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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矮人工艺的订单(二)

第五章 矮人工艺的订单(二)

夜幕降临,流经夏洛特城内的巴克河安静地淌着,连最微小的生物也懒得发出半点声响。白天仿佛压迫灵魂的气团没有消散,仍黏溺着沦陷的城市,散播恶魔的意图。

横跨河道的第三座石拱桥底下,染血的双刃斧浸润在清澈的河水中,悄悄洗脱残留的罪证。无头的尸体被一路拖行到此处,它的首级早已随着水流不知飘到了哪里,被河里的虎吻鱼啃食干净了吧。

锋利的斧刃倒映着新月的微光,也倒映出特洛伊冷酷的面容,猩红的眼睛好似泛着光。

从矮人工艺的工坊出来后一直跟踪他的密探,被他引诱到了河畔顺手斩杀了,心脏在这个自以为是的敌人掉下头颅之时,也没有一丝悸动。当特洛伊拖着无头的尸体沿岸步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夸张的事。这是他第二次与敌人交战,第一次砍杀有血有肉的生物,甚至看着人类的头颅飞进河里,他都没有哪怕一丝反感。

该因为自己过人的能力高兴,还是该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常人呢?特洛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嘛,不管怎么样,赫齐的庄园就在眼前了。

晃动的油灯在庄园内巡回,越接近庄园,羊头魔粗犷的通用语就越清晰,正在与班迪雇佣的人类交谈。庄园前的大道上,每过一阵就会有骑马的公国士兵呼啸而过,大门前也安排了两名手持火枪的卫兵。

看来班迪枪械制造商很执著,一口咬定矮人工艺和夏洛特的抵抗军勾结,否则不可能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了还没放弃寻找证据,更何况负责警戒的人员配置了至少十人。

特洛伊从树林中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经过庄园的门口。守卫见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冲他大声警告,驱赶他让他立即离开这里。他走到赫齐庄园的邻居家,那里已经一片黑灯瞎火了。于是特洛伊确认四周没人之后,翻墙跳进了大院里,然后攀着雕纹的窗框爬上二楼的阳台,继而再跳上房子的屋顶。

这里应当是绝佳的侦察地点,基本上可以看见赫齐庄园的院子和马厩,也能观察到豪华的双层蜡木房。

虽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他找的观察点被人捷足先登了。借助赫齐庄园里油灯传来的昏暗光线,特洛伊能看见披着深绿色斗篷的人影蹲在房顶的屋脊后,银色的马尾辫垂进斗篷的帽子里,以及一对表明身份的尖耳朵。

噢,是莉莉丝啊。既然是同伴,先打声招呼为好。

特洛伊走过去,胫甲踩在房顶的瓦片上难免会发出声响,而精灵敏锐的听觉也捕捉到了这一点。莉莉丝随即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转身刺向背后的来犯者,在意识到对方不是她想的敌人之后,迅捷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特洛伊从容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此时短剑的剑尖距离他的喉咙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你是......”莉莉丝颇为惊讶地看着他,“之前在旧兵营遇到的人类!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应该是我这边的台词。

“谢谢你救了我兄弟一命,”特洛伊说道,“我在这里大概和你做的是同样的事情。”

“为什么?”

“艾格先生委托我的任务,没想到他还告诉了其他人。”

“不,他没告诉我。”莉莉丝说道,“工匠区的据点那里听说的。现在我哪敢回去,惹席德发火,还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喂喂,你已经被骂惨了吧,真不回去可就听不到席德的道歉了啊。

“人手还真多,解决他们有点困难啊。”特洛伊说道,“潜进去把货物偷走吗?”

“什么?你是认真的吗?”莉莉丝诧异地问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不会让我刚救出来的人类白白送命!”

“我可不记得你救了我一命,”特洛伊冷冷地回话,“更何况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轻易送死。”

“总而言之就是不行!”莉莉丝坚决地说道,“对了!你回去和道葛说,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他的委托就算完成了嘛!”

怎么可能行得通啊,这个蠢精灵。道葛肯定知道她的蠢样子,也不会放得下心吧。

特洛伊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我是以为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可以合作才征求你的意见,”他再次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不想合作,你就不要阻拦我,如何行动是我的自由,毕竟你自己跑出根据地了,你也不是我的上司。”

见特洛伊摆出强硬的态度,莉莉丝把所有否决的话一下子咽回肚子里,只能闷在一旁干瞪眼。

“真是的!那好吧!”她语塞好一阵,才道出妥协的答案,“凭你那一头陆潜怪都对付不了功夫,实在是无法让人放心!”

特洛伊轻哼了一声,尽管毫无根据,他第一次见到莉莉丝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胡搅蛮缠的麻烦人物,所以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让莉莉丝跟着自己,实际上作出让步的是特洛伊。

不过他也没有莽撞行事的打算,面对至少十几人的部队,他压根没有把握能把矮人工艺的枪偷回去。赫齐说过,他们必须不留痕迹地处理掉这件事,所以在盗走货物的同时,他们不能被发现。即使枪械成功取回了,如果班迪还紧咬着这座庄园不放,他们就不得不摧毁这里,避免密道被发现,而使得抵抗军的据点暴露。问题在于光靠他们两人,是无法做到完全抹消这座庄园的。

嗯......计划啊......可惜特洛伊从来都不擅长制定计划,要是这时候拉希尔在就好了......

特洛伊正想着,莉莉丝拉开弓,魔力凝聚的箭搭在弓弦上,瞄准目标射了出去。弓箭拖着一条长长的细线飞出,钉在了大院内一棵高过外墙的大树上,细线的末端缠在莉莉丝的手上,接着她把细线黏附在房顶的屋脊。

这倒是很便利的技能,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了呢。

“走吧。”特洛伊说道,双手抓住细线,双脚蹬离屋檐。

“等等!还没......”

莉莉丝话没说完,特洛伊已经沿着线滑出好几米了。无奈之下,莉莉丝只好跟上。

着陆就不是很好的经历了。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特洛伊差点没把握好距离,撞到了树上。勉强成功着陆,然而他身上穿的板甲闹出了不少动静。相比之下,莉莉丝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从滑翔到着陆,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身体拨弄草叶的声音也被压到了最低。莉莉丝落下的时候,细线的术式也被她解除了。

“我说你,就不告诉我一声吗?”莉莉丝抱怨道。

特洛伊没打算听她的废话,突然回头将她按倒,埋在杂草当中。

“呜......!”

“嘘,别发出奇怪的声音。”

一只好奇的半身魔从树后面探出脑袋,眼睛扫了两圈,一脸疑惑地缩了回去。他们的动静大概是给听见了,幸好这类低等恶魔的视力不比人类要好。

“失礼了。”特洛伊象征性地致歉。

“不......没关系......我都没发现那只半身魔......”

“我也没有,靠的是直觉。”

“诶?”

特洛伊确认路线的安全,挥挥手,示意莉莉丝跟上。他们从灌木丛里窜出来,一口气跑到运货马车后,等蜡木房前转过来的羊头魔折返。

“矮人工艺的枪就在背后呢......可是我们要怎么运出去呢?短命鬼。”

“特洛伊·玛里扎尤乌斯是我的名字,朗吉尔小姐,至于怎么称呼随你喜欢了。”特洛伊说道,一边冷静地查看情况,“莫非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闯进来了吧?比如密道。”

“啊......”

好极了,幸好刚刚没有‘交给你’,否则就完蛋了。

“总之我们现在要去拿打开密道的钥匙,一面镜子,应该在二楼主卧室的床头柜上。怎么样,够清楚了吧?”

“是......”莉莉丝非常不甘心地回答。

这下她总该安分了。

羊头魔离开后,两人先后爬上打开的窗户,钻进房间里。特洛伊来到房门边,确认走廊没人便出去了,然而大堂又传来谈话声,他们不得不停下。

“我们搜了一周半了,班迪先生,但还是什么都没有。或许这只是一个幌子?”

浓重的鼻音,毫无疑问是一只羊头魔,而他谈话的对象恐怕是班迪枪械制造商的管理者。

“不,这不可能。老赫齐的马车只有运到这里的,其他的都出了夏洛特。”一个有鼻音但不那么厚重的男人说道,“你们检查过每一处了吗?大概是用魔法动了手脚......应该去找个魔法师来调查,现在就去吧!”

“班迪先生,这是要你来证明的,理应是你去找魔法师来。我也很想助你一臂之力,但是我们部队的四名魔法师最近损失了三人,最后一人还身负重伤,现在无法动弹,所以只能请你自己去找了。”羊头魔和声和气地说道。

“啊,对对......怎么能麻烦您呢?麦达垂斯特军团长。我会马上派人去找。啊,我也来帮忙吧,我去书房翻翻书,找找有没有线索。”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完毕,便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特洛伊探头查看,羊头魔也已经离开了。他和莉莉丝马上上楼,悄无声息地直奔主卧室。路过书房的时候,特洛伊透过门缝看到,大约是绅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急躁地摆弄着书架。

他推开门,进入主卧室。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才燃烧了一半,应该放在这里不久。这意味着主卧室刚刚又被搜过了。

“没有......”特洛伊说道。

“什么?”

“没有镜子,镜子被拿走了。”

“这......这该怎么办?”莉莉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能看出她的手足无措,“难道他们发现其中的蹊跷了吗?”

“才没有,姓班迪的男人不是才刚说了要找魔法师吗?要是他们发现了,魔法师早该到了,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半身魔拿去玩了吧。”

特洛伊走到窗边朝外看,从这里能轻而易举地跳到赫齐说的密室,再从密室跳出围墙。

嗯,没办法,就到此为止吧。先回去向道葛报告,然后和拉希尔一起再来。

想找到镜子,就不得不仰仗拉希尔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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