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
冰冷的空气刺穿了我的身体，将炽热的心也被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一般，瞬间冷了下来……
额头上的汗滴结成了冰，眼睛眨了一次又一次，迫切地在黑暗中寻找着……
头脑中的景象渐渐消散，漆黑覆盖了视野。
“……”背后传来了什么声音，我继续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舞……你在哪里……
漆黑的房间中，我借着绿色的微弱灯光看清了路，继续向前走着……
不顾一切地前进着，遇到了障碍就推开，然后继续前进，直到感觉自己的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就是……这里了吗？
我使劲推了推，这个推不动的东西横在了我面前，阻挡了我前进的道路……
像是平台一样的桌面上放着什么……这个手感……是塑料布……
……
“……”背后又一次传来了声音，我却什么也听不清……
这是真的吗？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我开始飞速地思考，思考着一切让这一切不是真的的理由……
没有……想不出任何理由我现在所面对的不是事实……一路上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的回忆……一切都是那么得真切……
啊……是啊……真是可笑……结局就是这样了吗？
我不想相信……更不愿意亲眼目睹……
哎？不听话的双手，却颤抖着伸向了前方……
不要啊！不要掀开啊！
我在心中这么拼命地呐喊着，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掀开了塑料布……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我的大脑，让我一阵阵的眩晕……
我的视线落到了和她的面庞同样的高度上，膝盖上传来了阵阵疼痛……
我用双手扶住台子，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现在，我看清楚了，舞的面容……
舞的……苍白而令人心碎的面庞……就在我的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我所寻找的人，我所想要保护的人，却早已到达了我所不能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一切的结局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明明有那么多人付出了牺牲……最后的结局，就只能是一场徒劳吗……
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
舞……
舞……
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牙床上也传来阵阵痛感……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我这是怎么了……很久很久了……我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了……
眼泪……吗？我以为很早以前，自己就已经不会流泪了，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坚强到了能够承受一切……
“佑！”诗音一下从背后抱住了我，把脸贴在了我的背上……
纤细的胳膊环抱着我的身体，却只给我带来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抱歉……”背后传来了凉介的声音。
“是你们……”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口齿不清，“杀了她吗……”
“舞，”凉介似乎有些为难，说到，“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为他自己开脱责任一样……
“这个，给你。”凉介走过来，将一只录音笔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来，打开了开关，只有一个文件，我点击了播放。
“佑……哥哥……”从机械的发声器中传出了她的声音，“我想……你一定有一天会找来这里的，所以我留下了这段话给你。”
“抱歉了，哥哥，我好像等不到你来接我了……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很有可能我已经死了……请你千万不要难为这里的人们，大家都是非常好的人，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开心……安部医生非常关注我，时常来询问，风间小姐照顾我也是无微不至，甚至经常要忙到深夜，我都害怕她把身体累坏了，可是她却总是一副悲伤的表情，说着没关系什么的……宫泽先生也每天都要来一次……这种待遇真是其他人都没有的呢，说什么我是个特殊人物……说起来，佑，你认识宫泽先生吗？他经常询问你的事情，偶尔也跟我提起你……宫泽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跟我说起过他的女儿，他也很想念她，但是他却不希望女儿回来，我想，这里还有很多的故事吧……”
“好可惜，不能再见你一面了……但是，这里的事刻不容缓，一想到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就会感到很是欣慰。哥哥……我从小就失明了，一直就在给你和绫野姐姐添麻烦，无论到哪里都要拖着我这个包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开了玩，都不能忘了我，哥哥你和绫野姐姐实在是对我太好了……甚至我有时候都希望你们把我忘掉……”
“说起来，绫野姐姐现在怎么样了？还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时常说教你吧……请一定不要烦她，你们两个一定能够合得来的……”
“时间不多了，我想，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你也一定能够理解的吧……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有自己存在的价值，我也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其他的人……虽然不能亲眼看到结局，但是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如果有一天这个的苦难的时代真的结束了的话，也请为我高兴，为我自豪吧，那样的丰功伟绩中，也有小小的一部分，是属于我寒川舞的哦。”
“啊……好想再见你一面。佑，请不要为我感到悲伤，好好地活下去吧。”
“谢谢啦。”
“……”
……噪音
……剩下的只有噪音
……和暴雨一样的白噪音
“佑……”背后传来了诗音轻柔的声音。
“舞她……很坚强……”凉介说，“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海……”我说到。
“什么？”诗音和凉介同时问到。
“海……”我重复了一遍，“哪里有海？”
“海？”凉介不解地重复到。
“哪里能看到大海……带我去……”我说到。
“哦，这边。”凉介说着走向了门口。
拨开了诗音的双手，重新向双腿中注入力量，尝试着站了起来……
这比我想象的要艰难，好像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样……
没有结束……再让双臂使出力气，抱起了前面台子上的舞……
舞的身体好轻……
“你在干什么？”凉介惊讶地问我。
“佑……”
“走吧，”我说到，“带我去能看海的地方。”
当身体接触到暴雨的那一刹那，仿佛我才找回了现实的感觉……
雨点像炸弹一样重重地砸在身上，微微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正是现实……
无可否认的，无法改变的现实……
天变得亮一些了，但是雨依旧很大，我抱着舞，跟着凉介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兑现承诺，难道只是为了自己良心的安慰吗？
不是……绝对不是这样的……我带着舞去海边，绝对不是这样的……
但是我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我觉得，我必须要这样做……
凉介带着我来到了一片沙滩，沙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显现出深深的棕色，泥沙一脚踩上去就会陷下去很深，凉介和诗音留在了路边，我独自一个人带着舞，走到了沙滩上……
舞……你听到了吗？这就是大海的声音……
我告诉你，海是蓝色的，但是又和天空不一样，是非常非常深邃，非常非常美丽的蓝色……
海是广阔无垠的，大得看不到对面的陆地，视野的尽头，只能看到海天相接的一线……上面是清澈透亮的蓝，下面是深邃广阔的蓝……那种景象，是非常漂亮的……
抱歉啊……晚了这么久……
高兴吗？终于见到你渴望的大海了……
可惜的是，绫野没能赶过来。抱歉，我没能保护好她。大概，你在那边已经见过她了吧.绫野有没有跟你抱怨我什么？那个时候惹她生气了……麻烦替我向她道个歉……
舞，在那边不是一个人吧，不会感到寂寞吧？可惜不能把诗音介绍给你认识了……
舞……最后再听一听……大海的声音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迷雾笼罩的大海，灰色的视野中，唯一鲜亮的颜色，就是那银色的发丝……
“佑……”诗音带着略带伤感的微笑对我说，“谢谢你一路上对我这么照顾，现在既然到达了这里，我们也该告别了。”
“什么……？”我惊讶地回过头，看着诗音。
“抱歉不能陪你到最后了呢，”诗音笑了笑，“谢谢你把我送到了大阪，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永远都到不了这里。”
“你在说什么啊……诗音！？”我对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这里……”诗音说到，“这个基地，就是负责研究H-183病毒解药的。”
“跟你说过了吧，”诗音又笑了笑说，“我的身体里有H-183病毒的抗体，换言之，我的身体中藏着能够战胜病毒的秘密，所以我对于凉介他们的研究来说至关重要……舞也是这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舞才被带来这里的……”
“那，诗音……”我无法抑制声音中的颤抖说，“你最后也会……和舞一样……吗？”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死”这个字来……
“嗯……”诗音看向了大海，点了点头，“大概会吧。”
“这就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找到凉介的原因吗？”我豁然开朗。
所有阻止我们见到凉介的人……樱山，少校，还有凉介自己……他们都是在想要诗音，想要让诗音活下去……
“是的。”诗音回答，“在刚刚和樱山逃出来的时候，我还对这样的身份有着恐惧，但是后来，我便知道了那是自己必须要做，而且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难道从一开始……诗音就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踏上了旅程的么……
那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其实樱山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瞒着我而已……”诗音继续说到，“樱山病逝的那天晚上，她将一切的原委都告诉了我……一年多以前，也就是你和千叶负责护送凉介的那次任务，那个时候凉介已经知道了我对病毒的抗性，所以让樱山带着我逃跑……千叶少校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在你带着人去寻找我们的时候，千叶少校故意给你们指了错误的方向。”
“千叶以前是我的护卫，”凉介走过来说，“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认识的，后来一直保持着联系，他经常跟我说起你，寒川佑，一个非常可靠的部下。”
我的脑袋有点发懵，好像瞬间输入的信息量太大了，反应不过来一样……
“等等，”我打断了他们，“六年前的时候H-183病毒刚刚被释放，还没有受核辐射影响，你怎么就知道诗音对它有抗性？”
“H-183的爆发不是受核辐射影响的，”凉介解释说，“而是作为病毒武器，先要在敌人的领地内潜伏扩散，然后在一定时间以后突然爆发，H-183设定的时间，是四年。”
“然而四年间……你们也没有研制出解药……”
“没有……”凉介摇了摇头，“后来H-183确实受到了核辐射的影响，产生了许多变种，不过天生抗性似乎还不是完全失效……”
“一个月前，”凉介继续说，“我的线人报告说高崎地区出现了H-183抗者的传闻，担心是诗音，所以亲自赶过去警告她离开，没有找到诗音……却找到了舞……”
“……”凉介明明认识我，却依旧带走了舞……
“抱歉……”凉介眼神瞥到了一边，对我说。
“诗音……不能逃走吗？”我问她。
“不，”诗音摇了摇头，轻轻地回答，“不然我们历尽艰辛来到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
“……”
“呐，诗音啊……”我问她。
“嗯？”诗音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我。
“如果你一开始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来的……为什么要对我……”
“因为……”诗音打断了我的话，低下了头，“因为……”
“……”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佑啊……”诗音抬起头来的时候，还坚强地保持着笑容，却止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划过脸庞，和漫天的大雨混在了一起……
“一直照顾着我，总会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诗音说到，“有你在，这一路上并没有觉得孤独……反而很多时候我会觉得……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能够见到你，和你同行真是太好了……佑，我真的是喜欢你……所以……”
“可是你不害怕死吗？”我问到。
“害怕……当然害怕了……”诗音小声地说到，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所以最后的日子里……也请不要离开我……陪我走完最后的路……别让我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诗音轻易就说出了我一直说不出口的话……
“诗音……”凉介叫到。
“别再说了，”诗音说，“我已经拿定主意了，如果我的死，能够让这个时代离终结更近一步的话，没有理由不去死吧……”
“诗音……”声音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嘴中发出。
“就这么定了……”诗音说到，“谢谢你们，爸爸，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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