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很黑的环境,外加斗篷的帽子阻碍视线,让拉希尔有点不适应。但是在他的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乖乖穿好。这斗篷是降低气息的特殊服装,对于从来不喜欢招人耳目的他来说,没理由不穿上。
或许穿久了就习惯了吧。拉希尔想道,看了看用红棕色兜帽遮挡面貌的人,对方还是个精于暗杀的刺客。
萨韦·怀斯曼,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与之交谈、有过交集的男人,然而在特洛伊前去请求协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默默地点头答应了。虽然拉希尔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但是他对着个男人颇感兴趣。
他曾用他的“眼睛”看过,看见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处在施术的状态。应该说他是看到了萨韦身上的不同,才注意到这个人——萨韦的存在感非常低。
特洛伊离开下水道枢纽后,拉希尔也询问过道葛。道葛尊称他是“刺客大师”,并告诉拉希尔自己知道的不比他多,后来拉希尔专注于研究,也就没多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是专门屏蔽气息的法术?
眨眼的功夫,萨韦已经翻墙入院了,完全不见踪影。拉希尔和特洛伊也紧跟着过去,三两个半身魔的尸体被丢弃在灌木丛中。
他们趁夜色来到赫齐的庄园,目的自不用多说。莉莉丝在隔壁的屋顶上用弓箭掩护,萨韦则肆无忌惮地闯入内部,刺杀这里面的恶魔。而拉希尔和特洛伊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到开启密室的魔法镜,同时避免被发现罢了。
“恶魔的数量比昨天要少啊......”特洛伊低声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没,倒不如说更好对付了。”
拉希尔瞥见特洛伊微微皱了皱眉。希望不是他多心了,一直以来,特洛伊的直觉都准得可怕,甚至他自己都十分依赖自己的直觉。
“开始找吧,拉希尔,”特洛伊说道,“有莉莉丝和萨韦在,不用顾虑太多。”
“哦......”拉希尔点点头。
不需要其他的动作或是咏唱咒语,他只需要凭借自己的感觉,联想视野聚焦的样子,平时无法看见的丝线就会显现。相对的,拉希尔蓝色的虹膜会发出微光,似乎是魔力聚集形成的环状。
这是他非常年幼的时候发现的一种能力,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他学会的第一个法术,并因此洋洋得意。直到十岁的时候,他询问城里的大部分魔法师,结果无论是初学魔法的魔法师还是趾高气扬的巫师,都没人听说过这种法术。在这些年间游历的过程中,他也没从任何一本书籍里读到过相关的内容,于是他开始确信这只是他的身体特质罢了。
微不足道的身体特质。
这些丝线到底为何物,拉希尔至今都不知道,他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它们会向施术者汇聚,并环绕在周围。也许是和施放法术时外流的魔力产生了反应,导致他们被魔力吸引了过去吧,总而言之这给拉希尔提供了一项便利的功能,允许他能追踪法术的源头。
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但是在类似的场合可以发挥不错的作用。现在,拉希尔的视野范围内有两股丝线编制的乱流,较为庞大的一条流入蜡木屋中,看起来和下水道的一样。和之前萨韦身上看到的差不多,大概就是因为他在那里面形成的现象吧。另一条乱流拐进大院,比较和缓,应该指示的就是魔法镜的位置。魔法道具闲置的时候不会施法,不过其本身就附带着魔力,也容易吸引拉希尔看到的丝线。
拉希尔顺着痕迹进入大院,乱流又流入灌木丛中,飘忽不定。他和特洛伊停下来观察,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灌木丛里蹦出一只红色的半身魔。半身魔兴高采烈地跳上水井的边缘,高高举起一块镜片,反射着月光。
“找到了,”拉希尔说道,“那只半身魔手里拿着的就是。”
“是吗......”特洛伊伸手抓住背后的斧柄,盘算着该走什么路线。
但实际上根本不用他多费心思。半空中划过一支箭,穿透了半身魔的身体,强大的冲力把它带了出去,直接将尸体钉在了墙上。
魔法镜从半身魔手中脱落,掉到地上,被拉希尔慌忙捡起来。他仔细检查了一番,镜面上还一条裂痕都没有。
“特洛伊,你知道这玩意怎么用吗?”
“鬼知道,赫齐没跟我说过。”
两人走到蜡木屋的末端,与内部结构对比的话,这里很明显凸出了一块很大的空间。想必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密室了。
“是这样吗......”拉希尔自言自语着,举起魔法镜照着自己,同时缓缓转身,让密室和自己的镜像都能隐射到镜子中。差不多像他想的那样,镜子中并没有密室部分的镜像,原来位置上的镜像变成了一个地下入口。当拉希尔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幻像形成的墙壁正在慢慢褪去。
特洛伊朝莉莉丝挥手,示意她过来。萨韦也从一楼的窗户翻出来,双手沾满恶魔浓稠的血液。拉希尔根本没注意数量一直锐减的恶魔,现在别说是一只半身魔了,就连半具尸体都见不到。
“哦~这就是密道吗?”莉莉丝惊叹道,“我可以先进去吗?”
“当然,”事先查探过密道内部的特洛伊回答,“如果你想变成一只落水狗的话,请便。”
莉莉丝把火炬伸到洞口,这才发现里面全是水。
“好好说一声不行吗?非要损我一句......”
“这是连通河道的洞窟,我们需要一条划船来把枪运出去。”特洛伊没理会鼓着脸的精灵,指出现状。
萨韦轻拍特洛伊的肩膀,从他身边经过,表示他去找划船。
“那么我和拉希尔去布置爆破卷轴,你和萨韦把枪运回去。”
“这不会太危险了吗?”莉莉丝说道,“不如我们互换吧。”
“你手上可没有卷轴,保姆精灵。”特洛伊挥了挥手上的卷轴,看都不看一眼抓狂的莉莉丝,开始收尾工作。
拉希尔从腰带上取下卷轴,强韧的羊皮纸上用混有火盐的颜料画上符文,纸上一列橙红色的图案就是发动卷轴的咒文。这些卷轴有一半是拉希尔依葫芦画瓢做的,他只能祈祷他制作的道具可以如常生效。
将爆破卷轴贴在蜡木屋的支撑点和密道的出入口,销毁踪迹的最后一笔也算是完成了。他们回到密道的洞口,莉莉丝已经将装着火枪的木箱搬下划船了,萨韦拿着木桨准备好出发。
是时候该上船了。拉希尔想道。
特洛伊突然停在洞口前。
“班迪的援军来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快上船啊!”莉莉丝对他喊道。
不,来不及了。拉希尔也听到了渐近的噪音,杂乱而沉闷的击打声。有好几个人正骑着马向庄园赶来。
他们必须得等划船开出密道,才能引爆卷轴,否则大家都得和这庄园一起陪葬。然而开出密道的这会功夫,已经足够过来的援军搞清楚事态再逃出庄园了。这样还是等于把抵抗军的位置暴露给恶魔。
“我们引开他们的注意,你们运货回去。”特洛伊说道。
拉希尔不喜欢铤而走险,但是这是目前最好的策略了。他跟着特洛伊骑上拉货车的马,特洛伊拉起缰绳,他们就伴随着一声嘶鸣飞快地奔跑出去。
冲出赫齐的庄园,拉希尔马上看见了左侧来的人类士兵,其中还有一名携带魔杖的魔法师。看见从庄园出来的可疑身影,他们毫不犹豫地便追了上来。
这些该死的夏洛特驻守军,完全沦为恶魔的走狗了。
魔法师举起魔杖,朝他们发射光球。拉希尔在半空中画出符文,唤出魔法屏障进行防御。幸好光球的威力并不大,屏障能勉强维持住,然而其他的士兵正一点一点缩短距离。
“骑快点,特洛伊!”拉希尔喊道,“他们追上来了!”
“已经尽量快了!”特洛伊大声回答,“不要对第一次骑马的人有太大奢望!”
噢,见鬼,你还能骑得动马可真是谢天谢地。
他们越过石拱桥,横跨河道,逃进了集市中。白天人声鼎沸的集市到了晚上早就空无一人了,街道非常平坦,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平民家中的灯火昏昏沉沉地勾出街道的边线,马蹄重踏的声响和法术闪烁的光辉很快吸引了屋里的人,见到可怕的骚动后马上关紧门窗,避免受到牵连。
魔法师轻轻吟诵咒语,这回他用魔杖甩出了一条能流,直接击毁了屏障。紧接着,右边的一名士兵追上来,双手握住长戟,朝特洛伊刺了过去。特洛伊向后一靠,躲过攻击,倒是把拉希尔撞得头昏眼花。
他从背后抽出双刃斧,握在手上。那名士兵见攻击没有得逞,便将长戟举起,调转了一个方向,横在身前,随后顺势砍向特洛伊。特洛伊将双刃斧在手心中一转,反手挑起了砍过来的长戟,随后再把双刃斧转回正手,同时拽着缰绳让马靠近对手,随即猛地挥下。
沉重的斧刃砸穿了士兵的护甲,嵌进这个可怜人的胸腔,巨大的挥力把他带离马背,狠狠地摔在地上。不过他也感受不到与大地亲密的感觉,因为在落地之前他已是一具尸体。
拉希尔晃了晃脑袋,将意识恢复清醒,碰巧看见另一名士兵从左侧接近。于是,拉希尔对着他施放流火符文,流窜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士兵和马匹。追击的士兵发出哀嚎,挣扎着也摔下了马背,滚动了两三下也不动了。
身后的魔法师再次轻念咒语,拉希尔赶紧敲打着特洛伊的盔甲,朝他大喊:
“向左!向左!”
特洛伊拉扯缰绳向左,魔法师放出的能流落空了。他们顺势转向,跑进了河岸的造船厂内。
拉希尔看着追兵跟着转过来,绞尽脑汁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一直逃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中途若是碰上更多的夏洛特士兵就麻烦了。
希望那法师的能流是类似闪电链的法术,这样他就能用迷惑符文操控那魔法师一刹那,这一刹那也足以让他的法术打在自己人身上了。拉希尔下定决心,回头寻找机会。
突然,魔法师的身子一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后传来一声枪响,他便从马背上缓缓滑落。
拉希尔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见月下飘荡的风衣,和光线隐隐勾勒出的三角帽。
黑影动身从楼顶上落下来,踩在造船厂中晒的渔网上,贴近地面,大腿两侧的皮套中掏出两把短管枪,每把皆有两个并排的枪口。朝着追来的士兵扣动扳机,无数颗细小的铅弹从枪口喷出,拖着火焰向四周扩散,宛如龙的吐息一般点燃了成片地方。
连续打出四枚子弹,攻击的区域已形成一小片火海。
特洛伊拉起缰绳让马停下。
“看来是赶上了。”道葛·艾格从渔网上轻巧地跃下。
“艾格先生!”
“一路追过来还挺累的,”他伸了伸腰,“幸好一切都没出差错。”
“这也在你的计算当中吗,拉希尔?”特洛伊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怎么可能......”
“是发现他们雇佣了魔法师后跟过来的,”道葛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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