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拾凌乱的货架时，对门花店的姐妹俩开始嘲笑我，隔壁杂货铺的老板也凑过来冷嘲热讽。
做人最起码的同情心呢？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我输了，输了就应该被嘲笑吗？
不对，他们只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在卡城做生意，一旦惹怒了瓦尔德家族，就只有这种下场。
为什么我不继续给瓦尔德供货呢？当个供货商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一直把货卖给瓦尔德，瓦尔德就越来越强，最后整个卡城市场、全王国的消费市场都落到瓦尔德手里，这是件好事吗？
而且自始至终，瓦尔德就没有一个合作的态度！
他们真正的想法从未改变，那就是想收购我，彻底控制我的一切，把我的货源变成他们的。一旦他们掌握了超市订货那套流程，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对比一下双方实力。瓦尔德的人脉遍布军队、政府、卡城各大富商，而且在百姓心中有良好的口碑，我呢？我一直这么供货，除了钱什么都得不到。没有人脉，没有名气，没有口碑。
他们不会扶植我，不会介绍有权有势的高官给我认识，越是供货，我与瓦尔德家族的差距就会越大。
从我手里购进商品，那是在收购无果的前提下，一种温水煮青蛙的做法。
真等到瓦尔德强大得无人能挡的那一天，他们连谈判都不谈，威胁我把店交出去就行了。
所以我不仅要停止供货，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至于他们为什么连货源都不要，强行对我施压，目前还不清楚原因。
他们似乎是想向我传递一个信息：“我们根本不在乎你的货源。”
于是第三天之后，我就彻底沦为了瓦尔德家族的蹂躏对象。
11月20日，我是被街上的吵闹声拽出被窝的，下楼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我觉得这些天我已经获得了一个新的成就——闻遍世界上所有的臭味。
推开店门，冰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额头上，令人作呕。不算宽阔的步行街围着许多路人，大家纷纷用手捂着鼻子，对我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丹斯从人群中冲出来，用手帕擦掉了我脑门上的脏污，与我对视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转过身，一切真相大白。
店门、牌匾、两扇窗户、墙壁、店门口的空地都被泼上了人畜的屎尿。
强忍着反胃，我试图让自己愤怒起来，让自己咒骂几句瓦尔德家族，让自己拥有正常人的情感波动。可我发现我很麻木，用一声叹息就能抚平一切。
早在改革开放之初，我家还在做烟酒生意的时候，就见过往别人家店门口泼油漆的恶意竞争行为，现在只是把油漆换成了粪尿。瓦尔德还挺复古的啊......
臭烘烘的味道迫使行人避开这条蘑菇二街，对面的芳香四溢的花店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因为我的店很臭，也影响到了邻居几家店的生意，必须赶快收拾干净。
“丹斯，去买点香水，我来打扫。”
“好，我快去快回！”
用塑料盆接满水，一遍遍地冲洗店门、窗户、台阶......
污秽的水流顺着地势流进排水渠，恶臭却丝毫没有变淡，任何一种香烟都盖不过这种臭味，这是人心腐坏才会散发出的味道。
薇薇站在一旁看着我忙碌，没有帮忙的意思，因为她知道我不会让她干这种脏活。
直到中午，我也没能彻底把空气中的余味清除干净，可能是有点神经过敏，明明已经被香水熏得头疼，我还是觉得一些边边角角残留的脏物正在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11月20日夜，睡梦中的我被窗户破碎的声音惊醒，开着手机照明模式，我来到一楼。
月光下的小店很清冷，不论是视觉，还是身体感觉，秋夜的凉风送来了鸡皮疙瘩。
仅有的两扇窗户开出了花，是由大量三角形构成的很漂亮的几何花朵。
窗户旁的地板上，玻璃碎片与亮洁的银白月光熠熠生辉。
和这幅美景最不相称的是两块灰突突的大石头，但也正是拜这两块石头所赐，我才能欣赏到如此梦幻的景象。
呵呵，简单来说，就是店里窗户被人砸了。
收拾碎玻璃的危险工作我更不会让薇薇去做，只能自己拿着笤帚仔细清扫。薇薇在一旁看着，等着，直到我忙完，二人才回到楼上睡觉。
没了窗户，果然有点冷啊。
11月21日，我没跟丹斯解释窗玻璃破碎的原因，相信他也明白。
花钱换了新窗户，效果不错，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砸碎。
“威格尔，晚上我还是在店里睡吧。”
“没关系，砸个玻璃而已，又不是图财害命。”
“今天砸玻璃，明天他们说不定就会图财害命啊！”
“那我更不能让你睡在店里了，你要是受伤了，我回去怎么跟毕夏普交代。”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丹斯是出于好心，但我必须拒绝他，当初来的时候我答应毕夏普要照顾好他。
附近的几家商店开始排挤我，就连我去隔壁买俩面包吃，老板都一脸不耐烦，像是遇见了扫把星。这很正常，大家都想跟瓦尔德家族站在同一阵线，谁都想欺负别人，谁也不想被别人欺负。像我这种被瓦尔德点名要收拾的商人，谁敢向我伸出援手呢？
大家都是拖家带口，都有亲人，都要混饭吃啊......
11月22日，店门推不开，丹斯告诉我店门被人从外面上了三道锁。
找铁匠帮忙，一番叮叮当当之后，链锁虽然砸开了，木门也基本上报废了。
“哎呀，你这个锁费了我们好大功夫，就按一把锁1000柯，要收3000柯才行。”
铁匠大叔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根本没有汗水的额头，不怀好意地伸手要钱。
看着锁链还没有香烟粗的三把锁，我没有辩驳，老老实实地交了钱。
已经开始习惯被别人黑钱了，唉，就算不习惯，又有什么办法呢？
唯独让我有点不满意的是，撬锁明明不用把木门弄坏，可这两位铁匠还是把我的店门砸得摇摇欲坠，分明是故意搞破坏......
算了，重新装个木门吧。
11月23日上午，一群身穿绿色制服的人来了，照例给我看了他们的身份证件，原来这帮家伙是负责城市环境美化的官员。
牌匾尺寸不合格，雕刻字体不规范，悬挂角度不美观......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强制把牌匾摘走就摘走吧......
哦，对了，他们居然没让我交罚款，真走运~
11月23日傍晚，三个醉汉闯进店里闹事，推倒了货架。
我和丹斯试图阻拦，但对手个个虎背熊腰，蛮不讲理，下手也不知轻重。
让丹斯去找卫戍军帮忙，我一个打三个，结果自然是惨败。拳头打在脸上，皮鞋踢在肚子上，没关系，这些拳脚只要不落在薇薇和丹斯身上就好。
平时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卫戍军巡逻队，丹斯今天找遍了4条街，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这是为什么呢？
11月23日夜，玻璃又被砸了，石块换成了斧头。
11月24日，补玻璃花了400柯，我去找卫戍军说明情况，希望他们能调查此事，结果卫戍军们“信誓旦旦”地敷衍了事。
11月24日下午，装了新木门，苏辛格在我的店门前站了很久。我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像一只掉了毛的孔雀和一条奄奄一息的野狗。后来他在佣人的提醒下离开了。
11月24日夜，店门被撬开，不知为何，两只老**闯进了店里。
赶猪很累，老**很重，搬不动。
结果又被人污蔑偷猪，没有目击者，有口难辩，只能赔点钱，息事宁人。
11月25日夜，玻璃被砸似乎变成了很自然的事，以后可以直接在窗户下放个大木盆，专门用来装碎玻璃。
拿着扫把，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把碎玻璃扫到一堆，可是我突然发现我弯不下腰。
陈卫国，弯腰扫地啊，你愣着干嘛？嗯？
玻璃碎了，快点打扫啊，不然多危险啊，要是顾客扎到脚怎么办？
你难道还要让别人替你扫？自己酿的苦果就得自己吃啊！
......
......
抱歉，有点累了啊......
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我呢......
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都快忘了我为什么要停止供货，为什么要跟瓦尔德作对。
我认输了，认输还不行吗？让我回家吧，求求你们了。
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哭泣的声音很熟悉。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薇薇第一次主动抱住我，不停地重复着一个最简单的词语。
我在卫戍军面前保护她的样子，我被栽赃陷害的无助，我独自打扫污物的孤单，我每一次清理碎玻璃的无奈，她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即使她想帮我，我也不会允许。因为薇薇是最卑微的暗精灵奴隶，所以我要成为一堵为她遮风挡雨的墙。
“怎么了？虽然被你抱住我很开心，但是......”
“为什么您不让我帮忙呢？为什么主人您要自己承受一切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
“我听不懂，主人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懂，薇薇是女仆，每天却没有工作，您总是把我该做的都做好了。之前也是，现在也是......”
“我只是......”
“您总是对我那么好，不惜一切地对我好，可我只是个奴隶，本不应该得到这么多幸福，为什么？您告诉我为什么啊！”
“......”
背后的衬衫被泪水浸透，我记不清薇薇哭过多少次，但今天这次是薇薇哭得最伤心的。
“薇薇啊，你还记得来之前我曾经骗你说：我爱你吗？”
“记得......”
“记得就好，你只要记住这句骗你的话，主人就很开心了。”
“我一定会记住的......”
“以后每当你想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只要把这句话当成真的，就会明白了。很简单吧？”
“当成...真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好啦，别乱想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握住薇薇环在我腰上的小手，我决定不再让薇薇和丹斯跟我一起受罪。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再次把“我爱上暗精灵薇薇”的事实糊弄过去，但薇薇用实际行动表示她一点都不傻。
薇薇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增肥计划卓有成效，感觉她抱我的力气变大了。
“内个，可以放开我了吧？”
“主人......”
“又怎么了？我现在既不想喝水，也不想吃饭哦~”
“您...爱我吗？”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今夜的浪漫场景，在最痛苦的这段时间将要结束的时候，终于实现了。可为什么“我爱你”三个字就像卡在喉咙的鱼刺，不说出来很难受，想说又说不出口呢？
“等，等回到超市，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
“这里是卡利茨姆，人多嘴杂，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们在谈这种话题......”
我说的的确在理，主人和奴隶的爱情故事要是在卡城传出去，我和薇薇就毁了。薇薇也明白我的意思，马上放开了我，为刚才的冲动行为鞠了一躬，转身打算上楼。
“呀，主人！”
“嘘...小点声。”
突然从背后把薇薇搂进怀里，我用鼻子贴在她的长耳朵上摩挲着。
“抱歉，我改主意了~”
“啊？”
“我有一句我爱你，我现在就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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