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间?”我好奇地问。
“关灯的时间。要睡觉了,守夜人会逐层逐层上来把灯熄掉。下面已经在熄灯了。”她解释道。原来她刚才是在看这个。
“可我们才聊了五分钟不到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晚点睡也可以吧?而且就算没灯我们也能聊天啊。”我不由得道。我比谁都想和这个少女继续聊天。天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她。
“熄灯时间就要睡觉,这是规则。规则是绝对的。塔里的人都会遵守规则,不守规则的人会受到处罚。”她摇了摇头,把窗台上的糖果全部扫下去,伸手就想把窗关上。
我急了,挥着手大声问道:“那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或许是时间真的不多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匆匆地关上了窗。窗后依旧明亮,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不久甚至连那光亮都熄了。
我便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被一颗糖果砸中头了才回过了神,静静地躺下来,继续仰望那白色的星痕。雨停了,天上不再掉下糖果,刚刚砸中我的该是最后一颗。疼痛依旧留在身体里,让我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境。刚才的确有人在和我说话。
可在意识到这点后,心忽地平静了下来,连身体也一并冷却了,世界变得安静。刚刚的兴奋仿佛一个谎言,找不到一丝痕迹,只有像死人一样的我躺在一片狼藉里,思考着该去睡觉还是继续发呆。夜晚的星空依旧璀璨,我却没有一点去欣赏的心思,只得有些无趣地把满地糖果扫到一边,枕着手臂去睡了。
我曾幻想过有一天,对面的窗户会打开,出现一个肯陪我聊天的人。但在这天到来时,我却比往时孤独着的每一天都要迷惘。我曾听说过,不能给快饿死的人吃的,不能给快渴死的人喝的,那样他就会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将死之人,但我的确在害怕着,甚至想捂上耳朵,然后把自己埋起来,不再去看对面漆黑的高塔。
那天夜里,我久违地感受到了冷,冷得整个夜晚都在瑟瑟发抖,直到第二天天亮了,太阳晒在身上才好了许多,身体不再发抖。睁眼时,便看见信天翁安静地站在不远,身旁的袋子里放着水和面包,还有一把伞。
每天信天翁都会来,今天也不意外。如果不是它每天都给我带来食物和水的话我早就饿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帮我,但那的确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有时候我觉得它弄到的食物应该是在渔人的家里偷来的,但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就算是抢的或者是地上捡的我也会照样吃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见我醒了,信天翁才拍了拍深灰色的翅膀,黑溜溜的眼睛依旧看着我,像是想说什么。
我习惯性地拿了一片面包塞进嘴里,还热乎着,又灌了口水才问道:“中午会下雨吗?”
我不喜欢雨天,因为一下雨我就有好一段时间没法睡觉了,我必须站着才能保证自己衣服不湿掉,那样会很累很累,必须等水渍干了才能躺下。不过信天翁送来雨伞的话就代表今天会下雨了,再抱怨也只能打开伞。没到时候它可不会给我送来新衣服,要洗澡也没到时候。
信天翁摇了摇脑袋,又拍了拍翅膀。
“晚上?”我又问。
这次它才点了点头,长长的喙一上一下看上去有些好笑。
“好吧,能给我带张高点的椅子来吗?站着太累了。”我笑了笑问道。
它没理我,咬着只剩个水壶的袋子飞走了。我想应该是这次的要求太过分了,虽然信天翁个头不小,但带张椅子过来还是不可能的,我该要点小点的东西的。以往让它带点小玩意儿给我时它都会点头,就连现在脸上的面具也是它给我带的材料。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信天翁离开时选的是高塔方向,绕着高塔飞了一圈才彻底远去。我的目光自然是跟着它去的,所以终究还是看到了一直想去无视的高塔。愣然地坐在原地,我想挪开视线,却怎么也没法从窗户上挪开。我害怕下一秒那窗会突然打开,然后那少女会探出头来和我打招呼。光是想到这一幕刚填满的胃便开始扭曲起来,吃下去的东西几乎要从嘴里涌出来。
我忍不住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恐惧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头,几乎要害怕得尖叫出来。但我闭紧了嘴,翻过身咬着牙缩成一团。但也多亏如此,我才得以移开视线,让高塔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想不起来我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心中无法抑制这种恐惧,只能任由它肆虐,把我的期待和兴奋踩在脚底下耀武扬威。我本该比谁都兴奋,心下却没有丝毫的期待,甚至变得异常麻木,仿佛在胸口处的不是心,而是一坨早已腐烂的肉。
这我才知道,那种恐惧并不是因为我在害怕着什么,而是忽地想起了那早已习惯的无数个夜夜夜夜的孤独。只不过说话时被兴奋给冲昏了头脑,把这种恐惧给遮掩了下去而已。兴奋散了,留下来的就只有恐惧了。
不能给快饿死的人吃的,不能给快渴死的人喝的。自然,也不能给快孤独致死的人一个能彼此对话的对象,那会让他死去的心重新跳动,然后变得不知幸福。
快饿死的人不会在乎他到底吃饱了没有,只会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食物,只要不让他吃,他就又会觉得饿。那不是身体饿了,而是因为他的心还是饿的。长时间的饥饿会让人忘记什么样的感觉才是饱足,即使吃掉什么也只会变得更加饥饿。
那个少女不只给我带来了和人聊天时的喜悦,也唤醒了我埋藏了许久的孤寂。
可纵使这样,我却依旧打从心里地向上天祈祷晚上能见到她,或者正因为是这样,我才比往时任何一天都更加渴望夜晚的到来——即使那是我最讨厌的雨夜。
我想我不仅是一个快饿死的人,还是一只飞蛾。一但那死去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了,无论最终会迎来怎么样的恐惧,我都会扑向火焰,让自己变得暖和起来。
哪怕,只有那么一霎也已经足够。
怀揣着这种介乎于恐惧与兴奋间的心情,我开始打发早上的时间。
无聊的人度过的时间也一定是无聊的,但他们却不一定会觉得无聊,就像我一样。更加准确地来说,无论怎么去度过,时间都一定是无聊的,因为没有任何一项行动能够配得上无价的时间。
所以所有人类应该都能划进无聊的人里去,只不过无聊的程度不一样罢了。于是那些更无聊的人就会去笑话那些没那么无聊的家伙,你怎么那么忙,于是没那么无聊的家伙就会反唇相讥说没你那么无聊。但我既没有能去笑话的人,也没有能来嘲讽我的人,所以只能继续无聊下去。
于是我像个傻子一样用脑袋顶着伞做深蹲,做俯卧撑,做累了就用昨天掉下来的糖果来堆糖果塔,堆腻了就一把推倒继续深蹲。当全部都做腻了,就躺在平台中间呼呼大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里总是祈祷着夜晚降临,天黑得意外的快,一觉睡醒天便完全黑了下来,对面的高塔的窗户也亮了起来。
信天翁从没有在天气预报上出错过,送来伞的日子一定会下雨,今天也不例外。当我还傻坐着时,雨便忽地开始下了。雨滴落到面具上,发出一声轻响时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赶紧站起身打开了伞。
还好,下了一会儿也只是小雨而已,就算会下很久也不会变大了。只要雨不大那就能聊天。我便继续站在雨下等待,期盼窗户会打开,然后能再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伫立着眺望,只为了等待一个人,可那的确是一种极其美妙的体验。每一秒过去心都会跳得更快,心情激动得近乎无法压抑,仿佛下一秒那窗户便会打开。我想把伞丢到一边,让雨痛快地淋到脑袋上,好让我几乎要冒烟的脑袋冷却下来,甚至想摘下面具,朝天空大呼大叫来发泄这种激昂的心绪。
最后我还是深吸了口气,朝着高塔那边用尽力气大声喊了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为了发泄而去喊叫,那声音大得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空荡荡的空中都似乎能听到回声。
“吵死了!别那么大声说话,被听到了怎么办。”窗一下子被推开,回应我的自然是我一直等待着的少女。不过相比较我的豪迈,她却尽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像是想把我生吞了一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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