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心？”夏一明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问，他一边走出电梯，一边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女性将嘴角弯成了冬夜美丽的新月，笑了，“问的明确些就是，你的大脑有分泌出足够多的多巴胺、内啡肽或是乙酰胆碱吗？你有觉得你的呼吸节奏加快，视线变得比平时更加明亮吗？你有觉得自己现在充满自信，觉得自己似乎无所不能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问我这个？！而且在这种状态下，我怎么可能会开心？！”
“不开心？”女性蹙起了眉头，“那还真是遗憾啊。你应该尝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开心些才对，那样在你的人生中就只剩下喜悦了。”
“我……”夏一明一时语塞，他原本以为，他在进入这间房间之后会迎来一场激烈的对峙，会迎来幕后黑手尽情地嘲讽和轻蔑的视线，然而现实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对方此刻的表情实在显得太过和蔼，“我开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有义务充分了解被试者的心理状态。”
“被试者？”
“没错。”女性背靠桌子，腰部向后弯曲，微微笑了笑，“我们眼下正在同时进行着两场实验。”
“果然……”夏一明的脸色一变，“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吧？”
“你猜到了呀，嗯，这是当然的，毕竟我们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提示，要是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不到答案，那么就意味着我们的实验失败了。”女性伸手从什么也不存在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杯咖啡，略带歉意地对夏一明说道，“抱歉，我是不会在和你说话时喝这玩意的。只不过，手上不拿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我就没办法思考。”
夏一明挑了挑眉毛。
他实在是受不了对方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
“总之，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建立在一款网络游戏主服务器上的‘分支世界’。”
“网络游戏……分支世界？”夏一明合眼少顷，“指的是你刚刚在大屏幕的演说中提到的游戏吗。”
“对，”女性点了点头，“这款游戏马上就要开始封测了，我们打算对游戏中的核心技术进行一些最后的测试，测试的第一个内容是我们对VR世界的掌控程度以及被试者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测试的第二个内容则是……”
“缸中之脑。”夏一明说道，“我和白鸢都已经死了，你把我们的大脑从我们的尸体中取了出来，还随意地调节了我们的记忆，对吧？”
女性的微笑顿时变得更富深意，琥珀色的眼眸中突然荡起了道道微光，她满是感慨地说道：
“你确实是完美的。”
“什么意思？”
“哼。”女性没有回答夏一明的问题，“有一点你错了，我们从宫白鸢的身体中取出来的不止有大脑，还有脊椎。她的母亲和姐姐是懂得取舍的人，把自己重伤的女儿卖了个好价钱……亲情和友情真是一种靠不住的东西啊，你不这样觉得吗？当然，爱情也是。”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有个人曾经告诉我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不同于爱情、友情、亲情的感情，这种感情绝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它能够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牢牢地约束在一起，直至死亡。诞生这种感情的前提条件是，相同的立场以及在面对相同的恐惧，只要这两点成立，两个人的意志就会变得不分彼此。”女性对夏一明摊了摊手，“怎么样，你觉得你和那个女孩子、宫白鸢之间有衍生出这样的感情吗？”
“废话连篇！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说这些。你们到底打算拿我们怎么样？”
“你还是有缺点的。”女性说道，“你太过镇定了，正常人在经历了这一切应该会显得更加慌张才对。”
夏一明捏紧了拳头。
“我想你应该意识到，在这里对我施加暴力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女性放下了咖啡杯，“实验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崩溃。我们给你们预留了大约三个小时时间，
在这三个小时里，你们会暂时拿到一部分管理员权限，尽情地取乐吧，然后，化作数据、迎接灭亡。”
在离开这间房间，乘坐电梯走下大楼之后，夏一明将女性告诉他的话，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宫白鸢。
少女静静地听完了这一切，当她知道她的家人抛弃了她的时候，她既没有表现出憎恨也没有表现出悲伤。
她只是这样说道：“妈妈和姐姐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夏一明沉吟片刻，说道，“这个问题倒有些像是我记忆中的老师曾经问过我们的，假设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们今天会做些什么……我记得我在那时我好像说了我会大吃大喝，但我现在可一点食欲都没有。”
“没有食欲？”
“对。”
“也不想睡觉？”
“对。”
“什么都不想做，是吗？”少女抬头用湿润的双眸看着少年。
“是……是啊。”夏一明深吸了一口气，“倒也不是……我觉得，我觉得我还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在这种地方活下去？”宫白鸢说道，“即使这个世界剩下的寿命不止三个小时，这里只也不过是一个虚拟的世界罢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不，那可不一定。”夏一明突然笑了笑，“不是还有你吗。”
“是呀。”少女的双手在背后交叉、握紧，“还有我……”
时间已经不多了。
夏一明越是意识到这一点，他就越是不甘。
“或许……”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许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别的事情？”
“嗯……不对，准确点说应该是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不明白。”
“跟我来。”夏一明牵起了宫白鸢的手，拉着她穿过了数不清的怪物以及尸体，“你看。”
两人在一个庞大的光圈前停下了脚步，就是它，从那个未知、崭新的世界中召来了许许多多的怪物。
“这是……”
“我能感觉到，这个光圈连接了这个世界和游戏世界，它应该是一个传送门。”
少女缄口少顷：“游戏世界……吗？”
“对。”夏一明点了点头，“如果我预料的没错，只要我们穿过了这扇门，就能脱离我们的肉体得到真正的自由，而且，作为主世界的游戏世界应该会存在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或许能够在那边一直生活下去，但是……”
“但是，我们或许会遇到很多危险。”少女说道，“没事的，一明，我们走吧。”
虽然才刚刚认识不久，但少年少女却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了解对方心中的想法。
“是啊。”少年说道，“一定会没事的。”
门的那边有什么，他并不清楚。
不过，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安心使他忘却了心中的恐惧。
现在的他，一点也不孤独、一点也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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