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莱顿摘掉疯子的面具后，露出来的还是一张半疯的脸。
但至少我们能好好聊天了。
“威老板，虽然我已经说过了，但还是要重复一遍，黑市里什么都卖~”
“嗯，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可能觉得很多东西都有价值，但实际上价值取决于个人。你应该见过钟表吧？”诺莱顿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座钟，递给我看。
“我...没见过，这玩意也是钟表的一种吗？”
“从精灵那边传入的魔法钟，很有趣的小东西。”
魔法钟是由一块球型魔法石和两个黄铜金属环组成的。魔法石用一根铜柱固定在底座上，两个黄铜环悬浮在空中，上面标注了刻度。其中一个黄铜环正在慢慢转动。
我很快就弄明白了魔法钟的原理，较粗的黄铜圆环相当于“时针和分针”，较细的黄铜圆环相当于“秒针”，由上面的刻度可知当前时间。
驱动铜环旋转的动力来源，自然就是那块魔法石了。
“猜猜这个钟表多少钱。”
“少说也要2000柯吧？”
“2000柯？魔法钟最早只需要600柯就能买到~”
“那么便宜？”
“从制作成本上看，这玩意的确只值600柯。”
诺莱顿一边喝酒，一边向我讲述了精灵魔法钟的前世今生。魔法钟被引入王国，要追溯到“三族贸易大繁荣”时代，当年的出入境许可不像现在这么严格，三族领地边境聚集着很多旅行商人，互相销售不同种族间的商品。
人类的钟表都是机械钟，制作工艺复杂，售价高昂，即使现在想去商店买一只最便宜的座钟也要花800柯。怀表价格都是1500柯往上。但精灵们从来不会花时间制作精密的机械钟表，他们会将自己领地特产的一种魔法石进行加工，调节其魔力释放周期，并用黄铜圆环配合魔力运动，制成很简易的钟表。
从精灵手里买入魔法钟，价格大概在500柯左右，精灵本身就能赚到钱。拿到城镇去卖，旅行商人们又能赚一笔。如此廉价的钟表很受老百姓欢迎，精灵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越来越多的魔法钟被制造出来，并专门卖给人类。
但是廉价的魔法钟动摇了传统机械钟表的利益，钟表匠人赚不到钱，王室发现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王室的解决办法就是抬高魔法钟的售价，具体表现为附加进口关税。
精灵卖给王国一只魔法钟，赚150柯，王国如果附加100柯的税，精灵就必须涨价100柯才能保持利润。
附加高额关税后，魔法钟的价格就涨上了1000柯，与机械钟持平，价格优势不复存在，虽然销量有所下降，但商人们还是能赚到钱。
“威老板，你要注意听了，这里才是重点。在附加关税之前，有人囤积了3000只魔法钟，你猜这个人是谁？”
“别告诉我是瓦尔德......”
“没错，就是瓦尔德家族的第一代执标者，不过那个时代好像还没有执标者的说法。”
诺莱顿洋洋得意地继续讲述，瓦尔德商人之所以会去囤积大量魔法钟，是因为他提前得到了王国即将对魔法钟附加高额关税的情报。于是我们可以算一笔账，魔法钟最初进货价是500柯，商人们转手卖650柯。附加关税后，进货价是800柯，商人们转手卖950柯。
那么瓦尔德囤积的3000只魔法钟就得到了巨大的利润空间。
别人卖一只魔法钟赚150柯，瓦尔德能赚950-500=450柯，多么放肆的数字啊。
但是瓦尔德并没有把魔法钟拿出去零售，而是以800柯的价格大量卖给其他钟表商人，虽然少了三分之一的利润，却能短期内迅速获利。
“听到这儿，你应该能想到接下来的发展了吧？”
“不，我完全想不到，还希望您能耐心地给我讲讲。”
“唉......亏你还是知名富商呢~”
诺莱顿接过我的香烟，我用打火机帮他点上，然后他顺手要走了我的打火机。
接下来的故事转折的确是我没想到的，魔法钟虽然造型前卫，并可持续运转10年以上，但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容易出故障。
之前也介绍过，魔法钟是由两个浮空的黄铜圆环和一块魔法石构成的，但两个浮空的铜圈是可以直接用手取下来的！不仅是用手，只要施加一个垂直向上的力都会让铜圈脱落！
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以为铜圈掉了，再放回去就好了。但是后来有人发现铜圈每脱离魔法石力场一次，再放回去的时候就会出现走时偏差，大概10次后，走时就完全不规律了。
试想一下，某个熊孩子来家里做客，没事就玩魔法钟，玩几下之后价值1000柯的钟表就彻底废了，这能行吗？
好吧，咱们不怕坏，只要能修就行，问题是人类不会修魔法钟！
魔法钟一旦走时偏差，或者损坏，只能返还给精灵钟表匠修理，耽误时间不说，运输费用，维修费用乱七八糟的加起来，都够再买一只钟表了。
人类制造的机械钟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一个齿轮坏了，就拆开换齿轮，指针生锈了，就更换指针。不会因为随便碰两下，钟表就损毁了。其实对于精灵来说，维修魔法钟也很简单，只要用魔力重新同步调节黄铜圆环旋转速率即可，但精灵不愿意教，人类也学不会。
大概是魔法钟引入的第四年，市面上就很少有人出售了，大量损坏的魔法钟被政府回收，取出其中的魔法石用作其他用途。如今只有在黑市里，或者一些古怪的礼品店里才能找到正宗的精灵魔法钟，虽然也有人类工匠将其改造成垂直式的挂钟，但效果不佳，并不能挽救魔法钟被人类抛弃的命运。
精灵们倒是很喜欢人类的机械钟，尤其是用金银和宝石装饰的怀表。
“在魔法钟短短的三年商品生命里，瓦尔德商人抓住了最有利可图的机会。他们卖掉了3000只魔法钟，却获得了6000只魔法钟的利润。这是其他商人做不到的。”
“这都是因为他们提前得到了魔法钟涨价的情报。”
“没错，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对于商人来说，情报才是最值钱的。”
我明白这个道理，情报固然重要，但生意成功仅靠情报是不够的。
就拿瓦尔德卖魔法钟这件事来说，提前知道附加关税以后，必须有大量购进魔法钟的魄力和胆识。一般小商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有了库存，反而将其迅速转手给其他钟表商人，这是为什么？
因为瓦尔德已经知道了魔法钟的缺陷，在缺陷尚未表现出来的时候，尽快捞一笔。
当魔法钟开始卖不出去的时候，瓦尔德早就拿着钱研究其他商品了。
发现魔法钟流入、预知王国附加关税、提前掌握魔法钟存在缺陷，这正是瓦尔德家族能够立足于卡城商界，并成为霸主的基本条件——“每一步都走在别人前面！”
发现我在白塔堡买雪糕、通过金佰莉引诱我去卡城、我断货后利用四大镇继续拿货、等我把德芙捧红后再用蟑螂巧克力狠狠将她击坠......
“哦对了，顺便一提，上个月瓦尔德开始花钱买你的每日行程。”
“我的每日行程？”
“听说跟你一起的那头熊被撵回家了吧？”
“呃......！”
我明白为什么瓦尔德要花钱去买我的每日行程了，卡劳被激怒，出手伤人的时候，正好我不在家！如果我在家，自然有办法控制住卡劳，与来挑事的六个人周旋，但我不在家。没人能压住卡劳的暴脾气。瓦尔德就是挑准了我与卡劳分开的时机。
直到现在，瓦尔德依然走在我前面，我无法否认。
“情报这玩意有很多，但最有价值的情报是哪种，你知道吗？”
“是即将成为现实，但还没成为现实的情报。”
“呦，威老板也开始上道了~”
“这有什么上道不上道的，你就说吧，你手里有什么值得我买的情报。”
“威老板，情报可不是摆在货架子上供您挑选的商品，你要说出自己的需求，然后我才能想办法替你搞到手。再说了，有些情报就算是我也搞不到，如果你想知道瓦尔德家族每个月的账目，我就算把命搭进去，也白扯。”
诺莱顿给我倒了一杯酒，我拿到嘴边，最后还是没喝下去。
我不知道我想得到什么情报，我不知道什么情报是有价值的，瓦尔德是卡城土生土长的商业世家，很多潜规则他们一清二楚，我屁都不懂。有些情报，对于他们来说价值千万，对我来说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去了解布瑟曼的每日行程，或者利用瓦尔德家族丑闻搞事情？
我的商业道德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开超市四年，从来都是拼商品种类，拼服务，拼供货商政策，拼社交关系。这是我经商的观念。
如果我超市旁边又开了家超市，老板是对夫妻，我不可能暗中花钱雇人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导致超市经营不下去，这是不道德的，这种手段太脏了。
“算了，我没什么想买的。”
“没关系，别想太多，我又不是只跟瓦尔德一家来往，他们从我这里拿情报，你以后也可以。”诺莱顿冲我露出了满口白牙，友善地举起了酒杯。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说着，我打算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等等，你先别喝，我看看......嗯~杜兰瓦庄园的桃子酒，好像已经停产了吧？还是省着点喝，没准以后会涨价呢~嘿嘿~”
诺疯子抢走了我的酒杯，然后神经兮兮地把两杯酒倒回了酒瓶里，重新盖好瓶盖。
“哦......是这样啊。”
“不好意思，有点尴尬，作为没喝成酒的赔礼，我就给你一个忠告吧~”
黑市老大神秘地凑到了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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