映研社成员变得异常安静。
“她退出映研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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