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转眼间就过去了,蒙绪这几日空暇,用影目在黑森林外围转悠了一圈,对这陌生的迷宫似的森林有了些了解。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想来封藏幽影遗骸的地方还在森林深处。
这天下午商队就将出发,李终煦从总会大院一百二十丁员中挑出最精壮的四人,与蒙绪一同前往归烛城西的黑森林里交付货物。
原本蒙绪还认为五个人太少了,可这几日借影目见识过黑森林之后,这一抱怨就减淡了许多,因为那片吃人的巨大林海,就算聚集一万人的队伍进去,也只相当于沧海一粟而已。
李终煦说他已备足十七匹马,其中有十匹在关外,等溜出了关隘,看马的人就会赶着马去与他们会合。看到这些精神奕奕的良驹时,蒙绪不由得感叹,商会真是个财大气粗的东西。
两匹马驮负行李,剩下的十五匹马则是供给他们五人轮换着骑的,二千里的路程可一点也不短,就算如此,最快也得半个多月才能赶到归烛城。作为人类他们还无法进城,要马不停蹄地赶到商会侦察队在黑森林外缘设立的前哨,这才能歇上一两日,然后开赴黑森林的深处。
李终煦先给蒙绪和那四个上丁介绍了一下彼此,其实也就是互通了一下姓名而已,蒙绪粗略打量了一下这四人,看得出他们都是练家子,身子是很强健,但不知武功如何。而他们的名字和蒙绪一样也是简单得很,蒙绪稍微认了认他们的面孔,黑脸张十四,高个袁平、袁唐兄弟,还有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小子钟起,只是同为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钟起却比他要精壮干练很多,让蒙绪不由得感叹,要是他能有这副身子骨,那晚说不定一巴掌就能呼死徐千熙了,想到这里,被红绫抽到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
不过那徐千熙其实并非那么弱质可欺,她藏有沁了毒的杀器,身上也必然备有匕首之类的武器,却没有用来对付他,想来那日她可能并没有起杀心。
走神之间又从门后走出来几人,其中就有高夕。
高夕一眼就从人群里搜寻到了蒙绪,见他那副看着空气发愣的模样,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又在走神发呆!你这愣头愣脑的样子叫人如何放心得了啊!”
“哎—哎—哎哟,别揪我耳朵呀!”
“给我精神点可以么?”
显然这揪耳之痛让蒙绪顿时精神许多,尖叫着答应道:“好好好,你先放手,放手。”此时从一旁传来了几人酸溜溜的声音,“哟,蒙兄台当街演的这一出,真是羡煞旁人呀。”
“是啊是啊,我也希望能有个小娘子来揪我的耳朵呐。”
”得了吧你,将来就是个妻奴!”
随后一阵哄笑。
高夕觉得有些尴尬,这才松开手,蒙绪捂着通红的耳朵,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有些欲哭无泪。再加上周边人的嘲笑,使他有些郁闷,心说你们来试一试呀,不把你们耳朵给揪下来!
商会大门内又传来爽朗的笑声,像极了那种绪着黑胡子的酒徒大汉酩酊大醉后的浪笑声。声音先至,人随后而来,蒙绪循声望去,正是李元坤大叔。
“哎呀,自未队那事情发生之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李元坤捧着肚子面迎阳光又笑了起来,也不避讳未队的惨剧。
李终煦对他的口无遮拦有些不满,但是他这三叔是个什么性格他也知道,只是难以察觉地撇了撇嘴。
蒙绪掏出那条猫眼石项链放在高夕的手心,“我就快出发了,这几日我都去了水市,却一次也没再见到那老妪,你先且收着,其他等我回来再说。”
高夕盯着躺在手心的瑰丽宝石,咬紧了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
“嗯,你定要安然归来。我在未队等你!”
两人将这当做约定,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蒙绪回到了队伍里。
五人将李终煦围在中间。
只听李终煦神色严肃地对众人吩咐,“商队里有规矩,货物是最为紧要的。你们千万要把木盒保管好,而且这一桩生意对于商会而言十分重要,路上少不了磨难,辛苦你们了。”同时他也不忘预先施与恩惠,道:当然了,任务完成得归,报酬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当听到归来后有银两可拿,众人无不摩拳擦掌,魂都已经飞去了黑森林里似的。
张十四一拍胸脯,朗声承诺道:“会长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有我张十四在,命丢了货都丢不了!”
蒙绪暗地撇了撇嘴,心说你命都丢了,货还能在?
不过腹诽归腹诽,明面上还是得学着张十四的样子拍胸脯担保,五人信誓旦旦,李终煦脸上也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其他不多说,只言这一队五人,他们骑着五匹马,牵着两匹耐力好的犁马出了雾梨镇。
蒙绪虽有所准备,却仍未料到此去之后他的一生都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高夕一直送到镇子外了山亭处,在马背上,蒙绪回头看着高夕渐渐模糊的身影,心情复杂……
他们没有从官道上绕着着走,而是出了城拐到河边,沿着河畔近路直往下游秦穹关而去。这一路到秦穹关都无马可换,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以往商队出城,队伍中都驾着七八部马车,但是这次不同,他们得快马加鞭赶至归烛,还得绕开边境的巡防,太大阵仗不仅会拖累他们的行进速度,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蒙绪觉得这十几匹马的阵仗就已经够大的了。可他之前将这话同元坤叔说时,元坤叔却笑他,“什么?你觉得十几匹马就是很大的场面了?那你也太没见识了。”
蒙绪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商队出行时候的派头肯定更大。”
元坤叔依旧在笑,“商队?得了吧。你是没见过那风痕国的大军,五年前飖国入侵,四国率军进京勤王,各国军里都有那么些骑兵,不过静海、白郇这些国家的军队都还是步兵为主,唯独风痕大王带来的那是五万骑兵啊!”说着元坤叔伸出手掌张大开来比划,好像觉得光凭语言还是太过苍白。
“五万?”蒙绪看着那七匹马驹,实在不出那是多么宏大的场面。
......
突然一声惨叫把蒙绪的思绪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他寻着声音回头去看,发现是钟起那小子,竟然掉下马栽到了地上,滚进草丛里面没了影子。其他四人人立刻下马跑到草丛里面翻找,不一会儿就在一个被压倒的草甸子里找了钟起。还好这河畔小路边土地湿软,水草丰茂,这钟起才没摔出什么毛病来,只是衣服被刮破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被野草荆棘给划出几道口子,出了血却也没大碍。
黑脸张十四腿脚最快,上去扶起钟起就问:“你小子是犯困在马上睡着了?”
众人把他扶回路边,正要送他上马。
钟起边呻吟边摇头:“唉——其实——”他的脚在马镫上抖了抖,羞愧道:“其实我不会骑马。”
众人讶异,蒙绪问:“你之前一段路不是还骑得挺好的吗?”
钟起那只踏到马鞍上的脚又收了回来,慢慢说道:“那是我用布绳把自己和马绑在一块,勉强骑了一段路,没注意到这布绳松开,才掉下马来。”
袁氏兄弟不怀好意地笑道:“哟,这不会骑马怎么还出来冒风险,待在总会大院里多好。”
“可不是嘛,这一路有二千里地呢,可不比缃湖到城门口那二里路,你不骑马还能跑着去不成。”
“对呀,现学是来不及了。”
“要我说,这儿离雾梨还近,你干脆回去算了,别拖累了我们,嘿嘿嘿……”
那袁唐还欲接下去,但察觉到蒙绪和张十四投过来的厌恶眼神,有些不甘心地止住了嘴。
蒙绪实在看不惯这两人,心说丫两个在说相声还是双簧呢,也不顾及一下他人的感受,出这趟活的都清楚,成功回来定能有丰厚的奖赏,这四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哪个不是奔着这个来的。相反地,灰溜溜地退回去会不会受到惩罚先不说,这以后也难在商会里抬头做人了,而这二袁因为钟起不会骑马就劝人回去,实在太不厚道。
张十四是直脾性,蒙绪不好开口说的话他直接冲着袁氏兄弟开骂了:“丫的个说什么呢?能不能积点口德!能耐恁大自己走去!”
那二袁脸色也黑了起来,袁平也是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开架,却被他哥哥袁唐出手拦住。钟起那匹马也感觉到了这紧张的气氛,也知道自己把背上那人给摔了,生怕这群人是冲着自己而来,嘶鸣一声后跑到了前面去。
钟起感觉很惭愧,张十四仗义地把他拉到自己一边,拍着胸脯说:“钟兄台不会骑马也罢,就和我同骑一匹,大不了我们走得慢些,迟个一两天也不是事儿。”
蒙绪点头表示同意,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虽然也能故技重施把钟起绑在马上,可路途那么长,总不保会出差错,不说多了,就只在那硬石板铺就的官道上栽下来一次,都能把脑壳给磕凹进去。
袁氏兄弟亏心在先,不好再说什么,但也没给钟起道歉,沉默地回到了各自的马上。
蒙绪把钟起的马牵到队伍最后,分了些行李给它后也回到了自己的马被上面,看张钟二人同骑一马也没什么大问题,一行人继续出发。这场小插曲才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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