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机器人也会有梦吗?
我生病了。
病的相当突然,当恢复过意识后,我都已经不知在被窝上躺了几天。
浑身乏力,喉咙的干渴感在一嘴苦涩的味道下,显得格外强烈。幸好床边放着一碗水,像是及时雨一样,我二话不说就端起来喝光了它。
解决了口渴的问题后,浑身的无力感又再度涌了上来,充斥我的全身。
我又缩回了被窝,开始上下打量起这里。
五叠半的房间,布有相当和式的格局,地板上铺着的还是早已经被淘汰了的榻榻米,木制的天花板上吊着需要手拉的电灯,门是需要侧移打开的那种,房间的一脚还摆着得盘腿才能写字的书桌,屋子外就是后院还有走廊,这间房,让本就有些意识不清的我,有种梦回昭和的错乱感。
「美羽小姑娘也喝杯水吧。」门外传来了熟悉声音,拼命搜索着脑袋,我才记起那是店长特有的爽朗声线。
我听到有「咚」的一声被放在地板上的茶杯。
「谢谢。」这是美羽小姐的声音。
门外是过道。
「刚才真是麻烦美羽小姑娘你了。」店长啜了口茶,「要是我一个人的话,估计得忙上半天。」
「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我有点好奇,但又不想从被窝里起来。于是我决定继续偷听下去。
「那是店长你的……妻子吗?」美羽小姐一字一句都说的很小心。
店长反倒是很爽朗的回了句「是啊」,可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之下,却又有着我说不出口的寂寞。
「抱歉。」美羽小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寂寞,她道了歉。
「哈哈哈哈,生老病死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只要人活着,就总得去接受呀,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别顾虑了小姑娘。」
我突然想起了,店长当初对我们所说的,一件他要回来做的事。
这儿是他的故乡,玻璃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她可真是让人羡慕的要死。」我能想象到美羽小姐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
店长没有回答。他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过了很久后,他才缓缓地说了句。
「我也要羡慕死她了。」
幸福仿佛都能从一个个字中满溢出来。
「美羽小姑娘,你知道为什么机器人的寿命只有二十年吗?」
「我听人说,要是超过了那个时间,她们就会突然坏掉,会忘掉我们,甚至会做出一些伤害我们的事情,可我不相信啊,我们是那么的深爱着彼此。」
店长的话语中都是岁月的沧桑。
「所以我就带着流子逃到我的故乡,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那个时候我四十岁,我什么都不懂,我本以为只要把她身上的追踪器拆掉的话,我就能和她在这里携手到老,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不相信流子她会伤害我。」
「可是——」
我想起了店长脸上的那道疤痕。
「她真的把我忘了。」
「我把她关在了那个小屋五年。然后,我亲手拆掉了她。」
「不对」店长更正道,「是我亲手杀死了她。」
「我把她埋在了她最喜欢的海边,你知道吗,她生前最爱的就是玻璃浦的海,她说她每次望着这片海就能感受到宁静,可自从她发了狂以后,就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
「她完全就只是想杀了我。不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只是一个劲的念叨,这都是为我好,所以让我去死吧。她很痛苦。」
讲到这他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我不想看着她再这样下去了!」
「她很喜欢向日葵吗?」美羽小姐试图将店长拉离情绪奔溃的边缘。
「对啊,她最喜欢的就是向日葵了,所以我在她的墓边种了很多很多,她看到了肯定会高兴的。还有你知道她为什么最喜欢向日葵吗。」
美羽小姐应该是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是因为向日葵象征着美好,可她却告诉我,那很好吃啊哈哈哈很好吃哈哈哈哇唔唔呜呜……」
大笑着的店长说着说着就突然泣不成声。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羽船。
想起了羽船最喜欢的花是一串红,因为她说那东西很好吃。
想起了羽船最讨厌的东西是毛毛虫还有我,而且我比起毛毛虫更加招人烦。
想起了羽船最爱在跟我说话之前踢一下我的小腿。
想起了羽船跳楼的原因。
想起了自从她死后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她的墓前。
我突然很想去为她扫一次墓。就在这次旅行结束之后。
脑子又开始迷迷糊糊了起来。我开始肆无忌惮、毫不负责地构想起将来。
身子越来越沉。
在我彻底陷入睡眠的泥潭前,我隐约听到了店长的声音。
——「美羽小姐,你今年是第几个年头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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