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茜黛登上了城墙,顶着阳光俯视古都。她刚想下城墙,又驻步回望。她俯视古都所看见的景象中,由衷地感觉到战争的可怕。
城内的道路边躺着许多被火焰烧成焦黑色的建筑木材,地上还有被炮火轰炸得零零碎碎的瓦块和碎砖块。这场战争中,古城共有三分之一的城区化为了废墟。城外的农田也近乎消失了一半。
“公主,”一把男人的声音从城墙底下传来。“我派人清点过了附近的尸体。我们死了六百四十四名勇敢的士兵。”他毫不含糊地说。
“是吗。”轻喃一声后,茜黛底下头,慢慢步下城墙。“稍后为他们办上一场丧礼吧。”
“对方军队的死亡人数预测八千以上,其中一半以上,……都是被烧死的。看上去,四肢与躯体还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撕扯开了。确实是死掉了。”雨龙芥侧头瞥了茜黛身后的医歌一眼。
古都的士兵们用的是火枪,以及长枪和弓箭,这些都不可能能把敌人的尸体烧成黑炭、撕扯得四分五裂——这点哪怕是地雷和大炮都做不到。
他们明显只能是被医歌的法力轰炸所杀。
听见雨龙芥的话,医歌倒一脸无谓,对于比人类活得要长的精灵而言,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杀戮,这片大陆只有胜者为王。
“人家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茜,哪怕你觉得太过血腥,也别怪责人家哦。”精灵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不会的。医歌,我无论何时……欠你的都太多了。谢谢你。”
茜黛从城墙上走下去了。
雨龙芥跟在国王的身边,接着说:“公主,别一脸忧伤呀,我们死去的战士的灵魂只会被你的笑容所抚慰;忠诚及正义的生命,将在你豁达的胸怀下安详睡去。别总麻烦的事啊,总会有好的事嘛。”这番话后,他在茜黛脸前举起手臂指向不远处的几辆木车,“公主看,那是我们从敌军的尸体身上捡到的东西。总共有盔甲一万多件,以及八千多支来复枪。加上没有损坏、还能使用的总共三万多件剑、长枪、铁矛,这仗我们打得不亏。”
“可钱财比死去的士兵更重要吗?”仰起头,茜黛声气羸弱地问。她对为古都死去的士兵们感到痛苦。战场上,那些躺在沙地上的年轻士兵的尸体,身上插着的长矛、箭矢,以及被铅弹穿了十多个洞的皮甲。“我们失去的是不是六百四十四名士兵,而是六百四十四名——独一无二的灵魂。”雨龙芥口中的“公主”几乎是失声痛哭。
“是啊。”望着国王的侧脸,医歌轻声附和:“那么,茜,就请你不要再惊动黄泉下的他们吧。”
国王抬起头,双眼坚定地目视前方:“……嗯。我会尽力的。对不起……一切会变好的。没关系。——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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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后,进入三月,古都开始复建。居民们无论走到那里,都能听见锤子与铁钉的碰撞声。在亲端成王的城市给予的援助下,修建用的木头和石砖从城外拉来了一车又一车,堵满了整个街道。不过,修复城墙用的石料倒是哪里都凑不到,城墙上被大炮和法术所轰出的缺口,也只好放着不管了。
“古都要募兵吗?”
第二天清晨,在国王的房间内,传出了某人与某人商议的声音。“可是,国库不够吧。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钱能去招兵。”其中一个少女的清脆嗓音回答。
“自从我们将加工甜菜的方法传给菜农,组建了工厂后,菜农们就成功提取出了糖。现在,古都开始向外出口糖了,每天能赚六七百两白银。我们从这收入中收取一部分税,组建一支千人的军队没有问题。况且这次战争中,我们拿下了腾亦军来不及撤走的运输队,从中得到了不少他们的物资。其中有三架120毫米的滑膛炮,和八千箱牛肉罐头,这些能支持我们一阵子了。”雨龙芥分析道。
闻言,椅子上的少女顿了一会,随后道:“那好吧。雨龙芥,组建军队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古都的重建工作就交给我。……我还有一件事。——过十几天后,我们将在三月十四日之时,离开古都。”
雨龙芥面露惊讶,“我们要去哪里?”
“腾亦有八十万军队,”茜黛一脸认真地说。“今次派出了四万人,就肯定会有下一次。下一次说不定十万、二十万,这肯定不是我们当下能抗衡的。腾亦的目标只是我,那么,我就应该在杀了他之前,离开古都,以免连累这里。当然,你们古都的人也不必自责,原本,我就是想潜进去北斗城,跟腾亦面对面做了个了断。再何况,”茜黛想起——桐子安最后给自己的留言。“我当下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人。既然那个人给了我一个决断的机会,那么就不得不去赴约。”
雨龙芥联想到了之前的事。他冷冷地劝解道:“这是鸿门宴。我不知道公主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就这次而言,公主没必要接受他的邀约。”
“我知道的。桐子安就等着我上钩呢。”茜黛的回答略显冷漠,“可腾亦派来的军队刚刚被击溃,他们驻扎在这附近的军队军心会动荡,跟随在那男人的士兵不会太多。我稍微了解他。桐子安是帝国大学出身的,是文化人,不是将领方面的人,没有带领军队的才能,大概,他就是想带着一千几百人跟我对决吧。”
“哦,这真是浪漫主义嘞。公主,事情真的会跟你说的这样吗。”
放下手中的笔,茜黛从椅子上站起。她似乎失去了继续工作下去的集中力。“无论如何我都要这样做。没关系的,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你知道吗雨龙芥,我不能在这里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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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古都的事务,茜黛是第一次做的,她没有任何经验,作为神狼一族筱荭就出来帮了她的忙。
商人的天敌神狼一族,它们的头脑十分灵光,对政务的管理上有着天生的资质。它帮茜黛在十三天内解决掉重建古都所需要资金的规划和分配,并主导古都对外的贸易。
战争中,茜黛曾与日崖的头目贝左约定过:只要古都赢了,就让整个日崖归属古都。可日崖本来是大陆上规模最大的商队,一年的收入是古都的几十倍以上,自然不会真的归顺。那时候茜黛也只是为了给处在危难中的自己增添些许勇气而吓唬吓唬他罢了,没渴望真要贝左带着他的人归顺过,所以对于战争结束后贝左一溜烟跑掉的行为,她也没怎么在意了。
“大姐姐,有人找你。”
三月十三日,离茜黛离开古都的日子还有一天,正当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离开时,小狼跑到了她房间对她如此说道。
茜黛来到会客厅,看见武器店的张绞,手捧一块被灰布包裹的长形物体。
“我的长剑已经修好了吗。”接过长型物体,掀开表面的灰布,一柄闪烁着红白交辉的长剑浮现出她眼前。让她吃惊的是:长剑的剑身表面被雕刻上了剑鞘表面的花纹,花纹里头还被注入了一种红光闪闪的东西。剑刃白灿灿的寒气与微弱而绚丽的红光相绵交缠,极为美丽。
“这上头的红色是什么?”茜黛问道。
“陛下,这是南方的金属坟晶‘虹金属’。”张绞毕恭毕敬地回答,生怕国王陛下不满意。
“……好漂亮。”少女赞叹。随即她发现原本镶嵌在剑首的坟晶——那块雪奶玉不见了。“张绞,原本在这里的玉石呢?”
“这把剑原本的坟晶已经损坏,正因如此,在下才会私自加装其它坟晶上去。陛下不喜欢吗?”
“没有。正好,”茜黛回答后,深深凝望了长剑一眼。剑锷上以前存在的缺口全被磨掉了,边缘处锋利得能轻易将碰上的头发丝给切掉。她心满意足地说:“很合适。谢谢你。多亏了你,这把剑才会如此美丽。”
就在茜黛的手碰上剑颚花纹里面的虹金属时,手臂忽然失去力气往下一沉,差点把剑摔了下地。手臂内的法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经由剑柄往长剑的虹金属上汇聚。
见状,一旁的张绞解释道:“红色品质的虹金属,具有吸收法力的属性,离它离得近,身体又没有保护的话,就会它吸走法力。虽然速度不至于一下子就把身体里的法力都吸走,但使用的时候,还是请陛下注意一下法力消耗的速度为好。”
茜黛点点头,当作回应了张绞的话。
之后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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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日,今天是一个崭新的日子。
茜黛率领着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古都。
正当她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背后的古都,这时,坐在茜黛身后的医歌,在她头上捣鼓着什么。
“弄什么啊。”茜黛无奈双手正抓缰绳,无法回头理会医歌的恶作剧。
“这个!”
在医歌充满活力的话语下,茜黛侧过目光,视线恰好遇上脑袋后侧的一根紫色缎带。“人家送你的生日礼物。”精灵将手臂朝天一举,欢喜说道。
茜黛抽出手,摸住了这根紧束在自己头上的东西。
这是一条新的紫色缎带。
“谢谢。”
“‘谢谢’什么的不、需、要、说。”医歌从背后抱紧茜黛,并将脸颊贴上她的后脑勺,“茜,和人家一起,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夺回来吧。”
茜黛怔了一下,脸上下意识浮现出一丝欣慰,随即严肃的表情代替了她当下的心情,口气冷冷地道:
“嗯。我的目标没有改变。把一切夺回吧。”
淼淼草原,位于雪国西边,与西方游牧国相接的边境上。
茜黛一行人走了四天,进入了草原的边境。这片草原,是桐子安约茜黛相会的地方。放眼望去,附近一望无际,看不见对方在派兵布阵的样子。
“陛下,前面有什么东西。”前方侦探的肖言发现异状,赶回来报告说。
远处约千米外,有一团白蒙蒙的气团。这诡异的白烟在往他们的方向缓慢飘动。
“不像瘴气,这个天气没有瘴气。那究竟是什么?”雨龙芥停下马轻念。接着他缩了一下脖子,感觉到附近的气温降低了。
咻!突然有道黑影划过肖言的身边。雨龙芥把快速地把钢刀提上,把它挡了下来。
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一支撞上钢刀后从中间弯裂的竹箭。竹箭的上绑有一条白纸,似乎在说:这是潜伏在草原某处的男人所给茜黛的口信。
也可以视为一种警告。
一种宣战。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一道闪光划破天际,随即远处的云层传来翻滚的雷响。
不久后,四周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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