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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黛子夫
  • 2019-07-27 02:55:30

15年3月3日记

这几天华音一直在家里养着,她的身体太弱了,似乎不能接受像正常病人一样的定期电抽搐治疗,另外我也在苦恼下次该用什么样的方法骗她过来。近日里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都是有关于华音的,在梦中她患了我从书本中看到的所有神经分裂的症状,然后哭着告诉我她想放弃。

这种梦愈做愈痛苦,我开始无比痛恨魏波所做的这一切,无比痛恨这个所谓的、荒唐的、目的根本没有意义的、从头至尾自己完全受人摆布的计划。一切罪魁祸首都是魏波,是他把华音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我决定反抗,为了华音也为了我。我必须趁早让华音离开魏波,越早越好。那个阴谋论者!

画展那天因为要送华音回家,所以打电话问了徐叔叔华音家的地址,回宿舍之后包就扔在那儿没有动过。我想了想,拿出包里的录音笔,装在一个牛皮纸袋子里,出了校门,向华音家走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快走到时,一辆白色的跑车从对面呼啸横穿而过。是魏波!他怎么偏巧今天回来!我心里暗惊,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天助,被当面揭穿的滋味不好受,看他怎么解释。

于是我看着他从车上搬下什么东西走进房子之后,将牛皮纸袋放在门口,按了一下门铃,一溜烟离开了那里。

我相信,真相自有它合理的存在方式。

15年3月9日记

我想向徐叔叔反映一下华音接受上次治疗的反应与后续观察情况,于是去办公室找他。位置上是空的,书籍电脑水杯什么的都不见了。

旁边的老师告诉我,徐叔叔申报的一个重要项目批下来了,这项研究一旦成功,会有划时代的意义,所以他现在压力巨大,校方让他回去休假,一来为了缓解压力,而来为了潜心研究。

我掏出手机编辑短信说明了我的目的,问在哪儿可以见到他。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感觉华音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录音笔不知道华音听到了没有,我不敢去联系他们,因为不知道事态发展到哪一步了。纠结,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15年3月14日记

我第一次感到由衷的害怕,至今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手几乎颤抖到无法握紧笔。

今天晚上大概八九点中的光景,窗外下着大雨,华音在画室还没有回家,于是我过去找她。她正在用一种特别的姿态画画——趴卧在画案上,头枕着左臂,从背后观察像是在熟睡的样子。

她听见我走过来,抬起头只说了一句:“洛朵,我脚疼。”

“怎么了?”

她侧过身子,双脚上被两个包装袋包裹的严严实实,在脚踝处用绳子紧紧扎着,乳白的皮肤被勒成紫青色,淤血从绳子处泛上来,似乎破皮了。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啊?华音?”我大叫,蹲下身赶忙去解绳子。

“别动!”华音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迅速的收回了脚,“是我自己。脚烂掉了,我得把它们包扎一下。”她声色淡然,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说罢又俯下头去描画着什么:两只像“猪”和“牛”一样的身体下面,画着一两只“小动物”在吃它们的奶。

“你看,人在吃牛奶。”华音指着其中一只四肢匍匐在地上、脖子以怪异的姿势扬起来的生物。

我近乎于抓狂:“哪儿烂了!我看!”说着抱起华音的脚不由分说地解开绳子,扯烂包装袋。华音疯狂挣扎,但双脚被我钳得紧紧的。我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被绳子勒破的地方之外,完好无损。

“哪儿烂了?”我神色复杂地看向华音。

“这儿。”她指着自己的大脚趾指腹,“中间是空的,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你看。”

我细细看着,什么都没有。

“不流血,却很疼。”她自顾自又补充了一句。

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心里暗叫不妙,却又她衣服里若隐若现出白色的东西来。“你胸怎么了?”我尽量的克制自己。

“是绷带。好不容易找到的,看来以后要多准备一些了。胸也疼,上面有许多黑色的小洞洞,于是我把她们都刮下去了。流了点血。”

我睁大眼睛后退两步,华音应该是开始出现幻觉了,在没有任何外物刺激的条件下。现在已经不是我能治疗的了,我必须找到徐叔叔,我必须让华音恢复正常。“没事的,华音姐,你先画画,我晚一点来接你回家,一点乖乖的等着我哦。”说罢转头冲向雨里。

一遍一遍拨着电话,可始终没有人接。该去哪儿找呢?徐叔叔不在学校,他家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暴雨中乱窜。突然,想起那日我去办公室时遇见的老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一般在研究室的几率会大一点,你去那儿找吧。”对面似乎听出了我的急切。

“研究室在哪儿!”

“晨钟广场你知道吗?就在不远处一条小巷子里的一所精神病院里。他刚刚接任那里的院长,也是为了研究起来方便一点,而且……”

还没说完,我便压了电话,像这个方向奔去。

巷子很不好找,逼仄的几乎要消失在两边的高楼间,路尽头有一幢三层高的楼,看起来异常破旧。应该就是这儿没错。门口流着锈水的铁门没有上锁,我推开走了进去。

精神病院走廊里的夜灯异常昏暗,微弱的灯火被潮湿的空气吞掉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我走向值班室想问问徐叔叔在哪一个房间里,可是值班室空无一人,病例资料整整齐齐地摞在桌子上,应该不像是被废弃掉的。

人呢?

看来只有自己找了。我摸索着前进,走廊两边的病房暗着灯,似乎是都已经进入梦乡。走廊尽头有两个岔道,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不知道华音是不是还在画室里等着,得加快速度了。于是我随便选择了一条,拐进去。环境更暗了,先前微弱的光已经彻底被阻挡在了外边的大走廊里,天花板上没有灯。

我手扶着墙壁,一只脚小心翼翼向前探着,没有方向,只是知道向黑暗最深处走。手一寸一寸在墙上移动,觉得似乎好像已经拐了好几个弯儿,可是还是和刚刚摸进来时一样的环境——这冗长的楼道里,墙上光秃秃的竟没有一扇门。我低头看看表,表盘上的刻度已经看不清了。

突然手边一空,差点栽倒过去。此处的墙消失了,这应该又是一个拐弯处。我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碰见了一个冰冷的硬物,像是一个楼梯扶手的拐弯处。

我找到了向上的楼梯!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等等,这是一楼啊,至今为止自己一直在一楼摸索没错。怎么会有扶手的拐弯部分?莫非,还有通向地下一层的楼梯?我脚往右挪了两步,顺着摸下去。

果真,有一个楼梯直接通向地底下。

虽然不知道地下是什么,还是摸索着走了下去,出于一种本能。我蹭着台阶,手一截一截地顺着扶手向下滑,由于惯性向下一摸,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温热的脑袋一样的东西。

“啊!”我惊叫,又赶忙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间被挤压出来,虽然和猫叫一样轻,听起来却异常可怖。

身子没站稳脚下一滑,这才发觉到了平地处,楼梯已经到头了。黑暗的尽头有一丝亮光透过来,像一只忽明忽暗、即将熄灭的烟头。是电灯的黄光,我借着它细细打量着黑暗中的一切。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黑影,看起来是牛或者羊的尸体,小的似乎是猫、狗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有的皮毛还在,有的已经被剥了皮。它们的嘴大张,露出干着着几根毛发的发黄的牙齿,鼻孔和眼眶中有黑褐色的血迹延伸出来,可以想象生前有怎样的、成股的鲜血喷涌而出,向下四溅。我下意识摸向墙壁,黏黏的,似乎有什么还没有完全干透。

突然一滴液体滴在了脖子上,是热的。我仰头,肠子一样的东西从上面垂挂下来,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天花板。

又一滴滴在我的脸上,不知是肠液还是血。

一定是刚被挂上去不久,那么人应该还没离开。我紧着冲着光亮跑了两步: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徐叔叔!

黑暗尽头是一扇虚掩的门,光是从门上的一个小孔中透出来的。房间里有人,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徐叔叔的下落。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一幕令我终生难以忘记——

是徐叔叔的背影。

他挥起一把刀向下砍去,桌上平放着一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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