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紧紧地揪住曹鸿的衣襟,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曹鸿只是木然的站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他不知道答案。面前的女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熟悉得就像是当年初见时,又陌生得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而他,在女人的眼中的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吗?
泪水不断地溢出来。
女人的眼睛就像是倒满了的茶杯,从四面八方溢出水来。
“这世上的悲剧大都如同喜剧,滑稽可笑而没有任何逻辑道理可言,却总让人无可奈何。”曹鸿忽然想起来这句话。
然后,他不由得这样想到:侯才俊的死是悲剧吗?像是喜剧吗?滑稽吗?为了······他必须死,他应该死,存在这样的道理和逻辑吗?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思考着这些问题,曹鸿觉得自己稍稍有那么一点悲伤了,但这感伤没有多久就随着没有答案的问题一同被抛在脑后,自踏上这条路以来见证的死亡太多,如今就算是熟悉的人死去,心头也难再起波澜。
女人的泪水似乎无穷无尽,男人的时间却不是这样,他对女人道:“抱歉,我得走了。”
“还有些工作。”
气氛因为男人的话转变了。
众人都动起来,独独女人惘若未闻。她抓住面前的男人不让他离开,“我什么都没有了······留下来、求求你留下来!”
多少年了。
你老了我也老了。
你有皱纹了,曾经丰满紧致的脸颊现在也松弛了。而我,现在是糟老头一个,再也没有当年丰神俊朗的风采。
曹鸿眼中带着一抹湿润。
男人的手覆盖在女人的手上。
热乎乎的。
女人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重叠在一起的手是那么得温暖以至于她哀恸的神情都松动了。然而,男人的柔情只是一闪而逝的幻觉。他毫不吝惜的用力掰开女人的手,就打算离去。手背被捏出青紫,手指疼痛难忍,女人又一次抓住男人,“救救我。”
“救救我,拜托了。”
女人卑微的祈求传不到铁石心肠的男人耳中。他一把将女人掀翻在地,强硬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曹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那冷酷无情的背影一如当年。
被他抛在身后的女人和当年一样伏地而泣。
一切都乱套了,从那个男人离开她开始一切就已经乱套了,幸福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谁都希望能找到一个人生的罪魁祸首,而对她而言,那就是现在离开的那个男人,是他耽误了她一辈子,是他毁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她声嘶力竭、不顾一切地大喊:“要逃吗?又要从我身边逃走吗?你个懦夫!你个懦夫!!!”
“丈夫死了,儿子没了,我无处去了,你敢不敢娶我,你敢不敢!”
“······”
男人停住脚步,嘴唇开了又合。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曹鸿啊,你怎么就生了个石头心?”曹鸿在心里叹息着,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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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绝望却不麻木,意味着什么?
麻生美沙并不知晓,就算眼前就有这样一个人。说到底,幸运、幸福的她怎么可能理解绝望呢?
“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朋友了。”
“要好好珍惜她啊,美沙。”
“诶!?”
躺在床上的是空空如也的人形。在女仆的巧手下,她被打扮得美极了。纯白的衣裙,纯白的人,那是虚幻飘渺的不属于俗世的美。她的眼睛睁着,但里面什么也没有。她似乎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像是一团火焰,美丽,但是没有灯油,没有容器。那团火焰,它在越升越高,地上没有东西把她拉住。
麻生美沙一时看呆了。
“只需要一点点爱,一点点时间,她就能成为你坚实的基石,翱翔于天的羽翼。”
“那个···殿下,您在说什么?”
“她不是死灵人偶吗?”
“哼哼!”
卫己轻笑道:“笨蛋,她是活生生的真人。”
“啊,是昨天的那个人。”
麻生美沙凑到床边,“但是,奇怪,她和昨天不一样,好像变漂亮了。”
她告罪一声,上前小心的打量,“皮肤、身材都这么好。”好奇之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啊,伤口也不见了,简直是换了一个人,真不可思议。”
“您究竟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说着,卫己扶起纯白的人形,让她坐起来,而后脸贴着她的脸,亲切的问:“对吧。”
“······”
人形沉默不语,就好像真的人偶。
那稍纵即逝的温柔对视恍若错觉。
朱红窗外的金色风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小股风从外边溜了进来。风吹动床头的轻纱,轻纱拂过卫己柔美的脸,将两人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麻生美沙呆呆地望着。这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不由得这样想。
这俩人的身影在雪白的纱帐中相互交错重叠,让人无法分辨那纤细的腰身、优美的轮廓究竟是属于谁的。
“骗子。”
“反正就是干了些坏事吧。”
“明明我也行的。”
年方十六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女仆长偏过头碎碎念着。
“我知道啊,十六岁也差不多了,所以······”卫己搂过麻生美沙,轻咬着她的耳根,作怪似的呼气,“哼哼,今晚留下来呀。”
“诶!?”
“不行的,我、我还有没有心理准备。”
“这种事······”
麻生美沙慌忙的起身,就要逃之夭夭,“我先告退了。”
“休想走。”
“给我留下来。”
到嘴的肉怎么可能让它飞了?卫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麻生美沙的手。
“殿下······”麻生美沙身子一僵,脖子就和上了发条的人偶似的机械式地转回去,一双红玛瑙般的眼睛怯生生地左瞧瞧右看看,“我错了,请务必放过我,啊不对,我还小,所以那个、那个,呜啊,又错了。”
“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羞红了脸的女仆长捂着好像快要冒烟的脑袋喊道。
“真是的,和兔子似的。”
“美沙冷静点。”卫己把她拽到怀里和人形一起抱着,“冷静点,不会那么快的,我答应你,一点一点来,只要你拒绝我就不再继续,所以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
“你想想我都等了十多年了,就这几天怎么会忍不了呢?”
“而且,她也可以为你做示范哦。”
“对吧?”
也许是错觉,或者是由于卫己的动作带动了人形,她竟然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麻生美沙看着近在眼前的无表情的素面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自暴自弃似的说道:“随你啦。”
“什么都好啦。”
“反正跑不掉,反正最后一定会被吃干抹净的吧!”
“咦,竟然有此等觉悟,是我小看你了。”她的主人带着些许红晕的脸煞是好看,十分坏心眼又优雅的说道:“哼哼,那就这样吧,作为奖励也作为惩罚,明天让你下不了床!”
“怎么这样······”
未经人事、尚属处子的麻生美沙悲鸣道。
“做好觉悟吧,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证**的极致、人间的极乐。”
“啊啊!”
“乖乖认命,放弃一切挣扎。别忘了,你的武术是谁教的,区区不成器的弟子还想在师傅手底下翻天不成。”
“就算您这样说。”
“安啦安啦,一点都不会痛的,以我老师的名义保证。”
“住手啊!”
女仆长按住主人不安分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毫不退让的说道:“还没到晚上呢!够了啦,H的事情,到!此!为!止!”
“诶!?”
卫己佯装不满,故意学着麻生美沙的口音说道:“怎么这样啊!”
“就是这样。”
女仆长故作生硬道:“还有,学的一点都不像,谢谢!”
“不用谢。”
不甘再被逗弄下去的麻生美沙炸毛了,“真是的,就不能聊点其它话题,不理你啦!”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
“呼噜呼噜,是我不好,我道歉,别生气了嘛。”
“我没生气。”
“骗人,明明就生气了。”
“我没生气!”
从背后搂住小小的女仆长,挠了挠她的下巴,她温柔地说道:“呐,美沙,就让我们聊点其它事情吧,什么都行,你随便问,今天是特例,一整晚我都有时间。”
依偎在主人怀里,指着边上靠在主人肩膀上并与主人十指相扣的人形,麻生美沙问道:“那么,她?”
“是火浴。”
“她接受了神火的洗礼,从中取得了光辉的容貌。”
“硬要说的话,原来的她就像是瓷器的泥胚,在经历火焰的考验前看不出有什么,可一旦烧过就能显出绝世的光彩。”
“那?”
“嗯,现在她算是半个天戮之族。”
卫己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和我相似。”
“我也要。”
“别说傻话,现在的你不行,只会被烧成灰。”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准试。”
卫己严肃道:“她和你不一样,失去一切而绝望了,放弃了头脑,摒弃了欲望,抛却了梦和理想,已经是不属于这个俗世,所以她能承受神火的洗练,能成为不是人的什么,而你不行,还无法摆脱痛苦的你不行。”
“不要在意那个,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包括我都无法受神火的洗练。”
“嗯。”
“那我就不试了。”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卫己知道是自己语气重了,轻声道:“你就是你,不需要像别的人。”
麻生美沙也有心活跃气氛便问道:“殿下,天戮之民是什么呢?一直听人说,但他们究竟是什么呢?还有他们的神与神火。”
“这可真是提了些有难度的问题。”
“我得想想。”
“从哪里说起呢?”
卫己自言自语着,脸上带着些许困扰,“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情啊。”
“不用了,如果太麻烦的话。”
“我也听不懂。”
麻生美沙闭上眼,枕在她的心口上。
“对了,就从一首歌开始吧。”
“我唱了。”
“咳咳。”
她清唱:
哦,迷失在异乡中的孩子
在黑暗中诞生
受火的恩惠
顺从神的旨意
而存活
哦,伏地而泣的孩子
祈盼黎明的到来
泪水枯竭
只剩心仍不停地颤栗
哦,受苦役的刑徒
违背天命
你们罪孽深重不可赎
必被天弃
为世遗
哦,被天所戮之民
你们
罪行累累
债难以偿还
在世上逃来逃去
往返而来
你们
永不得相聚
无一刻安宁
天上地下无处能容
哦,于黑夜中迷途的孩子
试着去驾驭
睁开你的双眼
哦,异乡中受苦的囚人
祈盼黎明的到来
你们的
勇气溃散
而苦难猖獗
它们呼啸尖叫着
放弃吧!
逃跑吧!
哦,被使命束缚的孩子啊
路没有尽头
生命没有终结
使命亦不会结束
哦,迷路的孩子啊
故乡
早被忘怀
当死亡来临之时
你是否能窥见它的黑暗
快点去睁开
你的
那双眼
哦,火焰与混沌的孩子啊
就快了
不久黎明破晓
“怎样?”
一曲唱罢,卫己问道。
“很好听,就是有些伤。”
“然后?说说看,从这首歌里你能猜到什么?”
“啊,我不擅长猜谜。”
“没关系,能说多少说多少。”
“我想想啊。”
麻生美沙回想歌词,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闪道:“异乡、神的旨意、火的恩惠、在黑暗中诞生、苦役、罪孽深重、被天所厌弃,他们难道是异世界的人?因犯了罪而被流放到这个世界,由于那位神的旨意,担负着某种使命,达成使命就能回去。”
“嗯,沾边了。”
“啊,我就说我不行的。”
“哼哼,那么就由本人来揭晓答案。”
她亲了下女仆长嫩白的脸颊,在她的惊呼的时候,假装严肃道:“美沙,你听过黎幽吗?那里是······”
“唔,蒙混过关了!”
咚!咚!
“殿下!”
“进来吧,尤菲。”
“失礼了。”
尤菲米娅推开房门走进来,推着餐车走到床头,“是甜点。”
“尤菲姐。”
“辛苦了。”
刚出炉的雪纺蛋糕散发着怡人的香气,银色托盘里淡黄色的芒果布丁微微发着光,玉杯中盛着的鲜红的葡萄酒就像神的宝血,但它们都不是餐桌上的主角,主角是青玉碟上的数十张金银相间的卡片、奇珍异宝的清单以及财产证明。
“是房兴吧?”
“是,有现金三亿元。房产、地产、珠宝店、典当行、赌场、妓院、酒庄全部加起来可折现六亿元。”
“总共九亿元。”
“他倒舍得,竟然全部掏出来了。”
“哼哼!”
卫己黑瞳转红,红得仿佛能发出血光,整个人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九亿,一生钻营才得万万家财,但终究雾中花水中月一场空,到头来什么也带不走,呐,尤菲,那个蠢货是怎样的心情呢?”
“丢脸之极,枉为阁老。”
尤菲米亚道:“财帛动人心,帝王亦不免俗。万万家财只是替人保管当然残酷,但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做的什么贪官,只是一个蛀虫罢了。”
“你太严厉了。”
红瞳复转为黑,卫己叹道:“好歹君臣一场,就这样吧。”
“房兴劳碌一生,功过相抵,准上书乞骸骨。”
“圣下慈悲,房阁老一定也会感恩戴德的。”
尤菲米娅看了一眼专心吃甜点的麻生美沙与无生气的人形,朝着侯爵俯身施礼后就打算离去。“那么我一会儿再来。”
“等等。”
“是,您还有什么吩咐嘛?”
“留下来,今晚睡这里。”
尤菲米娅有些惊讶,“明白了,请容我与属下交接一下。”
“需要找欣可过来吗?”
咳!咳!咳!
这时,麻生美沙正吃蛋糕,一听这话,直接就喷出来,“找乐正姐!?”
“不行,会死的!”
卫己瞅了瞅脸红的好像要滴血的麻生美沙,“不用了,光你在这里某人就忍不住想要死了,如果再把欣可叫过来,我严重怀疑她会羞愤而死,你说呢,某人?”
“会死的。”
“请务必放过我!”
“果然还是叫来吧,毕竟是宝贵的第一次。无人见证的话就太寂寞了。”尤菲米娅强忍着笑意道:“而且,欣可一定也很想看吧!”
“嗯,那就叫来吧!”
“是!”
“等等!”
麻生美沙瞬间炸毛了。
“喂!”
抵抗是徒劳的,没过一会儿,尤菲米娅就在麻生美沙呆滞的眼神下和乐正欣可一起出现在房中。
“哟,美沙。”
乐正欣可有些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卫己抱怨道:“咦,又是这件旧式女仆装,就不能丢掉吗?碍事又难脱,下次请务必穿大胆一点的服饰前来。我想看是诞生于近代的新式女仆装及其变种,那种尽情展示女性魅力的、充满美感的服饰。”
“不行,谢谢。”
“啧!”
“区区女仆长也敢反抗主人吗?”
“当然敢。”
“咦,你明天别想下床了。”
“那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尤菲米娅道:“也不错吧,这样打扮不觉得有一种背德的禁忌感吗?”
麻生美沙看到这极具冲击性的对话,一时间无法接受,喃喃自语道:“不会吧?”
“呃!”
“咳咳!”
尤菲米娅急忙打断了两人的互动,“你们两个······”
“发生了什么吗?”
“啊,不知道,我刚才在发呆。”
“是这样。”
选择性的忽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卫己与乐正欣可默契地对视一眼,轻笑起来。
颠覆了麻生美沙世界观的对话就这样被简单而愉快的揭过去。等她回过神来,三人已经坐在同一张床上有说有笑好久了,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高贵优美,就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侯府很大,卫己的房间也很大。
房间顶部被装饰成星空,琉璃灯盏闪耀得像是太阳,明珠星罗棋布地镶嵌在如黑夜般深沉的黑色上。
天鹅绒的大床大到十多人在这上面睡也不觉拥挤的程度。
三人聊着。
麻生美沙躺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秘法制成的明珠按一种玄妙的顺序接连放出白光又逐一熄灭,但不管怎么变换,房间内的照明都始终保持在一种柔和的亮度上。
“我打算将种植园交由美沙。”
“种植园?”
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回复过来,麻生美沙当即便拒绝道:“我不行。”
种植园的秘法作物占侯府收入的四成,内里门道颇多,她没有信心能管理好。
“这太草率了。”
尤菲米娅皱着眉头,反对道:“美沙还年轻,又是这种性格,恐怕没办法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而且······”
“尤菲!”
乐正欣可在旁轻声道。
“我失言了。”
“笨蛋!”
卫己将尤菲米亚揽入怀里,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
尤菲米亚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权力就是这种东西,一旦握在手里就有可能被它虏获,从而失去自己的本心。你不觉得最近一段时间的自己就是这样吗?要多多警醒啊,我可不想有一天群臣上书,逼得我不得不处死你。”
“现在你手里的权力太多了,你做的事情也太多了,这不好。”
“你做过火了,退回来,保持平衡。”
“所谓幸臣、宠臣的结局你应该是知道的。上位者总是把他们捧得高高的,让他们如日中天,那时再收回手,他们就都摔得粉身碎骨了。”
“但你不能和他们一样。”
“明天,你要在我的面前打碎那个琉璃盏并在我训斥你的时候出言反抗,那个时候我会装作发怒的样子,在众人的面前削减的你的权力,那之中的一部分将交给欣可,一部分交给美沙,剩下的交给克里斯蒂安。”
“我知道了。”
她笑嘻嘻的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吗?”
尤菲米亚心里乱乱的。
“笨蛋,当然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怪我呀,所以要和你都说清楚了。如果这样你还怪我,我就再和你说,直到你理解为止。”
“殿下······”
您为了我这种人?
尤菲米亚鼻头一酸,不争气掉下了眼泪,“殿下!”
言语无法传递现在的心情,她不断地呼唤着,“殿下!”“殿下!”“殿下!”
“嗯,我在。”
她和她抱在一起,心跳强烈得无法自抑。这份炙热的恋情一定是命运吧,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她(主人)相遇。尤菲米亚这样想道。
“咦,我似乎被忽视了。”
乐正欣可突然在床上打起滚来,“不管不管,我也要听情话听到哭。”
“欣可!”
尤菲米亚又羞又恼,从卫己的怀里起来,直接就扑向了乐正欣可和她在床上滚作一团。
“啊,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挠!”
“哈!哈哈!别这样,哈哈!我错了,我认输,我投降,哈!哈哈!美沙,救救我,放过我吧,已经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就算你这么说。”
麻生美沙表示无能为力,拉着纯白人形一起退到床边,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乐正欣可的眼看向她的主人。
卫己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道:“自业自得,这是惩罚!”
“职权滥用······”
在剧烈的翻滚中,尤菲米亚以娴熟老练的动作迅速的解开了乐正欣可的衣扣,并把她的外衣褪下扔到一边,直接把手从衬衣里塞进去挠起痒来。乐正欣可当然不肯就这么束手就擒,同样反击起来,由于新式女仆装设计的特殊性,她甚至不需要多费力就摸遍了尤菲米亚的全身。
黑白相间的女仆裙高高的地扬起。
雪白的肌肤染上红晕,在灯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片绯红。
“停!”
这让人眼花缭乱的美景被察觉到不对的麻生美沙及时上前制止,“请不要再继续了。”
意乱情迷的两位女仆长急忙起身。
“好险。”
这是尤菲米亚说的。
“可惜。”
这是乐正欣可说的。
麻生美沙松了一口气道:“殿下的诡计我早就看穿了,才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交出去呢!”
“啧啧!”
“区区美沙······”
“为什么总是想着H的事情,到晚上就给您了。”
“因为想要啊。”
“总、总之现在就是不行,禁止!!!!”
“威严满满呢。”
“威严满满呢。”
作为前辈的两位女仆长异口同声道。
“威严满满呢。”
卫己也补了一刀。
麻生美沙叉着腰冲着正襟危坐的三人怒道:“请说正事!”
乐正欣可也狐假虎威道:“说正事,说正事。”
“别闹,乐正姐。”
卫己正色道:“我一直都想说正事来着,可是不知不觉中就跑偏了,说起来每次和美沙在一起都会这样,这难道是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在作祟?”
“嗯嗯,我懂我懂。”
尤菲米亚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喂!是我的责任吗?”
麻生美沙正要反驳,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又被带歪了。
“啊,不对,又要跑偏了。”
“咳咳。”
“还是说正事吧。”
在麻生美沙发作之前,三人认真地讨论起权力的分配问题。由于插不上嘴,麻生美沙只好一脸茫然的呆在一旁看着三人。
所幸这场讨论没多久就落下帷幕。
“总之,天塌了有我,你们不需要背负那么多,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好,总不能让我过不好,还让你们也过不好,那我做这淮阳侯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如辞了不做人了,再一次成为天戮之民,带着你们去海之渊好了。”
“嗯,我们知道了。”
麻生美沙好奇地问:“殿下,海之渊是?”
“光之民最后的居所,在海的最深处,是个天国一样的地方。我有时会想抛下一切,带着你、尤菲、欣可三人,还有克里斯蒂安,还有浮黎露,还有萝拉,把你们全部带上,在那里开一个种植园,再也不用理什么政务,也不用玩弄权术和旁人勾心斗角,每天只要摆弄花花草草就能得到比现在还要优渥的生活。”
她的眼中流露出追忆和向往。
“听起来像个梦。”
乐正欣可道。
卫己笑道:“对,听起来就像个梦。”
“有什么不好,偶尔做做梦。”
尤菲米亚也道。
“梦只是梦啊。”
说着,她露出一如平常那般完美无瑕的笑容,“因为我比较仁慈。”
这一刻,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天渊隔在了她与她们之间,哪怕身在同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她们却好像身在不同的世界。渴望触碰两颗心,分明近在咫尺,可却无法将这心情传递。
永远无法抵达的归宿,这就是人孤独的宿命吧。
麻生美沙心里堵堵的,她想到:啊,面前的人虽然笑着,但在她心里的最深处一定是哀伤而疲惫的。为什么我如此无力?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要变得强大。”
“啊!”
卫己对着麻生美沙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变得强大!”
“保持无用吧!”
“不要同我走上同一条路,那毫无益处。”
“没有比成功更失败的。”
卫己道:“这是我的老师教导我的,遗憾的是我到最近,才渐渐地有些理解了。”
“嗯。”
麻生美沙只能这样回答。
此刻,她不可思议的感到痛苦和悲伤。
因为,现在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就像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绝对无法相互触碰,但也不会分离,就这样直到永远······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我仍不后悔,因为就算迷失在心的迷宫里,什么都看不见,找不到出口,我也足够幸福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这样的迷宫······我出不去也无所谓!
“美沙。”
看到她心情低落的样子,乐正欣可握住她的手。
“快点变回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美沙。”尤菲米亚也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不然我就强行让你变回去。”
“太失礼了,什么叫没心没肺啊喂!”
“就是这样啊。”
话音刚落,尤菲米亚抱着麻生美沙狠狠地亲了一口。
“呜呜,不要捉弄我啊!”
“还没天黑啊。”
卫己望了一眼窗外,“做什么好呢?”
麻生美沙提议道:“继续之前的话题如何?关于天之戮民的。”
“这个不错,你们也没有听过吧?”
“是天之戮民的起源吗?”
“这个确实不知道。”
“嗯,那就讲这个。”
五个人依偎在一起。听卫己将古老的秘辛娓娓道来。
“迷雾与邪兽、霜寒与毒虫、灰岩与巨树、黑暗混沌主宰一切,那里是黎幽,黑暗之灵的故乡。于混沌的温床中诞生,在无尽黑暗里仿徨,他们一点一点构筑起咒术的文明,悍然向时代的霸主发起挑战并最终获胜,将一切都握在手中。”
“屹立在时代的巅峰,洞悉了世界深藏的奥秘。”
“黑暗的皇帝们厌弃死寂的世界,因此凿穿了大地,于那地渊的最深处,找到了一点微光,并从中窥见了光辉满溢的富饶世界。”
“火、血、灵魂······”
“期望这一切,黑暗的皇帝们举全族之力,耗一世之材,历时百年终于打开了通往光辉世界的大门。”
“在那里,等待黑暗霸主的是新的敌人--光辉之国宗德里里克。”
“在海中诞生,于天空传颂光的奇迹,那是光明之民。”
“于是,光与暗相逢。”
“于是,战争开始了。”
“这持续了数百年。死人垒成了通天的巨塔。天地间积满了迷茫的魂灵。血污浊了海洋、大地与天空。高傲的他们不得不承认再打下去就有亡国灭种的危险,然则战争一旦开始就不再结束,直至敌人毁灭或是自身消亡。”
“终末之战来了。”
她那绘声绘色的叙说使她们入了神,就仿佛跟着她进入了传说中的战场。
“而后,魔物苏醒。”
“战争以双方的败亡落幕。”
“就在世界濒临灭亡之际,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雨。一连十三日,大雨倾天而下、昼夜不息。”
“在那一天,世上的争斗停止了,无论人还是魔物都在拼命的逃跑。”
“光之民与黑暗之灵携手建造了方舟,相互扶助着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到第十三日,洪峰吞没了太阳,世界一片黑暗。天接近了地,一天之内,尘世里的一切都隐没在了洪水中,只有托庇在方舟里的人和动物幸存下来,魔物连同其他所有有气息的活物就那样彻底灭绝了。”
“洪水退去。”
“但灾难没有结束,天罚降临他们的身上了。”
“自那一刻起,天上地下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分开的他们开始了漫长的流亡。”
“那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逃亡之旅,它实在过于严酷而久远,以至于他们都忘却了故乡,以至于故乡都把他们忘怀。”
“逃、逃、逃······”
“在风中流亡,从南逃到北,自东逃到西,然后又从北逃到南,自西逃到东。被天所弃、为世所遗的他们注定了要在世上逃来逃去,不断重复在逃亡中诞生,又在逃亡中死去的命运。”
“一代一代、一代又一代的人过去了,忽然有一天,在衰亡的末端,某个人出生了。”
“其名乃娥守。”
“像其他所有的族人一样,她独自一人一直在逃,却不知该往哪里逃。被天所厌弃者,哪怕亲人近在咫尺,亦不得相聚。所以,不管是如何漫长的夜晚,她都只能一个人度过。”
“孤独啃噬着心灵。”
“接踵而至的苦难带来强烈而狂暴的痛苦。”
“恐惧永远孤独生存的诅咒。”
“于是,她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麻木了,但她无法不顾耳边流窜着的哭泣和呻吟的声音。”
“孤独之苦、缺失之悲、无力之卑、苦痛之惧、怨难之哀······”
“族人孤独的诞生,孤独的死去,短暂又漫长而没有一刻安宁的人生,让她由衷感到悲伤。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在极速旋转的天与地中间,直面命运的她得到了答案。”
说到此处,卫己停下来,口干舌燥的她需要暂时的休息。
“是什么样的答案?”
休息了一会儿,麻生美沙迫不及待的问道。
“哼哼!”
她闭上眼,往后一躺,靠在了人形的身上继续道:“她见到了神。”
“神?”
“娥守放弃了流亡,将族人召集起来,带领他们搭建起此世最初的神殿--无名的粗陋殿堂,又劝导众人将手中仅剩的尽数献上。”
“众人同她在殿中祈祷。”
“第一日到第三日,他们坠入了混乱,被幻象与诅咒折磨不休。第四日到第七日,他们染上恶疾,在痛哭中死去。第七日到第九日,有人因无力承受背负的诅咒而选择了离去。第十日,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时,神降灾,神殿被大风摧毁。”
“恶病夺走她的声音和双目。”
“魔物在一旁窥伺。”
“混沌黑暗的苦役中,她承受永远的孤独。即便如此,盲目的圣女仍未放弃,持续着祈祷。”
“然而,神没有发声。”
“奇迹没有来。”
“时间推移,为了活着,她再度踏上逃亡的道路。”
“祈祷没有尽头。”
“她的生命要尽头了。”
“死,即将造访。”
“她数十年来第一次放下了祈祷。在苦难的最后,她没有诅咒命运,全然的接受一切,对神、对世界报以最真挚的感激之情。就在这个时候,一无所有的她的身上,奇迹发生了。”
“她发现自己一直都很幸福。”
“在这时,神降临在盲目的圣女面前。”
“神说:我听到你的祈祷,你可以要求,现在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不管那是什么,你只要一要求,它立刻就会实现。”
“她回答:主啊,你来晚了,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
“神说:这是冒犯,没有人能拒绝我的赠予,你必须许一个愿望。”
“她回答:但是我能要求什么?我已经有了所需要的一切,我满足了,我很幸福。”
“神说:不,你必须要求点什么--仅仅作为一种礼貌,你要懂事一点。”
“她回答:那么就请您给我一个愿望吧,我愿意接受您的任何安排。”
“神这时喜笑,祂使神殿重建,在天上掷出一颗流星,又走入流亡者的梦里,指着流星说,它坠落的地方就是尔等的应许之地,只要抵达那里,尔等就不必再流亡。然后,对娥守说:我的信徒,你为我看守火焰吧,从现在起一直到你的族人不再需要它为止。”
“那一天,漫长的流亡结束了。”
“流星坠落之地,那是西方的尽头。他们向着那里进发,虽然处境愈发地艰难,重重苦难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纵使意志坚韧也难度过,但终究有了希望。”
“那之后,在一名叫镇的人的带领下,他们抵达了最初的神殿。”
“在那里,他们沐浴了神火,得到了新的生命。”
“再往后,他们找到了快要灭亡的光之民,同他们一起分享神火。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族渐渐融为一体,就是今天的天戮之民了。”
“好了,传说终了。”
卫己一拍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说得很简略呢。”
“想听详细的呢。”
“对吧?”
“对吧?”
尤菲米娅和乐正欣可一唱一和的。
“细说?”
她连连摇头,“不不不,那说不完的,而且光是这样我都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关于神与圣女的这部分我有些疑问,神真的是迟到了吗?”
麻生美沙问道。
卫己意外道:“阿啦,你和我问了同样的问题呢。”
尤菲米娅插嘴道:“是不是神的时间观念和人不一样啊,不是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嘛,说不定就是半路上遇见什么耽搁了。”
“就你话多!”
话罢,她拽着尤菲米娅来了一个深深的舌吻。
将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尤菲米娅扔到床上,她喘了几口气,继续道:“关于这个,答案很多。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但我的老师,黑暗的皇帝是这样回答我的,神没有迟到,只是那一天圣女大人才真正开始祈祷罢了。”
“她不是放弃祈祷了吗?”
“我当时也是这样问的。而老师的回答是:宁静就是她的祈祷,不发问就是她的发问,不欲求就是她的欲求,这就是她,这就是她的整个存在。”
“好像有些懂了,但又好像不懂,那······啊!殿下,您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我拒绝。”
她露出迷人的笑,“我可爱的小女仆长,你注意窗外了吗?”
麻生美沙看了一眼窗外,发觉天已经黑了,用手捂住脸道:“是、是的,我明白了,请温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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