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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二

章节二

第二章

提问: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导自演一场绑架事件?

如果按照一般情况来回答,只需要雇佣一群陌生人,创造一起平凡的劫持事件就可以了。

例如使用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面包车,趁着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在某项事物上的时候下手,或者是利用某种手段将众人引领到某个杳无人烟的场所,通过凶器的威胁来达到绑架的目的,等等等等。

那么假设不是一般情况下呢?

更具体一点来讲的话,就是我目前所处的立场。

身边有着五个人拥有超能力的人类,而我本人又不具备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消失的技巧。而且既然是能力者之间的问题,请来一般人帮忙就并非明智之举,话虽如此,我也不认识其他可以帮助我的能力者。

换句话说,我根本就只能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莉莉那边有其他的任务交给她,不能因为这边就耽误了她的行程,更何况她的任务才是最为重要的,我的行动不过是在为她争取必要的时间而已。

格雷的话,他也有着搜集情报这一重要任务,况且年迈的他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总而言之,经过再三的思考,得出的结论就只能是靠我自己。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完美的上演一出绑架案呢。

“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当时的我这么问起莉莉,虽然不抱什么期待,可姑且还是有问一问的必要。

如果不问的话她可是会闹别扭的。

“没有。”

“我就知道……”

她回答的如此迅速,让我不禁有些头痛。

“你就不能稍微思考一下再做结论吗?”

我一边叹气一边吐槽她,再怎么说这个回答也太快了。

完全不觉得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样子。

“嗯……”

听到我这么说,她摆出思考的架势,双手抱胸,右手搭在下巴上。

乍一看还是很像模像样的,但其本质并没有改变。

“想不出来。”

看吧,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看到我惊呆了的样子,莉莉朝我发泄出她的不满。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还真是一点惊喜都没办法给我啊。”

“什么意思嘛!”

莉莉气鼓鼓的凑到我身边。

“那你说要怎么办?既不会瞬间移动又不是透明人什么的,你怎么可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自己跑掉啊?”

“我正在想。”

“哼,结果你还不是不知道怎么做。”

“火大……”

我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起来,这家伙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不过也确如她所说,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这需要思考一段时间,可是留给我当时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

“我来从头一点点的思考吧。想要做到完美,首先需要了解的东西是——环境吧。”

事先对周边的地形以及开关场所的构造进行调查,这是最为基础的前提条件。

无论是下手地点还是用来逃走的路线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现在去调查显然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征求你的意见了。”

“什么意见?”

“你不是曾经犯蠢亲自关上了一个开关吗?来讲讲当时的细节部分。”

“诶?不、不要吧,这个就饶了我吧……”

莉莉没底气的干笑了两声,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对于她来讲是个极力想要从记忆中删去的片段。

真是的,这家伙为什么会笨到自己去关开关啊。

“我开玩笑的,只是想听你描述一下封印地点四周是个什么样子。”

“原、原来是这样。”

我没有死缠着她的黑历史让她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之后,莉莉开始回想那个时候的场景。

根据她的说法,藏着封印开关的地点是一处位于森林深处的石碑上。

当然,石碑本身并非开关,而是进入封印室所必须开启的门扉。

“就好像电影里会出现的秘密通道那样?”

“是呀是呀。”

莉莉对秘密通道这类事物好像没有什么太大兴趣,从她的语气中感觉不出兴奋。

真是难得。

就连我都觉得有点神秘呢。

莉莉则无视我心中的纠葛,继续介绍着

刚刚到达那里的时候,不知为何石碑的门已经被打开,她便直接进入了通道中。

“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的石质长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到封印室的门前。”

“然后只需要滴下献血就能开门了?”

“差不多就是那样,门上有个按钮,按出来之后会弹出一个小型容器,把血滴进那里面就好了。”

然后就可以见到里面的开关咯。

莉莉淡淡的补充一句。

这确实是平凡无奇的情报。

“顺便问一下那个开关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和作战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纯粹是出于我自身的好奇心。

莉莉眉头轻皱,她虽然不明白我这个问题的意义,却仍然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我。

“就是个像祭坛一样的建筑,然后在中间有个石头做的台子,上边同样有着凹槽,只要把之前滴入血液的容器放进去就好了。”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哦?”

“不……没什么,这样挺好的,我喜欢朴素点的。”

才怪啦!

我还幻想着会不会是那种富丽堂皇的空间呢,四周以及头顶的墙壁上刻着壁画之类的,在那中心的位置是一个王座什么的,那就真的太令人兴奋了。

真遗憾。

“当然朴素啊,又不是用来参观的,搞那么多名堂干什么。”

“…………是啊。”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所以呢,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

“原来是私人问题啊?!”

莉莉像是感到没辙般扶着额头,真不想被她这样做。

“好吧,这下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也应该拿出点实际的办法来了吧?”

“是呢,光从你说的来看,一旦进入隧道内部就基本没有机会了,要动手的话就只能选在石碑处了。对了,你不是说曾经跟踪过那群人吗?那你应该也见过其他地方的入口才对,那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哦哦!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不是每个石碑都和我第一次去的地方一样,有在森林里的,也有山洞啊地底之类的地方,还有一个是在某件废弃小屋里。”

“是这样啊……”

这样的话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假设莉莉所言非虚,那么我就无从得知最后一处石碑位于什么样的场所。

可以的话我最希望是森林,那是寻找藏身处最为轻松的地形。

如果不是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这个问题就先放在一边吧,就算想也想不出个结果。”

虽然有点不安,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

“总之我会在进入隧道之前引起骚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这么做是唯一的办法。”

想要独自悄无声息的离开,唯有采取这种策略了。

但是这项作战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于——

“要怎样制造骚动啊?”

莉莉的问题戳中了我的痛处。

关于这个,我能想到的实在有限。

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爆炸。

“爆炸?怎么爆炸?”

“我还没想好。”

“在哪爆炸啊?”

“还没想好。”

“用什么东西爆啊?”

“啊啊啊啊我不是说了没想好吗!”

好烦人!

再这样下去我的脑袋反而要先爆炸了!

要不然我就爆了我身边这个蠢蛋的脑袋!

“用能力不行吗?”

“怎么能行啊,太显眼了,而且我又没办法控制。”

“那就只能是炸弹了,但是夏洛特家里应该没有那种东——”

“只能是这样了,等一下让格雷去取一个过来好了。”

“真的假的?!”

莉莉受到了惊讶,她倒退几步与我拉开了距离。

总觉得类似的戏码最近经常上演。

她惊恐的用手指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的颤抖着。

别用手指着人啊,多不礼貌。

“夏、夏洛特你家该不会是某个黑社会团伙吧?!”

“你想多了,只是个普通的资产家而已。”

“那就是恐怖分子了?!”

“你什么脑子怎么会想那么多啊……”

我解释道。

可莉莉完全没听进去。

“普通家庭里会有那种玩意?!”

“有吧……大概?”

“你完全不知道一般家庭是什么样子的吧?!”

“吵死了。”

我就是不知道啦。

怎么样咯。

我是个不经世事的大小姐又有什么不好嘛。

“我的天,总觉得我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我要打人了哦?”

“反对暴力!”

真是的,受不了这家伙。

我收起高高举起的拳头,在心中默默的订下了计划。

但只有爆炸效果的话还远远不够,我需要一些能够遮住人类视线的东西。

“闪光弹?烟雾弹?说实话我觉得如果有这两个的任何一个就不需要炸弹了吧?那东西太危险了啊,而且警察可不会坐视不管。”

“我们都已经注定是反派了还在意这些小事干嘛?”

“这不是小事!这怎么会是小事啦!大爆炸诶!到时候要是一般人类也介入了这件事就真的没戏唱了。难得他们决定让能力者之间自行解决彼此的问题,才让我有机可趁的,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搞恐怖活动一样的行动,我们可是很快就会玩完的!”

莉莉慌慌张张的解释着,看她那副拼命的模样,我也有所收敛。

“好啦好啦,我不会做那么夸张的事情的,既然这样就选烟雾弹好了,又小巧又好用。”

看来只能当个默默无闻的反派了。

虽然遗憾,但我也不想自己的乐趣被人打扰。

“那样最好了……”

莉莉看到我放弃炸弹这一选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面部表情也松弛了许多。

真想捏她的脸。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那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把烟雾弹扔到他们脚下了吧?”

“你说得对,这也是最为困难的部分。”

要我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抛下烟雾弹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就算成功了,事后马上也会被发现疑点,我的终极目的虽然是拖延时间,但是如果可以装作自己的是被绑架的一方,以后就可以更加方便的行动,因为这样子至少暂时还不会失去那五人的信任。

“搞一些小装置怎么样?比如类似弹弓那样的,可以发射烟雾弹的东西,这样就可以从远处射出来了吧?”

“想也知道这很不现实啊。”

首先我要怎么设置好那个装置?

其次如果烟雾弹过后众人前去调查发现那是个发射装置的话会怎么想?

而且我既然不知道当时周围的具体环境细节,就没办法制造那么稳定的发射器。

我不断给莉莉解释着这个提案的不妥之处,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有那种玩意。”

我实在不知道现实生活中有什么拥有那东西的必要。

“照你这个说法好像炸弹就有用一样诶……”

莉莉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嫌麻烦而没有回答她。

“这样一来岂不是束手无策了吗?”

“嗯……”

没办法了。

如果知道具体位置的话,还可以让格雷去提前设置一些机关的,但是据说石碑的场所一般都很隐秘,现在去找的话大概也来不及,更别提要在里面安装陷阱了。

“果然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只能是我抓住时机自己来下手了。”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

莉莉发出叹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们不仅时间有限,情报也几乎为零,整个过程都要我自己一个人来做,确实有些太勉强了,正如莉莉之前所说,我既不会瞬间移动又没有穿透墙壁或者是变成透明人这样便利的能力,刨除我的能力之后,我便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速度也是一般人的水准,这样的我可以做到的事情着实有限。

“总之我只能尽力去做了。”

“只能这样了。”

莉莉嗯嗯的点着头,无奈的笑了。

她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不如说根本就没有再好的办法了。

于是,这一次的自导自演计划的内容就这样得出了结论。

然后现在,我梦寐以求的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我在诺克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最后一个开关的地点。

在实际向莉莉确认之前,我曾经想象了一下这里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既然是用来封印她这样有着强大力量的人造神,那么就肯定不会显得随便。

或许是大理石所筑成的隐秘建筑,又或者是有着迷宫般走廊的幽闭场所,我甚至考虑过会不会出现大量阻止入侵者用的陷阱,但显然那很不现实,至少我没听诺克他们提起过相关事宜。

那么至少那会是个异常华丽的地方,充满了神秘色彩,同时拥有着庄严的氛围。

我如此期待着。

我对这样未知的神秘场所满是憧憬。

所以也就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显得更加失望。

“就这种地方?”

虽然我已经事先得知了现场的状况,却还是难掩自己的失望情绪,将眼前的场景称为了“这种地方”。

字里行间透露出我的不满。

“你失望啦,夏洛特?”

“多少有一点。”

实际上是相当的失望。

但在某一个方面又觉得可以让人理解。

如同莉莉说的那样,毕竟不是什么娱乐场所或是名胜古迹之类的地方,充其量不过是个用来隐藏开关的地方而已。

“啊哈哈,跟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一样的反应呢。”

“菲薇尔也……?”

“是啊。”

她俏皮的耸了耸肩,开始给我讲她首次到达另一处开关时候的事情。

一路上和我攀谈次数最多的就属菲薇尔了,她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在这一点上跟我很相像。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我们做了那么久的车,还要步行到这种人烟稀少的森林深处,啊,我们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位于森林中哦,感觉就像是去了你家一样呢。”

虽然那片森林要比起你家的要大上很多就是了,菲薇尔怀念的说道。

“既然是森林的深处,那一定有着特别漂亮的宫殿什么之类的吧,结果到了那里却只有一块石碑而已,我连回家睡觉的心情都有了。”

“哈哈哈……”

我苦笑着点头,在这一点上我非常理解她的感受。

没错,这里和菲薇尔描述的记忆中的场景十分相似,只不过是把森林换成了城市近郊一处隐蔽的草地上了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一带的草地属于被分为了一个个区域式的设计,而每一块区域上都有着同样的石碑,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则是最为不起眼的一块面前。

那是一块宽扁型的,随处可见的普通石碑。

而石碑上没有刻着任何文字,感觉上只是个单纯的路边装饰。

我对着这毫不有趣的东西叹了口气。

可接下来,菲薇尔却换上了一副闪亮的表情,若有所指的笑了笑。

“怎么了吗?”

我出于纯粹的好奇心而发问。

“嘻嘻,到这里为止我们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也要等一下在揭晓谜底。”

“嗯?”

故弄玄虚的说完,菲薇尔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为看向石碑。

诺克和艾瑞图已经开始在上面摸索起了什么,紫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莉露不擅长这类事情,于是呆在一旁为其他人加油。

我立刻明白了眼下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毕竟莉莉早就告诉过我了,不过这却和印象中她的解释有点不同。

我向前走上几步,来到四人的旁边,菲薇尔也跟了上来。

“这是在解谜吗?”

“说解谜也不太对,只是找一个可以按下去的地方而已。”

“没有那么复杂。”

诺克与艾瑞图一人一句的回答了我,这两个人总是处于同一步调上。

真是奇怪。

根据莉莉的描述,石碑应该是已经被打开了的状态才对,然而在我眼前的他们正摸索着上面的按钮,不由得使我陷入了沉思中。

“这个东西按理来说也会有什么规律可循吧?”

“是这样没错……”

诺克那显得有点困扰的声音自石碑背面传来。

我疑惑的歪起头。

不久后,诺克探出了脑袋。

“可问题在于我们只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所以线索非常少。”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他的石碑开关都已经事先帮我们打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中有一个被关了起来,再加上今天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了,可我们完全没有头绪。”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的石碑比较容易被路人发现啊?”

“这个可能性我们也有想过,但是第一次的地方可是个杳无人烟的森林哦,那种场所一般不会有人会轻易接近的,而且就算被发现了,里面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啊。”

诺克从两个方面否定了我的猜测之后,继续弯下腰用手试探起石碑。

负责正面的艾瑞图则把话接了下去。

“那时候我们也没觉得有多大所谓,只不过是被关上了,再打开就好了,现在想想那似乎有点可疑。”

“可疑?”

“我说的可疑不是什么坏方面的意思啦,毕竟那个人都帮我们把封印用的门给打开了呢,即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默无闻的能力者,我们还是要感谢他才行,不然的话我们现在连第六个开关都还没关上呢。”

“没错没错,我还记得当时想用血的时候突然发现门是开着的,真是棒极了。”

菲薇尔在一旁回忆着,她也对那名陌生人产生了认同感。

不仅仅是她,除了紫以外的人都十分感谢那个人。

“…………”

“怎么了吗?夏洛特你表情好像很凝重啊。”

菲薇尔近在咫尺的声音令我回过神来。

“没,我只是在思考罢了。”

好险好险。

我因为意外的事实而产生了惊讶之情,而那差一点显现在了脸上。

我连忙摆回那张疑惑的表情,同时在心里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天呐,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好心人,我大概知道是谁。

而且我不但知道她就是那个“好心人”,还知道她其实是个蠢蛋。

无可救药的白痴。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所谓的好心人实际上是因为出于好奇心而打开门的某处的笨蛋人造神,也就是你们此次需要封印的本人啊。

我在内心深处吐槽着此刻不在我身边的莉莉。

她可真是办了件“好事”。

不过托她的福,我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实。

但那却是一件不怎么太能让人安心的事情。

上一次他们遇到石碑被关上的情况是大概是因为莉莉走的时候擅自给关了起来,那么同理,现在我们所接触的这块石碑被关上的原因也就很容易想到了。

有人造访过这个地方。

当然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因为什么而来到这里。

也不清楚对方保持着无所谓的心情还是带有针对性的恶意。

前者的话,可能只是个碰巧路过的参观者,在回去的途中不小心将其关上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状况就大不相同了。

因为那意味着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想要阻止这五个人的行动。

换个简单的词语来讲的话,就是敌人。

勇者队遇到的除我之外的,其他的敌人。

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苦恼。

虽然我的确说过要扩张一下自己的势力,但我从没有想过会有其他势力的登场。

看来我也被传染上了莉莉以及勇者队这边的天真想法。

我本以为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可那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考虑罢了。

我因烦恼着这样的事情而四下张望的时候,冷不防的与紫的视线对上了。

她那充满知性的眼神中透露着某种信息。

我忽然想到,紫也许早就意识到这件事了。

那个时候的她也一定怀疑过有敌人的存在。

然而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人现身,所以被她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紫安静的盯着我的脸,她仿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可她绝对不会想到我就是那个敌人。

而理所当然的,关于第一个关上石碑开关就是莉莉这件事,她也无从得知。

情报不足,所以她也没办法推测出更多的信息。

我对此感到放心,但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关上这个开关的人并非莉莉这一事实,那么会是其他的谁呢?

“无从谈起吗……”

我用着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嘟囔着。

我根本没有头绪,只能先放在一边,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

“找到了找到了。”

我因为艾瑞图那略显兴奋的声音而回过神来。

看来他们进展的十分顺利。

艾瑞图示意所有人退后,随后按下了石碑上的按钮。

顿时,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伴随着微弱的声响,石碑开始向后移动。

宛如在电视或者是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场景那般,一条通往地下的隧道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入口处大概可以容纳下大约八个人的身位,从石阶的数量上来看,隧道本身也具有一定的深度。

“怎么样?!是不是超帅气?!”

看到我盯着通道没有说话,菲薇尔立刻凑了上来。

她大概误以为我为此惊呆了,于是开始在一旁兴奋的说着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这地方时候的感想。

我以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一边听着,一边考虑起其他事情。

再过不久,计划的第一步就要开始实施了。

既然已经来到了门前,那么我就绝对不会让这五个人顺利进到封印室中。

为此我需要做的就是——

“好了,快点进来吧。”

诺克确认过通道的安全之后,开始招呼我们全员进入。

我则跟在稍微后边一点的位置准备走下石阶。

就是现在。

我的大脑告诉我,不能错过这个瞬间。

所有人都专注于眼前的通道以及脚下的石阶,这便是留给我最佳的同时也是唯一一次机会,假如犹豫了的话,可能就再也无法下手了。

我跟在五人身后,屏住呼吸。

心脏在高鸣着,身体打起寒颤,这是我高度紧张的证明。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允许失败。

我紧盯着脚下的众人,就在几秒前他们都还与我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与我有说有笑的聊着无聊的日常。

而下一刻,他们就会变成我的敌人。

我会让他们成为敌人。

即便他们暂时不能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只有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抱歉了,我并非你们的朋友。

只凭你们的话,是无法给我的人生带来色彩的。

我将手悄悄的摸向背包中,想要取出某个东西。

是这项行动最为关键的道具。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异状发生了。

最先察觉这异常状况的,反而是位于整个队伍最前方的艾瑞图。

她猛地停下脚步,迅速转过头来。

以两脚分别踩在不同石阶上的姿势微微弯下腰,摆出了警戒的态势。

她那双猩红的视线以锐利到仿佛可以划破空气般的气势瞪向我。

不,并不是我的这里,而是要更加后边一点,我的身后。

至少她没有与我的视线重合。

但即便如此,仅仅是我确认她双眼视线的瞬间,就产生了一种会被她杀掉的错觉。

我僵在原地不敢移动身体。

呼吸变得急促,冷汗爬上全身。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发不出声音。

我明明知道那不是针对我的敌意,却仍然感受到了恐惧。

那份恐惧来源于杀意。

冷漠的,不留情面的杀意。

“小心,有什么在附近。”

冷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以为是有其他人来到了我的身旁,然而我亲眼确认到了那声音来自于艾瑞图的口中。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冰冷的、仿佛可以冻结周围空气的语调。

在我的眼中,艾瑞图是个理智、冷静,且彬彬有礼的人,有着一板一眼的性格,在面对诺克的问题就会降低智商这一点姑且不提的话,其他方面显得十分完美,很明显是经过一定程度的教育。

根据菲薇尔的说法,她同我一样都是名门出身,自然也学过各种礼仪,那么她本人能有如此优雅举止就不会让我觉得惊讶了。

但是,那只是表面印象而已。

我并不知道她的内在。

不明白隐藏在那副面孔下的艾瑞图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感到恐惧。

我不止一次认为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然而那些状况与当下相比,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小巫见大巫。

我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包括最开始放出要同时打倒五个人的豪言壮语,到此刻想要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全部都只能用愚蠢来形容自己。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艾瑞图的那份敌意并非指向我这一点。

勇者队的其他成员听到艾瑞图的声音,也摆出一副慌张的表情,但是却也好好的开始警戒起四周的动静。

看到这个景象,我稍微放心下来。

如果队里的所有人都和艾瑞图一样是这种嗅觉敏锐且杀意逼人的怪物的话,我差不多可以考虑放弃与他们敌对的想法了。

同时也开始好奇艾瑞图这个人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经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与我的挑战中,也没有见过她表现出这样浓厚的敌意。

说到这里,我忽然对她当时出于没有带武器而未参战这一点感到了安心,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也许她并不是真的没有携带武器,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而对于那个真正的原因,我不愿做太多的猜测,总觉得会非常的可怕。

“夏洛特,怎么了?我知道你很紧张,但你最好赶快集中精神比较好。”

受到了艾瑞图的提醒,我慌忙回过神来。

想必我刚刚的表情一定十分僵硬吧。

我虽然用尽全力想要压抑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恐惧感,然而却很难做到。

而幸运的是,她似乎把这种表现理解成为了对未知敌人感到紧张。

我连忙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准备赶到其他人身旁。

就在这时,我所担心的最坏情况还是发生了。

在我抬起腿的瞬间,一股莫名其妙的声响传入了我的耳中。

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不,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声音来自我的身体内部。

好似幻听般的感觉,撞击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我听到了某人的说话声。

不,准确的说那个人并不是在说话。

“嘘——————”

我听到的是,一般人在要求他人噤声时候发出的声音。

那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个人在我耳边似的。

拜这股声音所赐,我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静了。

所有人都受到其感染,变得安静下来,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到心脏的鼓动声。

就在我为此感到疑惑时,那个来了。

毫无征兆的,尖锐的啸声响了起来。

同样的,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而是我的耳中。

异常尖锐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个人把发出蜂鸣声的麦克风强行贴到你耳边时候的感觉。

早已超出的刺耳程度的噪音,就这么摧残着我的耳膜。

不只是我,我看到全员都痛苦的捂住耳朵,然而即便如此做,啸声的气势也完全没有削减,由于不是从外部听到的,所以捂耳朵这一行为带不来任何意义。其中三个人甚至闭上了眼睛,只有紫和艾瑞图还勉强保持着视觉。

等一下……奇怪了,说到捂耳朵这一点我才发现,紫实际上并没有做出捂耳朵这一动作,但看的出她与我们一样痛苦。

而我则没有余力去思考这其中的意义。

那种啸声就是可怕到这种程度。

“怎么回事,这是——?!”

我尽全力大声吼着,可是却一点也传达不给其他人。

两人显然和我一样,无法理解此刻正在发生的状况,痛苦的皱起眉头。

其中紫的表情夹杂着疑惑,她正试图从我嘴唇的形状来读懂我刚刚说的话,可是没过几秒她便放弃了,噪音程度比之前来的还要剧烈,想要顺利集中精神十分困难。

我们彼此之间失去了交流的手段,这可恶的声音搞得我几近疯狂的边缘。

无论如何堵住耳朵,这股噪音不仅不会消失,更不会减弱,挥之不去的啸声成功的造成了全体人员的精神污染。

然后,那个东西滚到了我们的脚下。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道具,因为在我的背包里也有相同的东西。我想将它踢开,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这令人痛苦的声音想让我抬头大声尖叫。

假如我的尖叫声高过这个噪音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呢。

我甚至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愚蠢想法。

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脚下的那个东西——烟雾弹炸裂开来。

霎时间,浓烟扩散至四周,连同所有人的视野一齐遮蔽住。

由于我与另外五个人之间存在着六、七个石阶的距离,所以基本上是丢失了全部人的位置。

这很不妙,非常不妙。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既然已经祭出了烟雾弹,那么我们的敌人瞄准的一定就是这个时候。

换句话说,他们也一直在等待着我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而我因为想要上演一出戏而表现出的刻意远离的这一举动,在对方看来虽然莫名其妙,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要下手的话就趁现在。

他们甚至与我当时思考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可遗憾的是,我们之间的等级并不相同。

这些人是货真价实的绑架犯,是真的想要把我从这个地方带走。

我在明白这一点的基础上,意识到我如果不在这个时候与其他人汇合,就会落到被拐走的下场。

我在脑中拼命命令自己的双脚前进,却无法如愿。

不单单是出于噪声污染的关系,被烟雾彻底遮挡住的视野也让我心生畏惧。

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在这种关键时刻,我的能力一点用场也派不上。

就算可以,这股噪音也会阻止我的思考。

我就这样愣在原地,一步未动。

然后,下一瞬间,我觉得全部的声音都消失了。

与此同时,我的意识也沉入了黑暗之中。

————————

我按照预定计划,乘上了卡瑟尔到泽宛的飞机,卡瑟尔自然就是夏洛特所在的国家,泽宛则是有着另一个距离我们所处位置比较近的开关之一的国家。

卡瑟尔虽然版图不大,却有着可以与泽宛等大国相提并论的历史。

作为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国家,卡瑟尔可以称得上是和平的代表,自从更名为卡瑟尔之后,这个国家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几乎都不曾发生过大规模战争,小规模的也是屈指可数的程度,无愧为当今的和平象征。

相对的泽宛作为世界三大国之一,却常年处在战争的硝烟中,即使最近有所收敛,却仍然无法掩盖历史中那累累的伤痕。

这些都是自打我苏醒之后,利用网络调查而来的,极为表面性的资料。

更加详细的资料我并不是没有兴趣,只是我没有那个时间去仔细阅读。

例如现在的我,处于就算被称作是行走在死亡边缘的状态也不为过,怎么还会有时间去接触一个国家的历史呢。

顺便一提我出生在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地方,位于世界中心的高塔中。

虽然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变成旅游观光胜地就是了。

自从塔的机能停止之后,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也就消失了。

所以很自然的就成为了历史的产物,被拿来当作文化遗产以供游客参观。

“那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啦。”

我向着无人的天空自言自语着。

毕竟一个人生活久了,自我对话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说实话,作为在塔内生活过的我可以断定,里面绝对没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地方,除去用来作为我容器的大型水槽以外,其他都是很普通的设备。

不过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过里面,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也许被人类改造了也说不定。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就进去看看吧。

我与自己的未来约定好之后,转而投入到我目前应该做的事情当中。

夏洛特正单枪匹马的对付五个人来为我争取时间,我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下了飞机之后,很快我便坐上了格雷爷爷事前准备好的轿车。

不同于最后一个开关,其他六个的位置我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想要找到其位置简直易如反掌。

那么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关掉其中一个,这样即使最后一个被关上了也不会封印成功。

从现在到第七个关闭成功为止还要花上很长时间,等到他们成功之后,再发现到有着敌人的存在也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况且对于勇者队最为不利的状况是——他们之中没有人可以感应到开关的开闭情况,也就是说,他们甚至不清楚哪一个被我关上了。

单单是利用这一点就能够与他们周旋上好一阵子,而对方还难以发现我的存在。

堪称完美。

那么为此,首先我需要做的就是去关掉这一个。

在我的印象中,按照顺序这是第六个被诺克等人关上的封印,地点位于普里亚斯山的某个山洞中。

格雷似乎已经向司机交代过具体情报,轿车毫不犹豫的驶向了该地点,没用多久我便成功抵达了目的地。

在向司机道谢之后,我迈开步伐踏入山中。

今日的高气温再加上海拔变高而降低的气压,使得山上的空气变得干燥,我强忍着喉咙干渴的感觉,在这满是植被的山路上寻找着目的地。

早知道的话就带上一瓶水好了。

我一边思考着毫无意义的事情,一边在脑海中描绘起周边的地形。

只要是到过一次的地方,我就能够完美的将其印在脑中。

夏洛特平时总是说我蠢,真想用现在的状况去反驳她,遗憾的是她此刻并不在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记忆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抬起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确认太阳的位置,随后根据我目前所处的场所来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整个过程只需花费五秒时间。

我默默行动起来。

山路并没有特别崎岖,或许是因为有很多人经过的关系吧。

也就是说这里还不是我的终点。

石碑的位置在更加深入一点,至少不能在这种会被大多数人轻易发现的地方。

我用着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前进着,我明白时间宝贵,但不知为什么稍微缺乏了点现实感,可能是因为我不太紧张的缘故。

熟悉的岔路出现在眼前,我凭着记忆很轻松的选择了左方,不带一丝迟疑的继续前进起来。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凹陷的土坑与堆起的土堆随处可见,与右侧的岔路相比要糟糕许多,这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右边的路是登山旅行的正确路线,平坦的路面意味着经过了长久的踩踏。

左侧则不一样。

只有最开始的一段能够称得上是路,再向前走一点就会发现这坑坑洼洼的残破土地完全不适合前行,况且这一带的植被更加茂密,想要登上山顶的人是绝对不会选择这边的。

当然,探险者就另当别论了。

遗憾的是这种地方早已没什么值得一探究竟的东西了。

就算是石碑本身,由于其表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物,所以就算对此有所疑问,也无法明白其中的奥秘。

我慎重的选择落脚点,一步一步的、确实的迈着步子。

在那前方不久就会出现一处巨大的山坡,只要绕到它的背面再向上攀登一段路程,就可以看见目标的洞窟了。

那是一段极为隐秘的山道,而且从低处仰望的话,是无法看出在那之上存在着山洞的。由于植被茂密的缘故,洞口被遮的严严实实,不亲自走到跟前很难确认。

我以此为目标加快脚步。

在转过弯路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里的路面十分狭窄,且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崎岖不堪,可供行走的地方非常有限,正因为这样,我才差一点撞上那个人。

我猛地停住脚步并侧过身去,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对方虽然向我行了一礼,我却发现她用着颇具怀疑性的眼神扫视着我的全身。

面对这刺人的视线,我不由得缩起脖子。

但就如同她对我感到疑惑一样,我也对她到访此处的目的感到怀疑。

双方的试探并没有持续多久,黑发的她便从我身前穿了过去,背对着我走下了山路。

我不禁松了口气。

至少她对我来说没有恶意,那么就证明我想的太多了。

诚如我之前所说,这里虽然鲜有人烟,却不乏冒险者造访。

不过当下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我必须慎重处理与我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的信息。

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这么认为但是,一旦真的遇到某个可疑的人却只能任凭其与我擦肩而过。

“饶了我吧,我不擅长这种事情啊。”

无论是试探对手,朝对手发散敌意,又或者是承受对方的敌意,都是我不喜欢的东西。

所幸的是刚才的那个人也不太像是我的敌人,干脆就这样放着不管好了。

我甩开杂念,重新转向前方,只要再过一个弯就可以看到前往洞窟的道路了。

实际上从我这个位置已经可以看到大体的地点,可介于树木的遮挡,使得视线中多了几分阻碍,这也是那条路不容易被发现的原因之一。

鼓足干劲,我再一次沿着山壁走了起来,路经大约不到50米的距离后便停了下来。

我四下观察,确认入口的准确位置。

出乎意料的没那么难找,很快我便踏入其中。

这条隐秘的通路反而要比之前的山路要来的轻松。

踩在脚下的落叶与杂草相对于土坑来讲要舒服许多,虽然不排除会有藏在下面的坑洼,但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抬头望去,目标的洞窟就在不远处,我由于看见了目的地而显得兴奋起来,运起比先前都要快的脚步迅速前行着,黑漆一片的洞口近在咫尺。

正当我要踏入其中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股令人怀念的气息。

并非遇到亲人或是友人时候的那种想念之情,也不是回到久违场所的怀旧之心,那是更加糟糕的东西。

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意,却是我这之前常常能够体会到的气息。

在这次醒来之后还一次都没有遇见过的——敌意。

我的身体僵在原地,视线仍然望着前方,望着那漆黑洞窟的深处。

我的理性告诉我,必须回头确认敌意的来源,必须与敌人对峙,紧盯对方的一举一动,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在一开始就趋于劣势。

但事实上我却没有这么做。

我不愿意回过头去,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不,其实我是明白的。

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我不想去直面这项事实。

我不想面对敌人。

不想拥有敌人。

如果只是和夏洛特那样,与诺克他们之间玩耍般的敌对的话,要来多少都没有问题。

可是,我不愿承认真正的敌人。

那让我感到疲倦,觉得慌张,变得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上我最为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承受他人的恶意。

“你的目的果然是这里啊。”

警惕着我奇妙的举动,身后的人开口了。

略显低沉,却又清脆无比的男声。

我以沉默代替回答,他则将其视为默认。

针对我的敌意上升了一个档次,再这样下去我毫无疑问会被袭击,于是便不得已的转过身去。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确信了。

他就是刚刚与我擦身而过的人,可是——

“你居然是男人?!”

绑在他脑后的短马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他的脸长得十分中性,打从一开始我就搞错了。

在我开口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对方眼角抽搐的景象。

“你对初次见面的人还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加阴沉,用文字来形容的话就是冷彻。

我与他之间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真糟糕,我的俏皮话战术貌似失败了。

原本是用来缓解紧张的招数,可是完全没有奏效。

只有我觉得放松了,然而对方反而更加紧绷了起来。

我本来期待着对方会大声吐槽回来,但看样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又或者说,对方不是可以轻轻松松交谈的对象。

我在心中大大的叹了口气。

姑且先说点什么吧。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长得很漂亮,而且之前只是偶尔扫过一眼,所以没有看出来,要不是你发出男人的声音我肯定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真、真的是非常抱歉。”

“………………”

哎呀?

我明明在道歉,却感觉他的敌意在明显上涨着,已经快要演变成杀意了。

承受不住那冰冷视线中潜藏着的压力,我摆了摆手,干笑着。

怎、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这样下去唯有战斗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我下定决心,摆出架势。

然而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大吃一惊。

“我是不会让你关上封印的。”

短短的一句话中包含了强烈的意志,光是从那坚定的眼神中便可得知。

那仿佛可以贯穿我的视线中散发着寒光,使我不禁有些退缩。

但即便如此,我没有听漏他刚才的那句话语,以及那其中隐藏着的巨大矛盾。

————不会……让你……关上封印?

我的心中像个故障的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他的话。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句话与我的行动之间存在了无可逾越的差距。

我应该一目了然的。

可此刻我的思考能力显得有些迟钝。

是受到在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敌意的影响吗,我没能在那瞬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紧接着的下一秒,他人已经摆出了冲刺的姿势。

我立刻放弃考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战斗上。

男人——应该称作是少年吧,他义无反顾的冲上前来,看上去没有任何策略。

这样的战斗方式我似乎在之前也亲眼见过。

是诺克。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他的模样,在面对夏洛特的时候,那个横冲直撞的他的样子,与在我面前的这个少年的身影重叠了。

单纯且暴力的冲锋,然而在没有能力的支撑下,那显得尤其缓慢。

更不用提在我的眼中他是一副什么样子。

我借由通过他双拳的位置判断他接下来攻击的部位,只见他右手反手握拳,将手臂架在一侧,左手则是立于胸前,同样是握拳的姿势。

少年整个上半身前倾,就以这样一副架势奔了过来。

我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原因是,那样的姿势我从来没有见过,就算见过,也不明白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进攻。

然而现状不允许我犹豫不决,像他这种冲刺方式,只要我能够顺利躲过第一拳,便可以借助他冲刺的力量从而对他重心不稳的下半身略施小计,随后剥夺他的行动能力。

我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视觉上,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动作。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

那是什么呢?

刹那之间,我甚至产生了这种不合时宜的疑问。

我知道那是什么。

是一把太刀,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太刀。

可是,那是怎么来的呢?

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太刀,此刻正握在少年的手中。

到此为止我才想明白,他的那双手并非处于握拳的状态,而更像是在握着什么东西,具有前柄的某种武器。

真相来得过于迟缓,导致我的反应慢上半拍。

少年靠近我,此时的我位于他的攻击范围之内,而自己却无法触及对方。

他接下来的一击一定会是贯穿我左肩,直指头部的斜向斩击。

我的理性告诉我这里应该要在他挥刀的同时向右下方侧身躲过,同时在对手僵直的瞬间利用右拳给予致命的打击。

在奔跑中挥出的刀,一定会由于惯性而难以抑制,我要抓住的就是那一刹那。

然而身体却毫无预警的向后方跳了开来。

在明明已经想到对策并且有着切实的反击机会的当下,我的身体本能的选择了后退。

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但是我能感觉到,曾经饱受敌意侵袭的我的直觉告诉我——

不这么做就会死。

事实证明,我的行动是正确的。

少年全速挥来的刀刃撕裂空气,划过我的眼前,然后——

那把刀就那么飞了出去。

朝着左上方的斩击失败之后,如果是普通的太刀使用者,一定会停下脚步抑制住惯性并且重新整理架势。而有着足够力量与技巧的人则可以通过蛮力扭转其方向,转为朝着另外的一侧给予连续的斩击。

然而少年不属于任何一方。

他并没打算去驾驭那股惯性,而是十分轻松的松开了握着刀柄的右手。

在那一刻脱离束缚的太刀朝着理所当然的方向飞出,刀身不停的旋转着,直至我视线外的某个地方。

我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攻击方式而陷入短暂的困惑,但是身体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正如之前所说,少年的攻击还没有结束。

右手的太刀借由惯性飞走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不如说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打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战术。

太刀脱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那早已摆好位置的左手中,出现了一把短匕首。

又是凭空出现。

没有任何征兆。

到此为止我终于理解了,他的能力大概就是如此。

兵器的制作。

从他没有直接拿着手枪指向我的脑门这一点来看,恐怕对象仅仅限定于冷兵器。

脑中有了大致的猜测,身体也不由得跟着警戒起来。

少年的下一击瞄准胸口。

假设我刚刚准备还击而不是后退的话,现在大概早就被那把利刃刺中了吧。

至少会留下难以抹去的伤痕。

我在思考的某个角落悄悄的感谢自己的战斗本能,同时应付着眼前的攻击。

匕首逼近心脏,而我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继续后退的结果就是被这样一直追逐下去,很难把握反击的时机,毫无疑问会陷入劣势。

加上对手的那个能力,我不敢保证下一个瞬间他会不会直接把匕首投掷过来。

停下脚步,与之对抗的话,在没有任何武器支持的情况下也很难取得优势。

转而朝他冲过去贴近彼此的距离,让他失去优势呢?我不认为对方的反应会迟钝到让我乖乖的靠过去,他的右手正虎视眈眈的准备制作着下一把武器,我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冒然突进。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十分棘手。

要制服眼前的敌人,就必须充分限制他的自由。

可是,要怎么做?

我无暇思考,慌忙躲过匕首的攻击,这一次不是以后退的姿势,而是向左侧闪身。

果不其然,匕首也像方才的那把太刀一样,直接被扔了出来。

利刃掠过胸前,化作一道银色的光芒飞向了洞窟的深处。

没有给我调整姿势的时间,下一击迅速袭来。

这一次是太刀被抛出后直到刚刚为止还是空无一物的右手。

紧握战斧的他,用充满气势的动作自上而下劈砍。

才刚刚将身体扭转至一侧的我,无法立刻朝着另一侧躲避,更不可能弯腰或者是蹲下,那无疑是送死的行为。

于是我强行让身体向后仰躺,双脚失去立足点,我以一副仿佛要倒下的姿势避开了攻击。

而事实上我也确实因此而失去平衡,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得以停止。

但是这已经足够拉开与少年的距离了。

少年的攻击应该在刚才的那一下就截止了吧。

毕竟就算不去考虑挥出武器所产生的惯性会使态势崩溃,那一记下劈也可以迫使他停下脚步。如果是朝下挥砍的话,就不是将武器扔出去就了事这么轻松了,被抛出的武器势必会插入地面,弄不好还可能会反弹回来,没人可以保证正巧会将刃部插入地面,就算如此,处于全力奔跑的少年也应该停止,不然他的脚就撞上那最为锋利的部分。

也就是说,即便是拥有能力的他,也只能够在方才那高速的运动中维持三次攻击而已。

一定有更好的进攻方法吧,可对目前的少年来讲还显得有些遥不可及。

我单膝跪地,后滚翻的话通常都可以用这个姿势使其停下来,不,应该说停下来之后通常都会变成这种姿势才对吧。

总之,我警惕的观察起方才的位置,看见少年仍然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只要我还在这里就别想关上开关。”

脚边的斧头结实的镶入地面,少年站在那旁边,宣告般的说着。他俯视着我的眼神拒绝着我的靠近。

但是,我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那上面。

他再一次说出了那句矛盾的话语。

这一次不同,对方没有攻过来,给予了我做出反应的空间。

然而,我明白了。

很轻松的就理解了。

之所以先前没能迅速理解完全是由于对手的敌意太过浓厚的关系,让我一时之间认为他就是我的敌人,而敌人的目的自不用说,一定是与我背道而驰的。

可是不对,他虽然发散着敌意,可那并不能将其目的的正反也同样显示出来。

几十秒前的我,就是没能够理解这件事情罢了。

“等一下,你说你不想让我关上开关对吧?”

我不慌不忙的出声询问,少年对此歪头表示疑惑。

“是又怎么样?”

他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我,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明白我特意再问一次的意义。

那么就只有我来告诉他了。

“那么我们就不应该打架啊?!我本来也是想去解开封印的耶!”

本想着用平静的语气来道出实情,却不知不觉的吼了出来。

太蠢了。

因为那实在是太蠢了。

我与少年的目的本是相同,却因为我在他之后进入山洞就被误会成了敌人并且还遭受到了攻击,这样的事情不称作是蠢还能是什么?

仿佛就像是按时按点的打卡上班却被强行指责为迟到并且扣除工资一样不讲道理。

不可理喻。

这么一想,就觉得刚刚自己受到的待遇简直难以置信。

于是我喊了出来。

大声的,为了强调这一事实。

“……啊?”

少年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怒吼同样感到不解,但却很好的理解了我话语本身中的意思。

他就那么盯了我半晌,随后像是接受了什么一样开口。

“也就是说,你和我是一个阵营的?”

他察觉到这个事实未免花去了太多的时间。

但如今那些已经不重要,少年的敌意渐渐消失,唯有眼神中的警戒之意尚且残留。

阵营。

少年的确说出了这个单词。

但我不觉得是这样,我们之间只是目的相同而已,并非同伴,这其中的意义千差万别。

然而当下的情况,点头同意是最快的解决方法,所以我看着他的眼睛,颔首示意。

“和我一样是来解开封印的?”

少年还在持续追问,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介意,继续答道。

“嗯。”

“只不过我在你之前罢了,所以你如果看到里面的封印已经被打开,就会乖乖离开?”

“没错!”

“证据呢?”

“诶?”

他说什么?要证据?

证明自己与他目的相同?证明我不是敌人,不是来关上石台上的开关的人?

那种东西——

“有才怪啊——!”

我再一次吼了出来,发自内心的。

又不会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怎么就可以证明我不是敌人啊。

口说无凭这个词可不是白来的。

无论我说了些什么,只要眼前的人不相信就永远没有说明的意义。

“我要是在这里说出我不是你的敌人这种话,你会相信吗?”

虽然我这么认为,但是彼此之间的沟通还是必要的,可能的话可以拉近相互的距离。

至少在主观上能够做到。

“不信。”

少年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答道。

与我的预料完全一致。

“所以咯,我要是说我是敌人的话你也不可能相信的吧?”

“我信。”

“这什么人嘛?!”

这个人真的是太随便了,明明秉持着怀疑他人的原则,但是这又算怎么回事?

我被耍了吗?我难不成被戏耍了吗?!

可恶,好想回家啊,虽然那是夏洛特的家。

“不要那么激动,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可我就是忍不住要怀疑别人,对了,如果你可以用这把刀切断小指头并且发誓的话,我或许可以选择相信你。”

少年一边说着的同时,手上也多出了一把小型的匕首,他瞄准我身前并投掷过来,匕首在空中旋转,形成一条华丽的抛物线,随即插在了我眼前的土地上。

“这是哪个地方的规矩啊?!而且我就算按照你说的切掉了指头还只能勉强获得信任,那我切了到底有什么意义嘛!”

真是火大,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成白痴。

一股无名之火燃上心头,灼烧着我的喉咙。

这个少年也是个怪人,我如此想到。

是因为他拥有能力的关系吗?断然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意味着全部能力者都是怪胎了吗?这绝不可能。

总而言之,我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意,尽可能保持冷静的继续起对话。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并没有恶意才对,如果我们的目的相同,现在开关应该已经被打开了,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地方的必要了,不是吗?”

没错,如果少年已经帮我打开了封印,虽然不是我亲手执行,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标达成了,意即任务完成的意思,根据夏洛特制定的计划,我应当联络格雷爷爷并做好前往下一处封印点的准备。

不过,这样的行动也必须处在某个大前提之下。

那就是——

“前提是,你说的话可以相信。”

就是这一点。

我与少年相似,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话语,甚至是行动。

也许到现在为止,我的内心深处也仍然残留着对夏洛特的一丝不信任吧。

但那完全是我的问题,是我难以戒掉的恶习,多疑的坏毛病。

可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

他打从一开始的立场就与我不同。

我无法断定他是敌人,但可以肯定他绝不是同伴。

所以不去相信。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假设,少年与我目标一致,那么没有问题,连问题的残渣都见不到,事情可以得到完美的解决。但是如果他并非如此呢?

假如他其实是想要解开封印,而对于陌生人的我,不清楚我立场的他所做出的试探呢?他说他想要关闭开关,并且已经完成了这一行动,如果这只是为了观察我的反应而说出的谎言呢?

倘若我仍然像之前那样回答,就会与他敌对,而如果我的回答正相反的话,他就会视我为盟友。

…………真是荒唐。

这一切的猜疑都是建立在少年本身真的是敌人的基础之上,但我明白这是没有意义的举动。

没有意义的思考方式不会带来任何东西。

因为一个人要去测试他人,不会使用如此拐弯抹角的方式。

我十分清楚这一点,虽然清楚,却依旧忍不住去猜测。

叹息声传来。

过了几秒种后我才发现那来源于我自己。

“…………”

少年沉默了。

我不明白这份沉默的意义。

是肯定?亦或是否定?还是说根本只是出于对这句话本身抱有疑问呢?

恐怕答案只是少年本人才知道吧。

“怎么样?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

我投出质问,端详着他的表情,然而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少年依然用着试探的眼神盯着我。

从他的角度来看,我这个被质疑者忽然变成了质疑者的一方一定会让他感到不愉快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片刻后,他像是理解般的张开嘴。

低沉的旋律自口中传出。

察觉到的时候,少年已经换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我们两个人都有着难以用言语来弥补的某些事物啊。”

他说的没错。

“换句话说,我们都没办法认同彼此,所以我,不,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吧?”

挑衅般的,他嘴角上扬,与此同时,手中多出了数把飞镖。

那成为了第二回合战斗开始的信号。

我迅速行动起来。

不得不承认,对方对于冷兵器的操作简直是得心应手。

先前准确掷到我脚下的匕首就能够证明这一点。

顺便一提那把匕首已经消失不见了。

本想利用敌人送上门的武器来对付他,但状况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为了躲避飞驰而来的利刃,我暂时靠在了一棵距离我最近也是干部最为粗壮的大树后面,这样一来,只是人力投出的飞镖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作为我敌人的少年似乎只是能够凭空制作冷兵器而已,他无法创造枪械,当然也不可能出现手榴弹或是火箭炮这样恐怖的武器。而且他也没有像诺克那样有着野兽一样的力量。综上所述,仅仅是普通的飞镖的话,面对此种情况是完全拿我没有办法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我该如何反击呢?

对手如果持续这样的刃雨攻势,我就没有理由跳出来送死。但另一方面也就意味着我必须一直待在原地,一旦露出身体的任意一部分就会遭到狙击,这一点是肯定要避免的。

但这对于少年来说是愚蠢的行为。

假如我始终龟缩在树后,他同样没有理由一直采取毫无意义的攻击方式。

能力的发动通常伴随着精神力的消耗,这一点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差不多该到了对手主动靠近过来的时候。

我在看不到身后状况的当下,用尽全力感受着敌方的一举一动。

脚踩土地的声音。

衣服摩擦的声响。

“……奇怪?”

我听不到声音。

什么都听不到。

除去林间的虫鸣以及树叶摩擦所奏出的乐曲以外,我听不到任何其它声音。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明明刃雨已经停息,不接近这边是没有办法攻击到我的。

等等,不接近也能攻击到我?

假设自己没有可以攻击到躲避在远处遮蔽物之后的敌人的武器,那么——

只要创造一把不就好了?

树干遮挡着视野以及攻击路线,那么只要切断树干就好了。

如同这个道理一样,如果树干无法凭一己之力切断,那么只要使用绕过树干也可以对敌人造成打击的武器就可以了。

就是这么单纯。

察觉到这一致命信息的我,这一次终于听到了某个声音。

是离弦之箭。

不仅如此,朝我飞过来的不单单是弓箭这么简单,若只有弓箭的话,我是不会听到喀拉喀拉的动静的。

对于那未曾目睹的武器,我立猜出了它的真面目。同时却也在心中产生了疑问。

这真的可以办到吗?

如此单纯的问题,被紧接而来的攻击所打断。

我用尽全力趴下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瞄准我喉咙位置的一击。

好可怕。

冷汗窜上背脊,我因险些被杀而感到恐惧,身体开始颤抖。

保持匍匐的状态,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镰刀形状的利刃镶进了树干之中。

一秒前我的脑袋就靠在那个地方,这项事实令我不禁胆寒。

“唔……可恶的混蛋……!”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可却拒绝去理解。

看到了他那冰蓝色的瞳孔中隐藏着什么,却极力不去直视。

那是杀人的目光。

对杀人不会产生悔恨,没有罪恶感,更不可能去畏惧的人才会拥有的视线。

我所面对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该说是幸运吗,幸好他的对手是我,如果让他碰上夏洛特或者是其他勇者队的人,会衍生出十分可怕的结果吧。

不,有一个例外。

在那些未曾有着战斗经验的小团体中,有着唯一一名异类。

夏洛特大概还没有察觉到吧。

她当然不会察觉到,因为她跟我不同。

夏洛特不会知道——艾瑞图比其他四人都要危险这件事。

直到那个人亲自显露出杀气之前,她都不会明白。

“真麻烦啊……”

对于现在的状况,我从内心深处感到厌烦。

我们之间虽然在战斗,但不会杀掉对手。

这不是那么单纯的社会,杀了人的家伙是会遭受制裁的。只是受伤的话,可以借由能力者内斗的结果而对判决起到缓和的作用,如果是勇者的一方打伤了对面,就更是如此。

这份现实极其残酷,却又合乎常理。

可是杀人不同,那是不被原谅的行为。

所以,就算我们互相争斗,却不会演变成杀戮。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然而常识,又或是规则这样的东西,总是会有人去尝试着打破它。

比如位于我身后的少年,再比如100年前的某些人类,他们个个心怀杀意的去战斗,从而让我对此感到习惯的状况真是让人敬谢不敏。

该死,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

脚步声传来,作为敌人的少年奔跑在山路上,与我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我慌忙支撑起身体并将其转向后方,也就是敌人攻来的方向。

“干的漂亮,居然能够躲开这一击。”

少年的双手均握着太刀,以并不是很快的速度朝着我冲过来。

他不再使用投掷道具而是改为近身战,想必是不想再浪费精力了吧。毕竟在这样的地形中,飞行道具的效果只会大打折扣。

而之前的那一击,也就是险些划破我喉咙的攻击,既然被识破了就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那恐怕是通过弩之类的发射器发射长链式的镰刀,从而在侧面发动攻势的技巧。

仅凭普通人类做不到的技巧。

但他并非普通人,他是能力者。

即使能够做到这样不科学的事情也不无道理。

“那可是杀气满满的攻击啊,我必须躲开才行呢。”

面对少年的称赞,我回以讽刺。

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同时双手有了动作。

第一刀直指我的头盖骨。

我没有选择,只能侧身躲开。

随即第二刀便挥了过来。

我朝着后方跳去,拉开距离。

说实话这不是明智之举。面对拥有距离优势的敌人时,尽可能的让他失去这一优势方为上策,可我看不到机会。

我不是一流的格斗家,与刀客对阵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即便明白攻略法,也仍然无法让身体顺利运作。

少年不断舞动着双刀,有如快刀斩乱麻之势向我袭来。乍看之下他是在胡乱劈砍,却能让每一刀都足以致命。

右手挥空了的话,就由左手来弥补过失。

左手未命中的话,则用右手来封住我的退路。

双手相互交替,动作虽称不上完美,但也足够了。

“只有自己拿着那么长的武器对付我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我嘲笑似的吐出话语,少年也不为所动。

“你的挑衅方式也太单纯了。”

“唔……”

他说的没错。

我懊悔的咬着下唇,为无计可施而感到焦躁。

少年的攻势未见减弱,我们之间大概已经经历了十次攻防,说是攻防有些不符合实际,因为只有我单方面的在被压制而已。

我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这里位于树林之内,我可以借助地形的优势与敌方进行周旋。

遗憾的是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刀光掠过头顶。

我意识到那是对方将其中一把刀横向扔了出来。而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远程攻击,采取了后仰的姿势进行躲避。我并非有意选择这项对我来说不是很有利的姿势,而是迫于之前险些被正面砍到而左倾的身体状况。

想必少年他也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吧。

等着我露出破绽的一刹那。

我在心中大喊糟糕,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对手离我大约五个身位,想要踏上前来一刀毙命是不可能的,那会给我充分的反应时间。

所以他一定会选择投掷。

而问题就在于他会投向哪边。

我可以通过放松自己让身体平躺,从而朝两侧滚动,也可以如同之前那般双手直接撑地,使用后滚翻来向身后撤离。换句话说,我有三个选择,但如果等到我看到刀光再做出反应就太迟了,我会被杀。

那么,到底会是哪一边呢?

左边?右边?亦或是脑后?

三选一的强迫选项,我的赌注是——

“哎呀,恭喜你获得一等奖,奖品是去地狱的船票一枚。”

略显滑稽的宣告声自头顶响起,我连忙用余光确认周围的情况。

在我左前方的土地上,插着少年之前一直在使用的飞镖。而右前方则是先前握在他其中一只手里的太刀。

两边均是我没有选择的地方。

所以我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应该让我感到幸运才对。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心脏疯狂的跳个不停呢?

为什么身为敌人的他会跑到距离我如此之远的地方朝我大喊着?

又是为什么,他会对我说出刚刚那番话呢?

我一时之间没能理解,直到我看到脚边的那个东西。

“你终于发现了啊,本来我不想用的,但你躲来躲去的实在让我有点烦躁。”

残忍的声音传来,我慌忙采取防御姿势。

弯曲身体压低重心,双臂交叉护住脸部。

事到如今早已来不及躲避,只能让自己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就当做是饯别礼吧,再见了,不懂礼貌的小鬼。”

仿佛以这句宣言为契机般,位于我脚边的那个东西——手榴弹爆炸了。

伴随着强烈的冲击与振动,我向后方飞去。

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复存在。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仿佛早已计算好那般,我落下的地方没有任何落脚点。

也就是说,我被炸飞到了悬崖上空。

啊啊,那个混蛋,原来是故意将我引到这个地方来的。

打从一开始他就如此盘算好了。

不得不承认,是我的完败。

无论是从战术还是技巧上,我都输的一塌糊涂。

真不甘心。

真是……可恶。

“可恶啊————————!”

我高喊着悔恨的话语,化作山间的回声,缓缓沉入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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