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导演戈达尔有句名言——
“拍电影,你只需要一个女人和一把手枪。”
如果“性”与“暴力”这两个意象在戏剧的同一幕中出现,必然能勾起观众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花季少女的海蓝色短裙。
冰冷的墨绿色军用匕首。
少女。
匕首。
性。
暴力。
“打劫!”
前座女孩突然降临在我视野正中央。
清凉的晚风吹拂着银杏树稍,校园里的人群声渐行渐远,幽寂的车棚旁只剩下我和她。
“乖乖站好!”
女孩叉腿站成“人”字形阻挡着我的去路,她手中锐利的刀锋正对着我的胸膛。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校园暴力?刚转入东城高中的第一天我就遭遇到欺凌事件?
俏皮的酒红色短发,曼妙的身姿。背对着橘红色的落日余晖,女孩诡异的笑脸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此时此刻,假如她手里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一个粉色信封,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会是一场浪漫的告白戏。
“新来的,把钱交出来!”
前座女孩高傲地扬起下巴,原本黯淡无神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犀利。
没想到东城这种重点升学高中也有校园恶霸,而且是单枪匹马行动、以转校生为勒索对象的女孩。
我应该感到害怕吗?
我应该哆哆嗦嗦地跪地求饶吗?
我回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饱受摧残的哭脸。
阴差阳错成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对我这种人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呵。
“要多少?”
我扶着自行车站在原地,尽量把自己伪装成“普通受害者”的模样。
短发女孩悠悠晃晃地走近我,把冰凉的刀面贴放在我脸颊上,语气凶狠地说——
“一百!”
“一百?”我疑惑地反问。难道,这学校的恶霸就那么容易满足吗?
“啊,不对!”女孩似乎觉察到我的轻蔑之意,于是连忙改口:“一百太少了!”
“那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多少?对哈,我想要多少呢?”女孩脑袋缓缓歪向一侧,眼睛向下盯着地面自言自语。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
“你想要多少?”
“一个亿!”
......
一个亿......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张口就来。这家伙的金钱观是幼儿园校霸教的吗?全世界的校园犯罪加一起涉案资金也不会超过一个亿吧?
“你确定?”
看着前座女孩既邪恶又天真的笑脸,我突然心生怜悯。
“咦,不行吗?”女孩歪着头,右手直接伸进我的校服口袋摸寻钱包。
“行,但是我没那么多钱。”我已经懒得阻止她充满匪气地搜身行为了。
干瘪的钱包里只剩下两块五毛钱,女孩打开之后竟然露出欣喜的笑容,犹如发现了大海深处的宝藏。
“我可以拿走吗?”前座女孩捏着那两块五毛钱,双眼辉耀着金光。
“当然可以,这是你应得的。”我调侃地回答。
“欸嘿嘿,谢谢~”劫匪少女咧嘴笑着,语气很客气,然而似乎已经忘记那“一个亿”的要求了。
“别客气。”
“哦,对了。”女孩脸色突变,伸手攥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刀尖对准我的眉心。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今天的事不准告诉其他人。如果你敢向老师打小报告,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嗯,你放心,我胆子很小,不会告诉老师的。”我配合地向她示弱。
两块五毛钱而已,就算真心想打我也不要找这种荒谬的借口。
大概除了前座女孩,也只有幼儿园小朋友会如此兴奋地看待这“一大笔钱”了吧。
“最后问你一句。”
前座女孩拽着我的衣领,身体前倾贴向我。
因为身高差不多,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蹭在一起,我的嘴唇能感受到她说话时的热气。
女孩的眼睛又变得黯淡无神。虽然近在咫尺,我却看不透她天马行空的思绪。
“问吧。”
“你看老子像不像好人?”
......
......
......
一位正值青春韶华的花季少女竟然自称“老子”。
我真诚地看着她,说实话,她身上没有丝毫能威吓住我的“杀气”。
想成为雄踞一方的校园恶霸,前座女孩的修炼之路还很长。
但我不想无情地打击她的自信心和自尊心。毕竟转校之后能遇见如此有趣的人实属不易。
“不像。”
我违心地回答。
“欸嘿嘿,真的吗?”
前座女孩又露出诡异的笑脸,嘴巴的弧度犹如幽寂夜空的下弦月。
“真的。”
“欸嘿嘿。”女孩心满意足地松开我的衣领,然后朝我胸口轻轻锤一拳:“新来的,我欣赏你。”
“谢谢。我也很欣赏你。”
“欸嘿嘿。”
女孩突然转身朝我扶着的自行车狠踹一脚。
我没料到她的行动,所以冲击力使自行车瞬间脱离我的双手、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
“你!”我有点恼火。
“你什么你?我是你爸爸!有种你丫报警抓我呀~啦啦啦!”
前座女孩坏笑着丢下这句话,攥着那两块五毛钱拔腿就跑。
目送着她屁颠屁颠的背影,我仿佛看见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彩虹小马。
......
车链摔断了。
我推着自行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客厅开着灯,但是没人。
餐桌上没有晚饭,理所当然,这个家有的只是成堆的垃圾和蟑螂。
路过房东青豆的卧室,门缝里依旧飘散出不可名状的酸臭味。大概就像臭袜子、白酒、榴莲、香水、大蒜、呕吐物、下水道混杂在一起的奇妙味道。
“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刚推开房门,躺在床上的伊人就迎面质问我。
“约会去了。”
我筋疲力竭地扔下书包,打算直接上床睡觉。虽然晚饭没吃,但肚子也不饿,更重要的是身上仅有的两块五毛钱晚饭钱被前座女孩抢走了。
“跟谁约会?”伊人面无表情地问。
“怎么?你吃醋了?”我调侃地问她。
“你怎么不去死?”伊人冷漠地盯着我。
我脱下校服外套继续脱裤子,压根不在乎她监控摄像头一样死气沉沉的视线。
“我死了你怎么办?”我把刚脱下的袜子扔向她,一只袜子正好砸落在她头旁边,压住她的棕色长卷发。
“纱布。”伊人阴沉着脸咒骂一声,然后从床面腾空而起飘落到一旁的座椅上。
我没理会她,继续脱衣服,最后身上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舒服地躺在床上,我感受不到伊人留下的体温。床单冰冷地就像她的眼神。
“你是不是想饿死我?”伊人见我无视她,于是按捺不住追问。
“嗯。”我闭目养神,不想和她争吵,于是敷衍了事地回复一声。
“纱布。”伊人今天心情不好,因为她已经一整天没看书了。哦,不对,应该是“没书看”。
“嗯。”
“纱布。”
“嗯。”
“纱布。”
“嗯。”
“还没找到目标吗?”伊人略显焦躁地质问我。
“没有。”
“你今天一天都做什么了?”
“听课,找社团。”
“社团?”伊人像看怪胎一样盯着我问:“学生社团?”
“嗯。”
“纱布。”伊人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可能在她眼中,我的存在就像老鼠屎一样,而那些学生社团都是味道鲜美的粥。
“嗯。”
“今天下午,隔壁屋那女人来你房间了。”伊人依旧面无表情,从她脸上看不见丝毫喜怒哀乐的痕迹。
“青豆?”我立即提高警惕,“她来做什么?”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打开书桌抽屉——幸好,黑色刀盒还在。其他稍微值钱的收藏品也都原封未动。这老女人应该不会行为低劣到入室盗窃吧?
“那女人进屋之后一直在自言自语。”
“她说什么了?”我稍感不安,因为这房间的“某些”事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内裤,我的内裤呢!小处男嘴里说着不要,这才住一夜就开始偷藏我的内裤了。妈妈的!’——隔壁屋女人如是说道。”伊人浮坐在椅背上,姿态轻蔑地俯视我。她一只脚伸向我——黑丝包裹的脚尖正挂着一条紫色的蕾丝内裤。
......
我明白了。
这是**裸的威胁。
因为她饿了。
她想“吃”书。
所以她要陷害我。
“如果明天隔壁屋的女人看见你最心爱的骷髅骨架穿着她最心爱的内裤——”
伊人故作停顿,平淡的语气满是威胁,而且,那双冷漠的瞳孔里流淌着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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