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超能力
我对着镜子。
那里面有个人，是我。
不过和他人眼中的我略微有所不同，啊不，你想多了，我不是要说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面具人」，我指的是真正意义上，就外表而言的，不同。
——我的头顶有一组数字。
绿色的，很清楚，字体给人一种上世纪红白机上的数码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我想，我都能看得到它。而且最神奇的一点，它是会改变的。
也正就是在刚才，它又在我的面前被减去了个一。
「啊，完蛋了。」
我想，这一切都得从两个月前说起了。
春季的末尾，已然有了点夏日的热度。我一如往常般从床上醒来，洗脸刷牙，吃完早饭，直至出门以前，我都未曾发觉到在我身上所发生的异样。
直到。
「咦?唉?!欸——!!!」
我看见了整条街人的脑袋顶上都挂着个数字的时候。
我才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如今回想起来，我都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涌动的人流与科幻般的数字交融在一起，仿佛快要将我的整个眼球给充斥爆了!
有一度我曾以为自己说不定因为某场车祸而昏迷了多年，而如今在我面前的这副场面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只有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才会在这里大惊小怪。
但我随即否认了这一点，因为我亲眼，亲手，甚至亲鼻地确认了，这算不上光滑但也不像是那种枯槁、长期营养不良的皮肤，确实是只有在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身上才能找的到的。
啊，也就是说。
「我他*穿越了?」
在被路人以「你是脑子有病吧」的眼神作为回答后，我没脸见人地蹲在街边的小商店旁开始整理起了事件的思路。
首先，每个人脑袋上都有数字，而且绝大多数都是「0」与「3」之间的数字。
其次，只有我才能看见这些个数字，别人都不行。
最后，这不是荼害青少年的穿越小说!
边在水泥地上用石头刻下只有我才看得懂的‘草书’，我边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不过最后还是徒劳。我像是泄愤般地把手中的石子丢向地上。石头弹了两三下，随后一路向前翻滚，而我的视线也百般无聊地随之挪移着。
这时从我身边走过了两个正打算去上学的小孩。
这本没什么。
他们口中讨论的那个什么超能力战队对我而言也本没有任何意义。
超能力那个词也亦是如此。
这些都只不过是平庸无奇的日常之一。
不过……不过啊!
「超能力!」我倘若开悟般的站起身大喊道。
自己全然不在意他人投来的异样视线，因为问题迎刃而解的喜悦让我早已忘却了这些，没错。
我——觉醒了超能力!
然后。
「啊……完蛋了。」
这个发现了超能力，而且本自以为能凭借此拯救世界的二十岁男子——
就快要死了。
不是快要饿死啦，快要热死啦，快要困死啦，的那种死。
而是真正意义上，要走向人生终点的那种。
「九百七十一。」
我又向镜子里的自己确认了一遍头上的数字，然后——「我是猪吗!」地大骂着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我知道的，那个数字又会少个一。
是九百七十。很简单的加减法，小学生都能办得到的程度，只不过在当它被赋予了某种特定意义后，这种看似简单的计算，会变得异常困难，甚至说，复杂。
我心里没底。九百七十一减去一等于的到底是多少?
嘴中不断的念叨着这个问题，然后不停的确认着那个答案后，我心里才算是松了下来。
在那日察觉到自己觉醒了超能力后的，两个月里，我终归搞懂了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我与他人所对视的次数」
以眨眼为一次。
母亲的是七四百五十，而平时不大在家的父亲则是四百二十二，至于邻居，以及其他人则更是少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路上的行人大多只有个位数的原因。
这很神奇，却也相当可怕。
神奇在于这种能力完全超乎了我当初的想象，感觉都似乎和命运挂上了钩。而也同样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我感受到了一步步向自己逼来的迫切恐惧。
镜中的我。
头顶上的那组数字。
不正就意味着我还能看再自己几眼吗?!
而这个世上，没有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寿命一点点减少更加恐怖的事了，不是吗?!
我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上天赐予我的能力，还是用来折磨我的手段。
一想到这，我的内心又阴郁了不少。
在这两个月里，我竭尽全力地克制着去看镜中的自己，可不管如何去防备，数字每一次都以我无法想象的速度下降着。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我的生命都在我的眼中一点点的流逝。
而我又无法将这一切推卸到能力上面。因为我知道，它只是如实的描述了我今后的命运，而并不是它的缘故才导致了我每一次的对视会让我的寿命减少。不过很奇怪的是，自己分明清楚这些因果，可我却还总是会不自觉地将这一切都怪罪给它。
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人」的这种生物吧。
「九百七十啊……」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我最多也活不过五年，是的五年。
我知道这是一个太过于短暂的数字，不过乐观的想，这也同样意味着，再此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死去。我深谙这一点。因此，我就能肆意的开演电视剧中从卡车中扑救下危在旦夕的陌生人的场景，我也能毅然决然地在遭遇银行抢劫时奋不顾身地上前制服歹徒，倘若这世间真存在企图占领地球的外星人，我当然也是义不容辞。
可是。
可我才二十岁啊!
我盯着镜子里的那个面色枯槁的男子。不少水珠还挂在脸上，而有些则随着重力留下一道痕滑了下来。血丝布满了他的整个眼球，从那漆黑的瞳孔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些不安与恐惧。
老实说，我差点没认出自己。
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后，我走回了房间。倒了杯牛奶，一饮而下可却对我毫无帮助。躺在床上，我用身体摆出了一个大字，熟悉的天花板以及同样熟悉的房间气味，也并无法令我安心。房间一角的电视机里正播送着无聊的星座预测。
「这种骗小女孩的东西。」我不屑地瞥了一眼。
然后我看入了迷。
我的脑子很正常，我也明白这些预测通通都是骗人的，和我身上那种货真价实的能力相比，这根本就是个玩笑。可很奇怪的是，我分明清楚这些事，但在我心底却反倒更加倾向于相信前者。
这又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对超能力搅乱了我人生而产生的怨恨?
或许是因为比起那种朦胧不清的暗示，星座预测显得更加明确?
又或许……
我明白我需要什么。
在电视上的那一片小吉运势下，我看到了。
——恋爱那一栏上写着的「大吉」。
攥紧了手中的床单。
溺水者的救命稻草我不禁有些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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