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岸轻易地理解了眼前的景象。在一地碎玻璃中,一个女孩儿怀抱着另一个早已昏迷的女孩儿跪倒在地,身上染满了腥臭的血味。
正因为云柳岸迅速地理解了状况,她的身体才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遇到天灾的小动物。不同于什么都不知道,一眼就陷入惶恐不安的云章台,她更能深刻地认识到,那位强大无比,能用低温制造出幻境的爱丽丝浑身浴血,重伤垂危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
同时,她也无奈而沮丧地理解了。正如爱丽丝所说,命运是无可违背的。她和他,最终还是相遇了。
看了一眼刚才还高兴于学姐即将到访生日宴会、而现在却满脸费解和恐惧的弟弟,云柳岸的心被莫大的悲哀握紧,在那一刹那,她的呼吸几乎停拍。
这么多年来,她抱着逃避和侥幸心态抚养他长大、和他共同欢笑度日的时光,终于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他的姐姐。姐姐照顾弟弟,则是天生的职责。想到这里,云柳岸用绝大的毅力咬紧牙关,向前迈了一步,将不明所以,陷入深深惊恐的弟弟挡在身后,直视着那位龙族公主。
用不可思议速度划破天空,冲入家里的银发女孩把视线从怀抱着的金发娇小如人偶的女孩儿身上转开,抬起头注视着云柳岸。她的眼里,是令云柳岸既惶恐又担忧的恳求。
“拜托你……拜托你……她要……”
在云柳岸看来,那个雨夜里威风十足、风姿绝世的龙千绘失去了应有的霸气。她浑身浴血,目光涣散,嘴唇都在令人心痛地颤抖。这样的她不像是一位血脉高贵的龙族公主,倒像是失去亲人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连死字都极力避免。仿佛只要说出这个字,就是背叛了她的至亲之人。她用力、却不敢用力地抱住寒冰血脉、龙之巫女爱丽丝的身躯,姿势极其古怪。她一只手搂着爱丽丝的脖子,让她的脸颊紧贴着她的侧脸。另一只手则覆盖在爱丽丝的胸口,树叶脉络般的鲜血正从她的手指间涌出。
迎着她令人心碎的目光,云柳岸勇敢地蹲下身,从浑身无力的龙千绘手中接过爱丽丝几乎破碎的身躯。
当云柳岸稍稍把爱丽丝的身体转到正面时,她清楚地听到了身后弟弟强自压抑住的惊恐的叫声。
爱丽丝的胸口处,有一个几乎可贯穿手臂的大洞。
云柳岸几乎可以看到创口间的血肉和碎骨。爱丽丝的胸腔和脊椎被完全破坏,支撑着她尚未死去的完全是那破碎了一半却仍在跳动的心脏以及龙族与生俱来的强大生命力。这样的伤口别说治愈了,连止血都做不到。爱丽丝如今还能活着,完全是个奇迹。
就算这样,这个奇迹也要马上消退了。爱丽丝连可供呼吸的气管都不复存在,虽然在艰难地呼吸着,但那样子无论如何都只能让人想到可怜二字。
云柳岸强行平复自己颤抖的呼吸。一想到那个雨天里还强大无比,对他们的命运心声怜悯的爱丽丝几乎要走上末路,她的心里不知为何也相当难过。那张精致的脸上不满着的痛苦,几乎要让云柳岸移开视线,落下泪来。
云柳岸艰难地寻找到龙千绘的脸。这位龙族公主只是呆呆地盯着爱丽丝痛苦的表情,泪水冲刷着精致纯美的脸上的血污。
她安静地流泪,却比痛苦地嚎哭更让云柳岸感到不可抑制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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