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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与大侠(2)

花魁与大侠(2)

第二天中午,一辆顶绦垂穗的漂亮马车停在了蒙中经略府门前。

金杜云刚刚送走了胖子家前来送饭菜的用人,就听见了车轮吱吱呀呀的声响。因为要留下来安排其他事情,他只能请王梦鸢买完衣服后直接去接玉蛟门的小老弟过来。

马车稳稳停下后,车夫拉开了珠帘,王梦鸢第一个走了下来。只见她淡施脂粉,多了几分妩媚,长发分股拧盘,斜斜地堆在头上,做一个朝云近香髻,身上穿着一件雪织镂空窄身襦裙,腰间系着宽大的青色腰封,手搭米色披帛,袅袅婷婷的样子倒让金杜云看的呆住了。

“喂!”她低声笑着对金杜云说,“我这样可还行?”

金杜云却觉得自己实在是小题大做了,只不过是为了套那小兄弟几句话,自己倒好像弄得要与王公贵族攀亲戚似的。他忍不住害羞地笑了,

“师姐好看呢,”他的目光避开王梦鸢胸口露出来的酥胸,“那小子呢?他没夸你好看?”

“他呀……”王梦鸢低声撇了撇嘴,两人回头看下车的小哥,脸上红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呼吸急促,身子还微微弯着。

“他妈的这小子难道硬了?”金杜云心想,不过换自己与这样美若天仙的王梦鸢坐在狭小的车厢里,她的衣服隐隐约约还露着雪白的肌肤,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是个男人也会有点反应吧。他上前哈哈大笑,对小哥说,“老弟!你来了呀!”

小哥像是遇水得救一般,终于能正常开口说话了:“小师傅!你怎么搞得这么郑重呀,还叫姐姐来接我……”

“咱们是兄弟啊!接兄弟岂能不郑重!”这话听起来漂亮,但实则毫无逻辑可言,“快快快请进!”

金杜云与王梦鸢便引着小哥往经略府中走去,一路上这小哥左顾右盼,不免长大了嘴巴。金杜云看在眼里,与王梦鸢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哥我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哪?”

“哎,在下岑风旗。”

金杜云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正题:“上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些伙计,是你的下人么?”

岑风旗咯咯笑道:“不是啦,他们都是我的师兄了。”

金杜云倒吸一口冷气,惊道:“师兄?莫非小哥是武林中人?”

岑风旗想了想:“玉蛟门你知道么?”

“略有所闻。”

“我哥哥是玉蛟门的掌门,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弟。”岑风旗说道,“可我们只是个小门派罢了,我倒没想到,小师傅原来是大户家的孩子,上次还施舍给你,挺不好意思的呢。”

金杜云嘿嘿一笑,指了指周围:“这不是我家啦,是一个……施主请我住的。”

“那也不得了啊!能请小师傅住在这里,小师傅是哪个庙的高僧么?”

金杜云忽然被这么一问,只能信口乱说:“惭愧惭愧,我是八部仙师武牟天尊转世,非佛非道,只是在这里修炼心法,祈祷苍生安泰罢了。”

不想这话却唬住了岑风旗,他一脸的崇敬:“那能与你交朋友可是荣幸呀!师傅怎么称呼?”

金杜云:“呃……叫我……渡云法师就可……”他心想不能再让这小子问下去了,难免自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忙转开,“今天小哥来,令兄知道么?”

岑风旗摆摆手:“不知道的,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这时三人走进从经略处借来的小院中,拖鞋进屋,分宾主落了坐,岑风旗坐在上首,金杜云王梦鸢左右相伴,矮桌上已经摆上了点心蔬果。

岑风旗看着院子里的景致,正赞不绝口,金杜云微微一笑,拍拍手掌,正厅一旁的房间里早已准备好的乐师开始奏乐,宴会便开始了。虽然排场也不过如此,但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请另一个孩子,这就已经足够隆重了。

金杜云迫不及待地给岑风旗倒酒,笑眯眯地说:“小哥你说几天没见到令兄了?他怕是在忙大事情吧?”

谈到这个话题岑风旗虽然年纪小,也谨慎地想了想后,没有去接话,只是点了点头。果然现在问这个还为时尚早了。金杜云回头看了一眼,让侯在角落里的下人先上菜。

“小哥你会武功么?”王梦鸢问道。

“多……多少是会一些了……”岑风旗一跟王梦鸢说话就结巴起来,“姐姐呢?”

“我只会一点剑法啦,”王梦鸢回答,她又看了一眼金杜云。

金杜云心领神会,他早就知道,武林中人每逢初相识,若要进一步相交,必先比试一番,一来剑如其人,对方为人是阴险狡诈,还是大度豪爽,只要一试便知,若道不相同也便不必再多谈;二来习武之人以武会友也是自然不过,就好比养鸟老人相遇,互相观瞧对方鸟笼里的八哥一般。

金杜云在金波门学的也不过是些各个门派都会的基础招式,并不怕岑风旗瞧出什么端倪。对方年纪比自己小四五岁,有什么好怕的?便持剑起身,

“你我兄弟二人切磋切磋可好?”

“原来小师傅还会剑法!”岑风旗自己嘴拙,早就想在王梦鸢面前露一手了。

金杜云却不想,这小兔崽子手里拿起剑来,那软绵绵的模样全然不见了,他反而有些后悔自己好死不死为什么挑事了,自己就假装是一个乖巧的和尚嘛!和尚拿的什么剑?!

两人站在熏香炉后方,见礼,拔剑。

“小师傅接招!”话音未落,刷的一声岑风旗已经刺了过来。金杜云心道糟了!

却也没有多糟,岑风旗剑势虽快,可金杜云居然看清楚了!就像是……

绑着的石头向自己甩了过来?

他头脑还没有想明白,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剑尖向前,贴住了岑风旗的剑,身体向后,保持距离。

岑风旗撤步,他便向前。

岑风旗举剑,他拔地而起。

“小师傅这是什么招式!好生厉害啊!”几次三番之下,岑风旗不免叹道。

一心剑。

汤宫时教给他的一心剑。

金杜云这些时日里没事就练,磨断了几十根绳子,倒多少掌握了其中法门。但他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想到了一个问题,

“当初汤师兄教自己时,说这招式是对付的是秦笑皇那种大汉的,可这小子比我灵活得多,他还没累我不先趴下了?”

这该怎么办?

金杜云虽然轻功出色,但这种对剑需要的是集中力和爆发力,才没多大会功夫,他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小腿、腰背已经酸痛起来,再看那岑风旗,居然还乐呵呵的,你乐个屁啊。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想出个办法来!

这么想着,身体还在快速的移动着。

譬如忽然出招?譬如预判他的剑法?

金杜云脑子拼命地思考,屋后传来的箜篌管弦声一点都不好听了,他只觉得吵得要命。

坐在一旁的王梦鸢,看着二人对剑,心里面倒还有些吃惊,因为她处在旁观之位,几招之下已经看出岑风旗的本领并不差,反倒是金杜云之前不过是地字班的混子,此时虽然难以取胜,但至少不落下风,已经实属不易。

她眼前浮现出在郊外赶路时,自己每天清晨睁开眼时,就能看见的那个身影。

不由得欣慰一笑,果然还是有用的嘛,这么想着,她就更盼着金杜云可以取胜了。她看了一会,已经看出了岑风旗收剑的动作稍显拖泥带水,如果金杜云能抓住这个时机,使出一记“飞鸟”做突刺,定然可以打落岑风旗手中长剑。

但……

不知道金杜云会不会“飞鸟”,以及,他能不能发现这个破绽呢?

...

当然不能了。

金杜云除了死守着“一心剑”,跟岑风旗缠在一起,在屋子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跑动,脑子玩命的转,都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一般常人对招,最多不超过半柱香时间,可金杜云这俩人就硬生生的磨了将近两个时辰,连屋后的琴师手都弹酸了,他们还没决出个胜负。

最终是岑风旗撑不住了,他向后一跳(金杜云还跟了上去),忙说:“我认输,我认输了。”

金杜云这才微微一笑,收剑入鞘,轻轻说了一句:“承让了。”

岑风旗擦擦满头大汗,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看出来了,小师傅只与我纠缠而不出招是不想伤我,无论本领还是为人都见识到了!”

可王梦鸢看得明白,金杜云虽然挂着微笑,但脸色已是一片煞白,连忙打圆场,对金杜云说:“你瞧你出的一身汗,来给你换一件。”

金杜云还要做戏,他从容不迫地又向岑风旗施了一礼,说了声:“少坐片刻”,才慢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往另一边的卧房走去,王梦鸢快步跟在他身后。

...

走进卧房,王梦鸢关上屋门后,金杜云先问了一句:“他听不到了吧?”

“哎……”王梦鸢应道。

她话还没说出来,一声尽力压低的哀嚎已经响了起来:

“啊!!!我日他娘啊!!!”

金杜云瘫倒在地,那副潇洒的派头早已扔到九霄云外,

“累死我了!他娘的累死我了!”

王梦鸢忙帮他揉着小腿,金杜云疼的哗哗流泪,他悲哀地叹息道:“没了!我的腿早就没感觉了!”

“你……这也太拼了……”王梦鸢看着心疼。

“我不能输给这么个小王八蛋啊!”他直接倒在了地板上,“我赢了吗?我赢了吗?”原来比试到最后,他脑子都已经空了。

“赢啦。”王梦鸢微笑着对他说,“你撑到了最后。”

金杜云剑法平平,脑子又不够聪明,所以除了拼死命地与对方磨体力,没有任何办法。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把自己活活累死,总算取胜。

“太好了!”金杜云浑身上下的肌肉连稍稍呼吸都会引起剧痛,他蜷缩着倒在地上,又哭又笑,就好像他打败的不是一个比他小了四岁的孩子,而是一个武林中剑法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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