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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双面(其三)

黑白双面(其三)

第二天早上还是如期而至。

当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葵的脸上时,她才因为刺眼而不情愿地醒过来。

周末的休息时间往往都会很长,但只有今天不同。

葵看了下时间,并不算晚,如果现在起床洗漱用餐再出门,还是有许多充足的时间,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她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所以没有滚回去睡回笼觉。

话虽如此,她与羽山约定的时间是正午,距离那个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到了那边的话,羽山她们可能会因为肚子饿而先约好吃中午饭。按照现在的时间算,会不会不吃早餐好点?

葵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出门玩过,更何况是朋友,因此计划对她来说很重要。

洗漱完毕后,葵取消了吃早餐的计划。她认真地戴上眼镜,动起笔和纸,将一天可能的规划写下来。

由于她没有手机,必须得比羽山她们早到。

然后,见到羽山的朋友们时,要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来,行为举止都得优雅一点,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特别是不能结结巴巴,葵一旦见到陌生人的时候,就会结巴起来。

还有,说话必须响亮一点,但也不能太过大声让别人反感,以羽山为例子的话,葵的声音必须更小一点。

然后呢,她又从网站上搜索了其他有用的信息。像和朋友去玩的时候会考虑的地点是哪里,游乐园、甜品店、KTV是首选。

于是,葵又将那些项目的资料备足了功夫。

做完许多复杂的工作之后,她累得趴在桌子上,不禁感叹道:“和朋友一起玩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到了十一点半时,葵已经换好衣服,把长长的黑色头发绑成马尾,出了门到最近的一个车站那里等人了。

十二点钟整,她站在约定的支撑柱前朝四周张望,并没有发现羽山的身影。或许是迟到了吧。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下紧张的心情。

十二点十分,羽山她们还是没有来,葵还担心是不是她记错地点了。

十二点二十分。

“啊,让你久等了,雨宫同学。”

羽山从葵的左侧方向走过来,看到原本可爱又有活力的羽山穿上时尚又潮流的衣服时,葵不禁觉得羡慕,又看了看自己穿得很拘谨,还想着会不会太小孩子气了。但下一秒她就没那闲工夫了。

“哟,这位就是雨宫葵同学吧?”

“嗯,雨宫同学可是彻头彻尾的文学系女生呢。”

一个颇为爽朗的语气从羽山身后传来,随后声音的主人探出头来,一脸好奇地仔细打量了下葵的身体。

由于葵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而且还是个男生,她不禁有些害怕,原本想着应该保持优雅姿态,结果胆怯地缩起来了。

“不要那么紧张啦,我是尾田松山,叫我大山就好了!”

对方富有朝气地咧开一口白牙,表现出了平易近人的感觉,身材有些高挑,外貌给人一种娃娃脸的感觉,却又让葵觉得有点轻浮。

和朋友相见的时候要保持优雅姿态。看来这一点是葵预习功课的错误点。

“大山,一开始就这么兴致冲冲可不好噢。”

羽山的身后又冒出一个人来,这一次是个女生,个子看上去和羽山差不多高,脸上化了妆,和羽山身上那种可爱又活泼的气质不同,对方给人的感觉反而是一种泼辣形象。

总感觉……一切都和葵想得不太一样。

“噢~雨宫小妹你好啊,我是早乙女铃。叫我铃就好了~”

铃么?名字很好听,但形象就很泼辣呢……

葵当然没敢说出口,怕激怒到对方。尔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没说话。

“那、那个!初次见面,我是雨宫葵,那个……是羽山同学的同班同学。”

话刚说出,葵用力地鞠了个躬。但她下一秒便发现问题的不对劲。

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啊……失败了呢。

她的内心有些沮丧,即使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紧张,最后还是紧张了么?仔细想想,她说话的时候还是结巴了下,而且还夸张地鞠躬了,刚才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做。

“看吧~雨宫同学超有趣的,而且整个人给人一种书生氛围对吧~”

“啊,嗯,说的也是呢!”

“雨宫同学呀~我很在意呢。”

好在羽山及时为葵圆了场。

不过,是她的错觉么?总觉得大山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没有多在意,而是往前走一步,与他们三人并肩而行。

虽说是并肩而行,葵确实站在最左边的位置上,然后是羽山、大山和早乙女。

一路上,他们都很热情熟络地聊天,葵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偶尔会给出一点不像样的回应,似乎没有引起他们多大的注意。

和葵想象的一样,羽山提议让大家想去吃午饭。但是用餐地点却是葵不曾来过的高级西餐厅。

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优雅的音乐,棕色的底色看上去十分舒服,每个人的举止都相当优雅,赚足胃袋的美味扑鼻而来,但给人的气氛却相当压抑,葵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那、那个,不是去麦当劳么?”

葵调查过,普通的朋友一般都会在麦当劳这种快餐厅用餐。因此,她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问出了口。

“啊~原本是那个安排。不过今天大山说为了雨宫同学你的加入特意来这里的。”

“是、是这样么?”

“嗯是的!”

大山突然越过羽山,直接与葵四目相对,那张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双眼闪着亮光直勾勾地盯着葵看。

她有些难为情地撇开了脸。

“谢、谢谢。”

这种时候还是老实道谢才对。

吃过中饭后,和葵料想的一样,羽山等人决定的首站就是游乐园。

“雨宫同学,你有什么特别想玩的项目么?”

“欸?没、没有呢……不!不是,我是说,玩什么都可以。”

“呵呵呵,雨宫小妹不用那么紧张啦。”

“是的是的!不管玩什么,我大山都奉陪到底。”

三人把话题的中心对准了葵,让她感到不适应,虽然高兴是高兴,却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种感觉是什么?葵稍稍思考了下,却得不出答案。

“那么,果然一开始就要玩过山车吧~”

葵把选择权让给了羽山,她便兴致高昂地提议过山车娱乐项目。

看着在轨道上疾驰而过,一会冲上顶端,一会又迅速掉下来,或者向左右两边翻身行驶的样子让葵感到背脊一阵阴凉。那似乎不是什么友好的项目。

“那就决定咯~”

不过,三人已经说好了,葵也没敢提出否定意见来。

她老老实实地坐上了位置,旁边坐着的是大山。

“不要害怕,由我保护你呢!”

“谢、谢谢。”

怎么可能不害怕?虽然大山一股劲地拍拍胸脯,表现出一副靠谱的样子。但害怕的事情就是害怕,葵没法承认却又无法忽视。

她的脸色变得僵硬苍白,手心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不断地安抚自己,又不断地进行深呼吸。

可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白做的。

当机械启动,过山车开始咯噔作响时,葵有一种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隐隐发热的感觉。她正纳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处在最高点上。

然后,随着车头的方向开始从上变为下。坐在位置上的乘客们频频发出尖叫声,一时没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葵有些惊慌失措。

下一秒后,过山车急速冲向下方,葵感到眼前的视野扭曲,有一种灵魂被远远甩在身后,心脏正在承受极大压力的压迫感,她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疯狂地尖叫,而是害怕到脸色发青,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过山车在急速下滑之后,又向上冲了一段距离,接着穿过黑暗的隧道里,等出来的时候飞驰了一个圈子,再往左方向偏转。

葵的身体没有一刻是保持在水平位置的,她的大脑和心理承受力也完全跟不上速度的进程。耳边频频响起大山他们疯狂又愉快的尖叫声。葵不明白大家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恐怖又令人窒息的项目会带来快乐和尖叫。

毫无疑问,只有葵没有在状态,只有葵是紧紧握着把手,身体僵硬,脸上浮现出恐惧神色。

那之后,她忘了时间的流逝。

娱乐项目结束之后,葵颤抖着双腿,慢慢走下来。

羽山他们在交流娱乐心得。

“怎么样,雨宫同学玩得还开心么?”

经历了那么恐怖的娱乐活动后,他们三人还能够保持愉快的笑容向葵问如此艰难的问题。

“啊,有点吃惊呢……”

“欸~雨宫同学看上去有点吃不消呢。”

“果然是害怕过山车么?没关系啦,这种东西总会有人害怕的。”

他们三人莫名地发出大笑,只有葵不明白笑点,她没有余力去揣摩,坐在过山车上体验到的恐惧历历在目,使她一时半会无法振作起来。

因为葵的缘故,大家稍微放慢了脚步,先是去享受了下悠闲平淡的娱乐项目缓冲心情。

看着大家因为她拖慢了节奏,葵不免感到内疚。

她不敢让大家扫兴太久,只是玩了会旋转咖啡和扔沙包后,便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那、那个,我们再去玩刺激一点的项目吧?”

她抓准了时机,胆怯地提出意见。大山仿佛恭候多时,听到葵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诡异起来了。

“雨宫同学真是有勇气呢。”

“那么,接下来果然是那个吧?”

羽山接着他的话。

“那是必须的。”

最后,早乙女伸出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指向前方的小屋子。上面的装饰不是恐怖的面具,就是血腥的海报,并用红色的颜料写上几个大字——怨灵屋。

是鬼屋呢,葵有提前调查过,鬼屋也是朋友约会必然不可的项目。

至于有什么好玩的,葵就不清楚了。

“啊啦,雨宫同学害怕了么?不要紧的,我会保护你!”

“谢、谢谢。”

大山又一次对着雨宫拍拍胸脯。不过这一次,葵不清楚为什么大山会认为她害怕。

只是鬼屋的话,有哪里可怕的元素么?比起过山车的话,这种东西应该比较幼稚吧?

她心里是这么想,但却不敢发言出来坏了他们的心情。

不知道是否有意安排。葵和大山总是组成一队行动,从过山车的时候开始,到旋转咖啡杯的时候也是,扔沙包的时候也只有大山和她亲切交谈。

然后是现在的鬼屋,以为了烘托气氛为由,葵被安排与大山一起作为第一组进入鬼屋。

套上皮套的工作人员,配上怨念的背景音乐,做得十分逼真的道具,在黑暗的洞窟里组成恐怖元素的这些,在葵看来没有任何害怕的价值。

终究是虚假的东西,比起在书本中所看到的灵异故事要廉价的多,书中的故事至少还会留下悬念,渐隐渐行,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会让人产生是真的错觉。

所以,当大山又一次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大声说“雨宫同学,如果害怕的话躲我后面也行哦。”的时候,葵感到困惑地点点头。

而当大山吓破胆子战战兢兢地问她“为什么雨宫同学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啊”时,葵还以为是自己害了他的兴致,可一想到现在再说害怕为时已晚,她只好吞吞吐吐地回答“因为这都是假的啊”这种大实话。

从黑暗的洞窟中迎来光明之后,葵丝毫没有任何动摇,甚至觉得没有意思,之前因为过山车而产生的虚弱感也得到了恢复。反倒是其他三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特别是大山,一开始还假装很自信,现在的脸色比谁都差劲。

“呼~那玩意儿还真是受不了,没想到雨宫小妹胆子这么大啊。”

早乙女挥了挥手,半开玩笑地说道。

“莫非文学系女生都是不怕鬼怪的么?”

“那、那个,我想应该不是那样子。只是,我对这种不是很感冒……啊!不是说没有意思!只、只是,不怎么害怕而已。”

好累,葵一旦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又要忙个不停地纠正过来。好在羽山他们没有在意。

“那么,雨宫小妹在游乐园里什么最不擅长呢?”

出于好奇,早乙女探出了头,眼神暧昧地盯着葵看。葵应付不来那种眼神而移开了视线。

“大概,只有过山车吧。”

“欸~那个已经玩过了,这样的话不就没意思了么?”

莫非是坏了他们的兴致么?葵一时慌张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对不起。”

她只好沮丧地低头道歉。

“嘛~也没什么啦,雨宫同学那么厉害,害怕的东西很少也是正常的。”

羽山又一次给葵解了围,虽然是用一个相当恶劣的谎言。

害怕的东西很少?这么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羽山对葵的了解可以说只是零星一片。葵害怕过山车。葵害怕犯错。葵害怕电子用品,尤其是手机电脑一类的,虽然手机被她扔掉了,可笔记本电脑依旧还在。葵还害怕读者们的恶劣留言……

说起她害怕的东西,恐怕数不胜数。

“要不然接下来去KTV吧?”

咦?KTV?

大山的提议让葵大吃一惊。

KTV……当健全的高中生在KTV娱乐的时候,只有她总是出现在超市里买食材。她不曾有过机会去那种地方,自然也对那里充满了憧憬。

大山的提议不正是如葵所愿么?

“哼,那么就决定去KTV了。”

“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噢。”

“就是说啊。”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KTV大家都很喜欢!”

大山只是看了一眼葵的表情后,立马下了决定。

葵自然是没有发言权,光是和朋友一起外出游玩,她就应该感激不尽。

她是抱着这种心态,配合了大山的建议。

只是,她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她本该怀疑,却因为眼前的美好而忘得一干二净的问题。

——为什么羽山会邀请我一起玩?

如果只是刚成为朋友的话,应该不至于会那么快熟络到介绍给其他的朋友吧?再说,不管怎么想,羽山和葵交朋友一事在时机上和合理性上都存在着无可避免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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